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半闲暇
他笑着用手指刮了刮女婴的脸蛋,“小孩,以后我便是你父亲。”
换做其他婴儿薄夭都不会如此心血来潮。
他这样的人,在喜闻乐见的戏码里,似是很适合被救赎的,好像以汲取黑暗为生的沼泽里的红尘之花被阳光一照,就能褪去所有阴郁腌臜,活出个正常人该有的模样来。
但薄夭永远不会是待拯救者,他的角色始终是施予的一方,他残缺,却又不忌惮或是受胁于自己的残缺。
他的自我认知中缺失受害者的身份定义,他将自己置于施加怜悯的位置,尽管他没有这种感情。
而眼前的女婴正正好好出现在他面前,在他养的上一只活物死去的时候,这样安静地,被动地承受着他给予的一切,完全不会超出掌控。
于是一切都顺理成章,像是一场美好的治愈故事的开篇。
薄夭一边带着她进了一间病房,一边心情颇好的说,“来,叫爸爸。”
燕无臻没有反应,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落下淡淡的阴影,看上去自闭又沉默。
薄夭如同一位年长而包容的启蒙者,继续不厌其烦地教导着燕无臻。
他的身上有着檀香和乌木香交织的沉稳气息,夹杂着淡淡的烟叶味道,让人想起古老庙宇中供养着的焚香。
燕无臻看着他,突然道,“妈妈。”
薄夭仿佛有一瞬在她唇角看到带着恶趣味的弧度,但是再看,便只瞧见眼前女婴皮肤苍白,眉眼精致,一双漂亮水润的眼睛如黑宝石一般,不带丝毫感情地盯着他。
他觉得自己是看错了,又拂过自己眼尾的泪痣,心想小孩大约是没什么性别观念的,于是耐心纠正道,“是爸爸。”
燕无臻张嘴,似乎在模仿着他的口型,但说出来的字眼依旧没变,“妈妈。”
薄夭将她放在病房里的桌子上坐着,而后有些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颊,“不是妈妈,是爸爸。”
他轻易地抓住燕无臻小小的手,然后放在自己的喉结上,“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的,知道了吗?”
他说话时喉结震动,明明一身的血腥气,眼尾却含着清淡的笑意,像只教导幼崽熟悉自己气味的猎豹,懒洋洋的,危险又温柔。
但燕无臻似乎格外固执,依旧没有改口。
幼儿柔和的声音如同春日里雏鸟的呢喃,虽然发音毫无起伏略显怪异,但总让人舍不得因为一点小事怪罪她,薄夭很快略过了这件事。
他从游戏空间随便兑换了一件婴儿也能穿下的特小号裙子,点击换装,外面还裹着白大褂的燕无臻就自动套上了这件裙子。
“你之前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分别是黑蛇、蜥蜴和蜘蛛,我虽对它们关心至极,可他们实在是不争气,没有活过一个月的,你看着倒是比你那几个哥哥姐姐好养活些。”
“当然,也要好看的多。”
一身唐装的男子声音徐缓有力,带点慵懒的沙哑,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那双骨节分明,匀称白皙,修整得干净漂亮,却略带薄茧的双手在燕无臻发间灵活穿插,很快就将燕无臻的头发编成了麻花辫,“还不错,基本技能没忘掉。”
之前薄夭有帮自己养的七尾畸形黑蛇编过尾巴,编发对他倒也大同小异。
他看向眼前的女婴。
她穿着复古的黑裙,整个人瘦瘦小小的,唇瓣毫无血色,深蓝的发带蜿蜒在她的发间,隐隐若若,流淌着神秘而妖异的哑光。
更像一个鬼娃娃了。
换做正常人怕是会被吓得直接尖叫,偏偏薄夭却十分中意她这幅死气沉沉的安静模样。
他想小孩都是要吃东西的,可游戏空间并没有什么可供小孩喝的奶,于是他就兑换了一些压缩饼干,拿水泡涨了搅和搅和,然后用勺子舀起来递到她嘴边,“啊,张嘴……”
燕无臻看着呕吐物一样的猪食无动于衷,一副沉默拒绝的姿态。
