作者:楼台烟雨中
“你已经知道放手了,便已经明白什么是爱了。”
沈晚仰头,用指尖抚去萧越温热的眼泪,瞧见他眼中满是破碎的麻木。
他小时候苦了很久,大概也从未掉过眼泪。
如今他为她,也已经流了太多的泪了。
沈晚微微起身,环住萧越的脖颈,低头一点点吻去他眼尾的泪。
“你总是让我恨你,可我怎么能恨你。”
“你小时候受尽苦楚,从未有人待你好过,所以你性子偏执得有些过分,我明白你与常人的爱恨都不同。”
“身不由己也好,亦或是我自己选错了路,我都不该让你患得患失。”
“所以无论是你将我囚禁在笼中,还是锁了我的手脚,我都从未恨过你。”
“你说要放我走,我为自己高兴,我更为你高兴。因为我的阿越,终于学会放手和释怀了。”
“你虽然贵为天子,可这一生得不到的东西还会有很多,若每一样都让你执念至此,终究会害了你。”
萧越仰头看着垂首吻她的沈晚,张了张口又忽然觉得千言万语都不必说了。
还好,这世间还有一个沈晚。
她知晓他的苦难,怜悯他的苦难,心疼他爱他。
他从前觉得上天从未眷顾过他,可原来上天将她送到他面前,就已经对他是莫大的眷顾了。
沈晚覆上萧越的唇,浅浅一吻后,她在漫天璀璨的烟火中冲他一笑,明眸善睐,一如最初的她。
“新岁吉祥,阿越。”
“以后,好生吃饭,好生睡觉,我的阿越要长命百岁…”
那句儿孙绕膝,沈晚终究没能说得下去。
“好。”萧越应了声,“新岁吉祥。”
萧越看着眼前的沈晚,忆起昔日在东芜公主殿中,那时春光融融,她穿过长长花廊,提着烟粉色的裙摆来找他。
她有一个习惯,每回走到长廊尽头,明明离他只有几步之遥了,却总爱驻足先唤他一声。
——萧越
那时还从未有人好声好气地唤过他的名,他一度言语自己的姓,也厌恶自己的名,更厌恶自己。
是她一声一声,让他从此对这个名字鲜活起来,也是她,让他变得鲜活起来。
她一声又一声的“萧越”将他重新唤回了人间。
所以,她说为他学会释怀而高兴,可他这一生,怎么还会有别的执念呢。
光是沈晚这两个字,便要燃尽他这辈子所有的期许了。
但也许是那时的他太过冷漠,她一次又一次的呼唤从未得到他的应答,所以如今,是时候让他得到惩罚了。
以后所有人都会唤他陛下,但再也不会有人唤他萧越了。
*
子夜的雪越下越大,四处都是疏疏的落雪声。
殿前积了厚雪,穿堂而过的冷风却驱不散帐内的暖意。
如同烈火,烧尽所有的理智,让人记不起半分分离的苦涩。
喘息声声,粉融香汗。
不知何时,一场云雨初歇。
沈晚的指尖终于从她方才覆着的那枚印记上无力垂下。
她无力地眨了眨眼,问道:“还疼吗?”
