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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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沿东道走,没多久,就入了城内。约莫又过了两刻钟,听到屋顶上瓦片窸窣的踩踏声,陆安荀二话不说,上前与对方交起手来。
对方似乎也蓄集了力气,当即跟他斗了数十回合。
最后两两停下来。
“下手够狠啊!”陆安荀咬牙,揉了揉胳膊。
“彼此彼此!”百里言玉摸了摸后脖颈。
“你出来这么快?”陆安荀说:“还以为你得应付一会。”
“那些人怎奈何得了我?只不过你津阳县令的身份暴露,就不怕他们报复?”
陆安荀不以为意:“他们不敢,至少明着不敢。”
“若他们来阴的呢?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强龙压不住地头蛇。”
“那我就先下手为强,让他们没机会报复。”
“怎么说?”百里言玉走过来:“你有什么办法?”
“居然已经打草惊蛇,当然是尽快捉蛇。”
“怎么捉?”百里言玉无情嘲笑:“你一个小小县令,衙门里也就十几个衙役,该不会想让他们去捉吧?”
“不是还有你吗?”
“我?”
陆安荀微微一笑:“对,以后就靠百里兄多多照拂了。”
“.”
百里言玉总觉得他这不是什么好话,陆安荀这人花招多得很,肠子弯弯绕绕一肚子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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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仓库,此时各处燃着火把,明亮如白昼。
一群人跪在四爷面前战战兢兢。
“我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四爷大发雷霆,从一人身上拔出刀抵在他脖颈上。
“四爷饶命!四爷饶命!”那人惊恐求饶:“陆县令武功高强,小的们.小的们根本打不过他啊。”
“四爷。”这时,主簿走过来:“那陆安荀确实不好对付,我曾与他打过几次交道,这人是个刺头,不按常理出牌。”
“再不好对付又如何?”四爷道:“这些年来津阳县做官的什么样的没见过?上一个骨头又臭又硬最后还不是乖乖走了?”
“四爷,这位可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主簿走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他朝中有人。”
闻言,四爷神色变了几变。沉吟片刻,道:“若是如此,此事恐怕瞒不得了,我得赶紧回去禀报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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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安无事一宿,日次,苏绾是被打斗声吵醒的。她趿拉鞋下床,推开窗户一瞧。
好嘛,院外,百里言玉和陆安荀又打起来了。
两人院里斗上屋檐又从屋檐到树上,打得难分难舍。县衙衙役和渤泥人各站成营,纷纷为自家主子叫好。
不过,今日百里言玉略占上风,因为他专门往陆安荀的痛点踩。
“小心瓦片!”陆安荀大骂:“这是老子亲手盖的!”
“那里别踩!横梁才修好!”
百里言玉找到他软肋,越发放肆:“这破破烂烂的县衙也值得你在意?”
陆安荀:“你再踩坏一片瓦试试?今日就让你卷铺盖回去。”
卷铺盖可不行,县衙破是破了点,但百里言玉住这里吃好喝好,毕竟苏绾每天都会不重样地做美食。
是以,他索性又回到地上。
回到院子里,陆安荀可就不客气了,逮着百里言玉往死里揍。
两刻钟后.
百里言玉和陆安荀各自乖巧坐在椅子上,苏绾拿着瓶药膏,帮陆安荀擦脸。
陆安荀嘶地一声疼:“轻点。”
苏绾无语:“你倆又不是有私仇,犯得着动手这么重?”
陆安荀:“是他先动手的。”
百里言玉:“你下手也不轻,我胳膊差点废了。”
他伸手:“药膏再给我点。”
苏绾将瓶子递过去:“打架有意思吗?累且不说,打完还疼。”
两人不说话。
过了会,百里言玉问陆安荀:“你昨晚说捉蛇,怎么捉?”
陆安荀反问:“你那批兵器藏在哪?”
“这跟你捉蛇有何关系?”
“当然有。”陆安荀说:“不过暂时还不能透露。”
百里言玉忖了会,点头:“可以,我明日让人把兵器归还给你。那你现在能告诉我,要怎么捉蛇了吗?”
“还能怎么捉,当然就是带兵去捉啊。”陆安荀说。
百里言玉故意掏了掏耳朵,表情夸张:“你说什么?带兵去捉?”
“不是我嘲笑你,你看看.”他指着地方:“你这个县衙就十几个衙役,你在说笑?”
带十几个衙役去剿匪?匪徒势力多大他难道不知?真是艺高人胆大!
陆安荀道:“县衙当然没兵,可别处有啊。津阳西北一百里外有泗州驻军,跟他们借兵就是。”
闻言,百里言玉惊讶。
尽管他不是中原人,但也清楚文官和武官各司其职。他一个小小县令居然想跟驻军借兵,就好像杀猪的跟关公借刀一样。
确定不是在痴人说梦?
他道:“若他们不肯借兵给你呢?”
陆安荀一点也不担忧:“他们肯定会借。”
“为何?”
陆安荀微笑:“山人自有妙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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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言玉出门了,去捣鼓他藏的那批兵器。
苏绾也清楚一个小县令跟驻军借兵听起来像天方夜谭,她担忧地问:“陆安荀,你真有把握?”
“现在还不知道。”
“?”苏绾道:“你对百里言玉那般笃定,还以为你有把握呢。”
“在他面前当然不能示弱,没有也得有。”
“.”
苏绾心想,你们一个个挣这面子做什么?
“万一驻军不肯借呢?”
“不必担忧,”陆安荀道:“我已想好了法子。”
说完他起身,懒懒地晃了晃胳膊,突然觉得饿了。
“苏绾,可有早膳?”他问。
苏绾诧异:“你打了半天架还没用早膳?”
“光顾着切磋了。”
苏绾收拾好东西,然后道:“等着,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难得陆安荀今日得闲,苏绾想给他做些不一样的。
这些日她常常去街上转悠,见到一些渔民挑着生蚝在街上卖。
这地方的人吃食讲究能填饱肚子,所以生蚝这种壳厚肉少的东西压根就没人要,价钱便也卖得便宜。
苏绾花了两百文收了许多回来,养在厨房,就等着天气好烤着吃。
当即,苏绾让桑葚架烧烤炉子,又亲自捣鼓了些酱料。
陆安荀就坐在一旁,安静地看她忙碌。
“苏绾,”过了会,他突然开口:“其实你来津阳县挺好的。”
“嗯?”苏绾扭头,不解他为何这么说。
陆安荀却是觉得,苏绾身上有一种令人踏实的烟火气。
不论发生何事,只要看见她高高兴兴地摆弄美食,就会感到心安,也会觉得再大的困难都不是困难。
苏绾是他见过最特别的人。记得小时候他在树下背书,而苏绾突然从墙头冒出来。
“咦?”彼时她绑着双丫髻,脸圆圆的,眼睛也大大的,望着他:“原来是你在这背书啊。”
她笑嘻嘻地问:“我叫苏绾,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是他第一次见小姑娘翻墙,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居然也干翻墙这种事。
从那之后,两人就经常在墙头说话。
苏绾虽做学问懒惰却极其聪明,有时连他不懂的东西她却能知道。小时候他对她产生好奇,还有些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