但薄夭就像没有看到一般,继续将勺子伸到她面前,催促她进食。
他也许不知道小孩子不会喜欢吃这种玩意儿,也许又知道,只是不在意。
就像游戏空间可供女婴穿下的裙子其实有很多,许多裙子都十分漂亮,颜色甜美娇嫩,穿上去小姑娘一定会像天使一般可爱。
可他却随意选了条死寂暗沉、仿佛丧服一般的黑裙,在现实中,几乎是没有家长会给自己心爱的孩子买这种裙子的。
他对燕无臻温柔,却好似又不那么温柔,反而不经意间便流露出高高在上的薄情。与其说他将她看作女儿,不如说是宠物更为贴切,或者,一个能够打发时间、可供他玩一场亲子游戏的乐子。
燕无臻依旧没有张嘴,薄夭眼里浮现出一丝无趣,但这点情绪很快消散。
他放下了食物,而后拿起手帕无微不至拭去方才在对峙中,燕无臻嘴角沾上的一点流食残渣,温声细语道,“不饿就算了。”
喂不了孩子,薄夭就从空间里取出自己养的一堆盆栽,将它们排排放,拿着花洒为它们挨个浇水。
每次浇完,他都会抚摸一下叶子,浇到最后,坐在那里的是燕无臻,他也一道摸了摸燕无臻的头。
他实在生了一副好相貌,眉目昳丽如画,气质如妖如魔,眼下点着一颗泪痣,便是红茵绝绝,稠艳风流。
偏偏端的朗朗清风,皎皎皓月,嘴角笑意温润清潋,当真是玉面俏公子,颜色真上乘,是那等话本里顶好看的反派美人爹。
夜晚。
薄夭将燕无臻安置在病房后,出门走上过道。
他单手成印,一枚巨大的玄光罗盘被他祭出,而后在空中极速旋转,指针嗡嗡作鸣,似是在探查某个位置。
等待期间,薄夭垂眸点烟,猝然亮起的微弱火光照在他静雅艳丽的眉眼上,越发显得他绝色无双。
他倚在墙面上,微微仰头看向罗盘,口中吞吐出的云雾缭绕,衬着他侧脸线条肃杀妖冶、喉结滚动的画面,有种说不出的成熟性感。
忽而,罗盘停了下来。
他倾身,手肘支撑在栏杆上,手臂肌肉呈现出利落的线条。
“怎么感知不到傅望之和裴子骞的位置了?”
薄夭微微眯眼,夹着香烟的手指掐算几下,瞬间明白了,“原来也被抓了。”
“东南方,地下,十八尺。”
他轻叹,“哎,真够麻烦的。”
薄夭是个物欲比较低的人,他对于副本积分什么的没有太大执念,他只要保证自己不死就行了——他活的好好的,没必要死是不是?
平日里,他就喜欢看看书,整整人,养养孩子,过的实在是老年生活。
哪怕《阴山病院》是至关重要的升级副本,薄夭也没想打通完美结局,花那闲工夫和boss对上。
本来都找到出口了,他觉得卷什么卷,保个合格评级安心躺平不香吗,偏偏傅望之和裴子骞非要去打怪。
打就打吧,还没赢,平白送人头上去。
这下好了,队里七个人,六个被boss挟持,小组任务薄夭想单独退出都不行,只有先把队友给弄出来再说,而弄出来以后,那几个人说不定还要和boss刚……
这事情多的。
“我讨厌小组任务……”
薄夭吐出最后一口烟,他想,这个副本他的总步数一定超过一万步了,运动量大成这样,他实在不想再动弹了。
接下来救了队友就走,谁也别想拦着他当咸鱼。
薄夭下定决心,正要回病房,就见黑暗里一个小不点缓慢摸索着走向他。
薄夭知道女婴眼睛有问题,直接将她揽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臂弯上,环绕着自己的脖颈。
他的臂膀很有力,胸膛也是结实温暖,典型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抱着燕无臻的动作十分温柔。
男人刚抽了烟,燕无臻能够十分清晰地嗅到他身上正浓的烟草味道,并不难闻,反倒是极好地融入了他自身的乌木香中,给雅韵中添上一分让人心潮暗涌的沉郁隽永。
薄夭瞧着怀里小小软软贴着自己的一团,总觉得这孩子脆弱的像稍微一碰就会伤着,又轻的不像话,一点重量都没有,如同一朵蓬松的毛绒,怪稀罕人的。
他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怎么冷成这样?”