萧越摇头。
如今距离铁烙落下已经有好一段时日了,怎么还会疼呢。
“我甘愿的,即便疼也甘之如饴。”
萧越拨了拨沈晚颈间汗湿的发,却不想她忽然往下缩了缩。
而后浅浅一吻落在他腰腹处那个被梅花纹样环住的“晚”字。
“你!”萧越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他伸手要将人捞起来。
可是沈晚忽然低头。
“别…别做这个…”萧越抓住她的小臂要将沈晚提上来。
沈晚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我记得你以前提过,反正也是小事…我不纵着你纵着谁…”
萧越的气息逐渐紊乱。
这一夜,注定不眠。
*
新年伊始,辞岁迎新过后各人便逐渐开始忙碌起来。
除夕的一场大雪过后,南樾便不再有雪落,各处的积雪开始融化。
沉黑的宫墙露出,又被红色的绸幡装点着,人人来去匆匆,都为不日后的大典而忙碌。
萧越与沈晚二人默契得谁也没有再提分离的事,一如既往地用膳、安歇,仿佛浑然没有这件事。
可时光于无声处悄然溜走,该到来的一切终将会到来。
弘定四年,正月十八,封后大典。
皇后仪制的凤鸾穿行过文武百官的队列,直直被迎往崇光门。
城楼上,萧越穿着玄黑的十二章,神色讳莫如深,目光却不在那凤鸾上。
远处一辆丝毫不起眼的马车已经渐行渐远,而那层层帘帐掩着的金凤抬與中,空无一人。
他沉默地立在城楼上,只觉得似乎也感受不到悲伤。
因为思绪早已经是空白一片,再生不出什么波澜了。
左右礼官对视一眼,斟酌着开口提醒道:
“陛下,皇后娘娘依仗已至崇光门下,请陛下赐冠。”
萧越收回目光,应了声,“知道了。”
玄黑的衣袍一步一步随着萧越有些不稳的步履晃荡着,冕上的珠旒也摇晃磕碰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身后的礼官本想出声提醒面前的帝王注意仪态端方,可他们在石阶转角处忽然得以瞥见萧越脸上神色。
即便只是匆匆一瞥,也还是让他们都不约而同止住了话头。
陛下弱冠就位及九五,天下四国除了西凉未有定数其余尽数收入囊中,如今又是封后结发之日,该是何等恣意?
实则怎么如同丢了魂一般。
于是他们再看萧越那摇摇晃晃的背影,一时不觉得是仪态不好,反倒琢磨出一些失魂落魄的意思来。
第128章 区区肉体凡胎,如何伤得了本公主
马车摇摇晃晃漫无目的地行驶着。
沈晚撩开车帘一角,瞥见四处人声沸沸。
她一时有些怔然,如今再见这世间之景,竟然已恍然如隔世了。
从前书上说,芜、樾、齐三国暴君当道,凉则遍生巫蛊之祸,四国都难有安居乐业之所。
她刚来这里时,东芜百姓的确面黄肌瘦者多,想必那时的南樾也是一样。
可如今的南樾四处不闭户,连小摊贩都能常见摊主不在却未有人哄抢的东西的情景。
世道是盛世还是乱世,不必要多深入朝局,观黎民百姓如何便能悉数明了。
如今太平盛世已初现一角。
可惜,她再也看不到了。
这本书中的故事也该告一段落了,她虽有一梦还未实现,可那与她无关了。
因为她也已经走到尽头了。
经年不得安稳,郁结成疾,让她如今唯剩残躯一副。
即便从此以后再没有什么性命之忧,爱恨纠缠困着她,可她的身子,也是早已养不回来了。
沈晚放下车帘,薄薄的肩背靠在车厢上,恍然忆起从前她与萧越一同去昭霖寺进香的场景。
总也点不燃的香,和那句“红尘伤寿”。
原来一切早有预料。
冥冥之中,厚重压抑又避无可避的宿命之感让沈晚觉得更加身心俱疲。
她从前总觉得事在人为,可如今的一切,让她不得不向天意低头。
天命不可违。
沈晚阖上眼,嘴角缓慢扯开一抹苍白的笑。
“阿越,你从前说让我盼着下辈子别遇到你,我却想求来世我们好好地在一起。”
“可你好像从不信这虚妄神佛轮回之说,这可…怎么办呢…”
*
夜里风寒,灯芯被吹得微微摇晃。
沈晚坐在客栈的窗边,提着笔一笔一画地写着。
她披着一件大氅,那是萧越的。
她不禁想,萧越从前穿着这件大氅环着她时,她好像就不会觉得冷了。
可如今寒风拂过,依旧遍体生寒,冰凉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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