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既见公子
他动动手指,便让一城灾民有吃有喝,也能抬抬物价,便让他看不顺眼的氏族权贵焦头烂额。
骊骅并不以他人的轻视而自轻。
尤其是……甘琼英最近同他说,他这双手乃是点金之手。
他便是能够点石成金的财神爷。
虽然只是给她重新调配了她铺子里面的一些货物,让生意起死回生,她那般说实在是有些过了。
但是骊骅不得不承认,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奉承和追捧。
尤其是她看上去那么真情实意,半点不掺虚假,眼中尽是敬佩。
骊骅从未体会过这样哪怕做一点小小的事情,也会被毫不吝啬夸赞追捧的滋味。
这本来是父母长辈用来哄小孩子的套路,无论做什么,哪怕是多吃一口饭,都要夸一夸。
但是偏偏骊骅孤苦长大,一个老嬷嬷能藏住他这被皇族抛弃的“祸害”不死,已经是极限了,如何又能够像寻常家长一般,处处看顾到?
况且古代世界,寻常人家的男子,那也是要严格教育,以期后面顶立门户的,断然不会溺爱。
于是甘琼英这“不合时宜”的溺爱,像骊骅人生之中一场经年迟到的大雨,如今一股脑地瓢泼而下,已经快要把骊骅淹死在里头了。
“夫君,夫君!”骊骅正对镜走神,回忆甘琼英各种夸赞的时候,甘琼英的声音便如同从脑子里跑出来一样,转了一圈,又钻入了他耳边。
“夫君呐!你有没有梳妆好?马车已经备好了,你……哇!”
甘琼英提着裙摆,边兴致勃勃地叫骊骅,边进门。
骊骅闻声转过来,甘琼英立即夸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眉飞色舞地笑起来,好似看到了什么谪仙临世。
骊骅见她这反应实在是哭笑不得,甚至有些僵硬起来。
太夸张了。
甘琼英还在道:“我的天,这是我的夫君吗?当真不是哪位神仙犯了错,被贬下凡尘便宜了我吗?”
甘琼英自从放飞自我之后,那就是个骊骅吹。
各种吹。
吹天吹地,吹得骊骅脚不沾地。
她走近一些,围着骊骅转来转去,啧啧有声。
骊骅若不是面皮难以透红,此刻已然面红耳赤了。
“甜角给你装扮的?当赏!”甘琼英对满月道,“驸马身边的人伺候得好的,全都有赏!”
“好嘞!”满月喜滋滋接话。
最近甘琼英动不动就赏骊骅身边的人,满月一开始还有些许微词,但是很快甘琼英又给她科普了一下,什么叫做羊毛出在羊身上。
满月醍醐灌顶,深觉公主当真智慧深远。
现如今整个公主府内,驸马同公主府的人堪称其乐融融,驸马和公主更是,无论是谁说话,连个重音儿都没的。
那可是连寻常的相爱多年的夫妻之间,也没有的和谐美满呢。
甜角被夸了,还被赏了,到底是年岁小,一点矜持很快就散了,忍不住道:“驸马爷腰细腿长,这身锦袍赶制得着急,奴婢以为长了呢,没想到正好。”
甘琼英闻言更是夸张道:“那怎么可能长?驸马爷的腿本宫可是夜夜都瞧着的,长得很,床头到床尾都空不下呢。”
眼见着话题一下子就转到了床榻之上,甜角闹了个大红脸,羞得差点哭了。
甘琼英也不逗小孩儿,边啧啧边走到了骊骅身边,伸出手竟是来丈量他的腰身。
骊骅戴着人皮面具,收拾得再怎么利索,那也只能算是中上之姿,清隽秀芝。
但是他腰背实在挺拔,如松柏芝兰,被玉带紧紧束着,精瘦却暗暗透出力量。
并不孱弱。
甘琼英却掐了一下道:“嘴里还疼吗?舌头伸出来我看看好了没有,怎么我都没有注意,你腰这么细。”
“我就说,你吃得太少了……”
骊骅已经是耳如火烧,微微垂眸看向甘琼英,将她抚在自己腰身,令骊骅险些忍不住随着她的抚动战栗的手拿下来,压低声音带着一些无奈道:“好了。”
这么多下人看着呢,什么都往外说。
骊骅实在是无法适应她有些浮浪的言语,每次都要被她臊红,这一屋子的人亦是。
第46章 视线垂落在她小巧透红的鼻头
甘琼英把手从骊骅腰上收回来,逗一逗而已啦。
她看着骊骅嘴角抿起,压住那一点点上翘的弧度,克制又矜持,但根据甘琼英这么多天细致入微的研究和观察,知道骊骅这是开心的体现。
财神爷开心就成,她从袖口摸出了那块玉环,亲自上前为骊骅系上。
“这个是陛下赐我的,据说价值连城,”甘琼英说,“这等金贵之物,正配我金贵无比的夫君。”
系好之后,而甘琼英微微后退一步说:“瞧,多配!”