燕无臻本来体温就低,夜晚就更低了,简直和具尸体没什么两样。
但薄夭却不觉有什么,他笑着道,“抱着还是挺舒服的,像冰镇了的鲜奶麻薯。”
“妈妈。”燕无臻突然看向停着空中的罗盘。
薄夭顺着她的视线,笑容收敛,他将罗盘收回,唉声叹气道,“别叫我妈妈,叫我爷爷。”
“救葫芦娃的爷爷。”
玄光罗盘笼罩着整方空间,指针铮铮作鸣,薄夭一手抱着燕无臻,一手以剑作法。
招式横呈,剑身明镜,冷光映照着他糜丽而艳烈的面庞,显得无比妖冶危险,又带着淡淡的慵懒。
随着他的动作,周围灯光迅速熄灭,黑暗中飘来阵阵寒风。
血红色的铭文包裹着他,他横剑于身前,铭文便霎时炸开,在固定的方位上繁复变幻。
“好了。”薄夭将剑收回空间。
他想把队友捞出来,却没想费功夫和boss对上,所以当他推算出队友所在后,便按照罗盘对应规则,在距离病院出口最近的此处位置布下转换空间。
时间一到,铭文消失,队友在空间置换的过程中被传送到这里,他也能轻而易举离开病院,完成副本任务获得良好评级,顺利躺平休息。
“现在是万事具备,只待时机成熟。”薄夭说道。
燕无臻靠在他怀中,整个人又纤小又漂亮,精致得像是个没有生命的玩偶娃娃。
听到薄夭的话,她淡淡一笑,睫毛修长,瞳孔深暗,在这不透光的环境里,显得如此惊悚恐怖,像是腐烂淤泥里走出的天生坏种。
薄夭没有瞧见燕无臻的神情,他带着燕无臻正准备离开,却听见有动静传来。
四周空旷而辽阔,分不清那动静来源到底距离他有多远,但薄夭能够看到有无法辨认的模糊影子投照在墙壁上,并且随着移动变得越来越巨大。
影子每走一段距离,便会停下徘徊了一会儿,在每次停顿期间,它都会发出单调的低吼声。这种声音分贝极高,听着便让人头脑眩晕,视线模糊,皮肤也感到微微的刺痛。
很快,那影子到了薄夭和燕无臻所在的门外,这次它没有低吼,只是不断地撞着门,撞得整面墙壁都在剧烈晃动,并且簌簌地落下粉尘。
薄夭耷拉的眼皮微抬,他看着门口,但目光却仿佛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好似能看穿整个楼层的构造和布局。
很快,他收回目光,像是将所有路线了然于胸,他抱着燕无臻从一条完美避开影子的小路离开。
燕无臻双臂揽着薄夭的脖颈,苍白的指尖百无聊赖地在空中轻点,边缘黏稠厚重的黑暗便像血液一般裹缠附着上来,而后往下不断滴落。
“咚……咚……咚……”
怎么又有声音出现?
薄夭压下眉眼,迅速在周围搜寻,却一无所获。
他细听,觉得那声音实在是太过清晰,清晰得就好像……
它就在他面前!
薄夭双指迅速拂过眼睛,周围所有的虚幻褪去,他目光一顿。
那是一个极其高大的驼背异形,它犹如人类男性的脸上满是不知为何物的红色胶质液体,头发松松散散地凌乱飞舞在空中,嘴角带着夸张惨白的笑容,在距离薄夭只有一拳的位置直直盯着他。
异形身躯庞大,整个走廊都不足以容纳,于是它便以扭曲怪异的姿态趴在地上,在他的身后,数以百万计蠕动的巨大触手像海葵一样伸展开来,附着在周围的墙壁上嘶嘶作响,其上生长的牙齿和眼睛全都朝着他的方向恐怖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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