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鹅踏雪泥
观察三天,有人心里有了想法。
村里有户姓胡的人家,这也是唯一一户姓胡的,和楚家相同,都是早些年逃荒而来。
但不同的是胡家子嗣不丰,胡老头带着儿子逃荒来后给儿子娶妻生子,娶的是同样逃荒来的女人,一家子全死光了只剩她一个。
当年胡老头觉得好,因为人家姑娘没要彩礼,他美滋滋地觉得自家是占了大便宜白得个儿媳妇。
像是同样的外来人口,如楚家,因为两儿子结婚的事儿欠债欠了整整三年,楚老头临死之前才还清。
但再过几年,他想法就变了。
楚老头的两个儿媳都是当地人,即使不是本村人,人家姑娘和村里有些人也有沾亲带故的亲戚关系。
再说,人家儿媳娘家又不远,所以楚家明显比自家混得开。
可娶都娶了,关键是自家儿子在逃荒路上受过苦身体不得力,就算是离了还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胡老爷子暗暗后悔,等儿子儿媳结婚好多年,只生出个病弱的孙子后,后悔程度达到顶峰。
索性根子在自家儿子这里,全家人同心协力齐上心,胡家孙子再是病弱也慢慢养大了。
胡家孙子叫胡长生,名字是胡老头取的,寓意特别明显,希望孙子健康长寿。
为着这个得之不易的孙子胡老头甚至都不敢死,他身体不算康健,一年中有半年得躺床上苟延残喘。
但身残心未残,他就琢磨着,到底还是要给孙子娶个身体康健的姑娘,这样生下的孩子中和一下或许能抵消了孙子的不康健。
他胡老头为了这个孙子,把十里八乡的姑娘都注意个遍,特别是村里和自家孙子岁数相近的姑娘心里都有数。
原先他是看不上楚沁的。
因为这姑娘父亲去世,母亲改嫁,后来母亲死了,是住在叔婶儿家长大的,叔婶儿说到底哪有亲生父母疼孩子。保不住自家这边彩礼刚给,人家叔婶那边就直接扣留。
以己度人,胡老头觉得自己干得出这事,别人也能。
再说楚沁也就普通姑娘,在她叔婶家里生活时好像也没有多能干。
直到楚沁搬出叔婶家,又是自己收拾房子,又是去钢铁厂工作,再是一水的满工分。
老天爷啊!
胡老头眼睛都亮了啊。
简直来个垂死病中惊坐死,妈呀这不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孙媳吗!
父母双亡等于不需要补贴娘家。
没有兄弟等于财产会归入夫家。
搬出叔婶家等于关系不再亲近。
她还能干活,一个人能抵儿子儿媳两人,往后有她在,自家孙子不下地都行。
胡老头忍不住了,连忙跟儿子儿媳分析一通,一致认为她楚沁就是孙媳的最好人选。
“但,楚家不一定会同意。”
胡婶儿皱着眉道,其实是一定不会同意,除非楚沁以死相逼死活要嫁。她心里明白,楚沁条件可比自家好太多了。
楚沁从叔婶家搬出去后和她婶子也亲近,她婶子应当不会愿意楚沁嫁到自家来。
再者,楚沁还有舅舅和大姨。
她舅舅也就罢了,但那乐水的大姨可不是好摆弄的,是一等一的精明人。
胡老头也愁,抓着头发想半天说道:“要不先让长生去跟人家姑娘接触接触?”
自家长生虽然他也没下过地,但读过初中呢,是读书人。如今待家里也是在复习啊,隔壁静水庄会建村小,自家长生当个老师肯定没问题。
长生和其他男孩不同,白白瘦瘦的,嘴也甜,就招姑娘家稀罕。
烈女怕郎缠嘛。
只要楚沁同意,其他人再不愿意都不成。
胡婶儿点点头:“也只好这样了,等夏收结束后再说吧,这段时间我再观察观察。”
为啥呢?夏收时天气这么热,自家长生出门哪里受得住啊。
于是乎在收菜籽的这段时间里,楚沁尚未遇到“艳遇”,但总能觉得自己被盯上。
她对人的眼神很敏感,不需多久便发现盯她的人是村里的胡婶儿。
古怪古怪,她和胡婶儿不熟,胡婶儿总是盯着她干啥?
楚沁警惕心渐起。难不成是自家地瓜地被发现了?