骊骅低头看了一眼,却微微愣了下。
他抬眼看向甘琼英,先前那点隐秘的欢喜,像水上被戳破的泡泡,噗嗤一下,就散了。
骊骅已经掌管了公主府,知道公主府一切的东西,这玉环他并没有见过,但是确实看过图的。
在端容公主送出去的礼单子上面。
这东西,是她前段时间,送给金川质子钟离正真的生辰礼,怎么会又拿来送给他?
这样品相绝佳浑然无雕饰的玉环,绝不是随便能拿出一块的。
她日日都跟自己在一起,到底什么时候去见了钟离正真?
骊骅的心情一寸寸地沉压下来,低头看着玉环,轻声道:“陛下钦赐之物,公主转送他人本就不合适。”
骊骅说着,要去解下来,他才不要!
甘琼英却一把按住他的手,小声道:“陛下钦赐,乃是在你我成婚之后,本就是赐给你的,我一个女子,带这样大的玉环不相宜。”
“是我前阵子糊涂,将它不慎夹带着误送出了府,前段时间我不是去参加了一个宴饮,那时候便要回来了,重新换了络子,一直都没机会给你。”
甘琼英面上带着讨饶:“夫君不要跟我计较,我做的错事我都知道,你气我可以罚我嘛,这本就是你的,不要解下来。”
大概是那句“这本就是你的”,安抚了骊骅。
他们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提起这玉环之前是送给谁了。
甘琼英道:“大长公主的寿宴,陛下肯定也会到的。”
“自成婚以后,我们还没一同见过陛下,今次去西山,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姨母和弟弟一并见了吧。”
“夫君别生我的气了,我以后不敢犯糊涂了嘛。”
甘琼英的坦白,确实把骊骅才毛躁起来的内心抚平了。
他同端容公主成婚那时候,闹得十分难看,成婚第二天就被打到重伤不起,如何能去宫中面圣?
皇帝显然也不想见他,只着人赏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给他,还专门派个内侍来敲打了他一番。
那些不开心的过往,骊骅很少去想。
如今旧事重提,本应是个解不开的隔阂,却因为甘琼英的直白和歉意,哀求地摇着他袖口的模样,就如水中滴落的墨点,很快消散不见。
骊骅不着痕迹叹息了一声,把袖口从甘琼英的手里拽出来。
神情还是很紧绷,却没有再去解那玉环。
甘琼英达到目的,喜笑颜开。
她就是要骊骅大张旗鼓地戴着,要不然怎么钓鱼。
她粘着骊骅,和他一同上了马车,启程朝着西山皓月庄行进。
车上,甘琼英也没有放松,她知道沟通非常重要,而且她怎么可能让骊骅带着不愉快的心情去皓月庄,那还怎么秀恩爱?
于是上了车,甘琼英脱了繁重的外袍,坐在了骊骅的身边,把甜角和满月都遣出去,亲自捏着金缕扇,给倚着车壁看书的骊骅打扇。
端容公主向来穷奢极侈,这马车大到能装下好几匹马,冰好的瓜果茶点,摆在磁吸的桌子上,无论怎样颠簸盘子都绝不离开小桌。
四周是软座,中间就奢侈地放着一大盆冰。
甘琼英把冰盆拖得近一些,哪怕是自己想要趴上去解暑,也并没有行动,只是一个劲像个殷勤的小丫鬟,用金缕扇将带着冰凉的风,扇向骊骅。
至于什么公主威仪,皇家脸面,要它能吃吗?能当银子用吗?
甘琼英姿态还能更低,莫说是打扇,洗脚也使得。
她想得非常清楚,她根本就没有将骊骅当成一个男人,或者说没有将他当成一个人。
一个给月二十万白银的老公哎,还给她盘活了好几间铺子了,日后进项绝不止二十万两。
这样的男人是男人吗?不是的,是神。
伺候神那叫伺候吗?
她和皇帝活命,最紧要的关键,都在骊骅这里。
她可不是像个小狗腿嘛。
骊骅却受不住她这般殷勤,这些日子越发看着她连脸面都不要地同自己示好,他简直不知该如何应对。
端容公主的厉害他领教过,凶名在外,行事邪佞,但是骊骅真没想到过,她当真对一个人好的时候,竟是这般模样。
骊骅不由得想,从前她都是这般追着钟离正真吗?
“好了。”骊骅不愿意再多想。
他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就是如此,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甘琼英说:“公主何至于此。”
“至于,”甘琼英说,“夫君不开心了,当然至于。”
她用手背蹭了下鬓边,接住一点汗水。
骊骅叹口气,拉着她坐直,从怀中掏出了帕子,给她一点点地沾掉鬓边的汗水。
甘琼英看着他讨好地笑,骊骅望进她的眼中,一双灿亮的星眸有些晦涩。
“公主……对其他人也是这般吗?这般地不管不顾,放低姿态,只要对方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