不应该啊,胡婶儿甚至都没踏足过她家那座山坡。
楚沁防备几天后没找出问题来,胡婶儿总是打量她,有时还看着她笑……
她也不管了,只专心干活。
夏收大约持续半个月,等到进入八月份时最后一片的菜籽终于收割完毕。
紧接着就是堆垛和晾晒,这也有讲究。
将油菜交错堆叠,堆叠过程中不能堆得太紧,需要留出缝隙,如此才能通气散热。
最重要的是这项晾晒工作最好得在晴天时完成,否则又要费心费力的准备稻草垫和油布盖在堆好的菜籽上。
“大家都辛苦了,先休息两天吧,等大后天的时候再来脱粒。”韩定国吩咐道。
菜籽得晒五六天,最早那批也得等到大后天才能脱粒。
这段日子村民们实在累,干脆让他们休息两日,免得累出病来。
在太阳暴晒后黑了两个度的楚沁也终于有时间去思考胡婶儿是不是发现她的地瓜地了。
这日,天气总算凉爽几度。
清晨的风吹得人舒服,存粮告罄的楚沁背上背篓准备去山里摘些野菜做菜团吃。
家里菜园的菜因为最近缺水的缘故长势不算喜人,本来楚沁可以时时浇水,但村里任务重,家里还有两只猪嗷嗷待哺,以及重中之重的两片地瓜地……楚沁对菜地实在没咋上心。
“人糊弄地皮,地糊弄肚皮。”一同上山的楚婶儿笑着说道,“你趁着入秋前再种一茬,可别冬日里没菜吃。”
楚沁还实在倒霉,半路遇上楚婶儿,看来这回背包空间派不上用场。
她点点头:“我晓得,家里还有些白菜和萝卜的种子。”
两人来到一处名为松山崖的地方,这里野菜还算多。
此时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去年存储的粮食几乎吃光见底,而今年的粮食却还在地里没有收获,许多人家都只能靠野菜充饥。
楚婶儿叹气:“希望明年的日子能好些,这一年重复一年的,就没个吃饱的时候。”
楚沁笑笑:“总有好日子的。”
对比起上辈子,她反正是过上好日子。自己一直以来吃得都挺饱,现在也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比起纯吃野菜的人家,她还能拿出面粉来做野菜团子。
两人没有多说,都摘起野菜。
这片地方楚沁还没来过呢,她悄悄观察一番,觉得往后倒是可以多来来。
大约采摘了两个小时,两人不仅都采足够了野菜,还得到不少菌菇。
临近中午时两人便下山,下山路上楚沁提起了胡婶儿的事。
“胡婶儿莫名其妙的,原先总是瞧我,后来几天就凑我旁边说话。”楚沁脸上露出疑惑来,“我躲开了她还凑。”
楚婶儿当即一愣。
随后立刻道:“找你说啥呢?”
楚沁想想:“就问一个人在家怕不怕,日子难不难过,平常有没有人欺负的话。”
她觉得胡婶儿是在逗她,总问些没营养的话快把她烦死了。
楚婶儿是过来人,哪里听不出其中的门道来啊。忍不住咬牙道:“脸皮可真厚。”
楚沁:“啊?”
楚婶儿面露纠结,不晓得要不要点透。
真别说,胡家那弱得没法下地的孩子在皮相上还是能打的。
俗话说一白遮百丑,人家长得白,还读过几年书,比新来的知青还知青。
楚婶儿怕就怕点破后楚沁反倒对胡长生上心了咋办?
楚沁实在受不了说话留一半藏一半:“婶儿,你为啥说她脸皮厚?”
楚婶儿叹气,哼一声:“她这是想把你和自己那病秧子儿子凑一对呢。”
紧接着不等楚沁反应过来,赶紧道:“沁啊你是不晓得,女人最怕嫁错人。他们胡家就是个大坑,病了多年偏偏又老不死的老头,凡事只会装鹌鹑躲在媳妇后面的胡老大,还有那瞧着精明实则被胡家父子吃得死死的张翠萍……胡长生读了好多年书,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这种人不是好对象。”
“所以?你晓得她张翠萍为啥找你了吧,就是想给她儿子找个稳定的粮仓!”
“甚至想吃绝户呢,胡家瞧着要塌不塌的,哪里有你那里好。”
楚婶儿压低声音,咬牙切齿说。
“……”
楚沁瞪眼,听着楚婶儿的话吓得一激灵,“那我要离他们远点!”
靠,这是想让她养男人?
楚沁一想到有人惦记着她的粮食,还有人惦记她的家,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不爽:“不可能,想都别想。”
楚婶儿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他们家也只有翠萍一个能顶点用,其他的都是挑半桶水都难的,理都不用理。”
说难听点,祖孙三个合起来,连楚沁家的狗都打不过。
什么半夜上门坏名声之类的……
拉倒吧,天气稍微热点胡家都不敢让胡长生出门,还能半夜出门干这种事?
楚沁狠狠点头。
又过几日,来到夏末。
菜籽晾晒完后的活就轻松许多了,加之天气肯给面儿,楚沁总算能再次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