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旺旺
沈清起一言不发的将目光落在房间一隅,狭长的眸子虽然看上去毫无半分波澜,却犹如一层厚冰,而冰封之下,隐匿着汹涌澎湃的波涛。
辛月影跑是没得跑了,只能站在原地镇静思忖下一步的打算。
外头的傻大个回来以后,八成会说没发现可疑人员,那么为了避免适才的惨剧再次发生,辛月影觉得她此刻必须做点什么。
辛月影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碎瓷,默不作声的开始收拾。
她看上去楚楚可怜,但心里头的小人开始骂天骂地了:
【他喵的,倒了八辈子大血霉,穿就穿吧,难道就不能挑个好人穿吗?!穿到女主身上也行啊,每天就给他来针灸治治腿疾,跟他动动嘴炮,说些不痛不痒的鼓励话,就能把沈清起迷的五迷三道的。】
怎么偏生穿来了这辛四娘的身。
这辛四娘生前只当沈清起是个残废,根本不知道他是个会功夫的残废,所以整天在死亡边缘不停游走,摩擦,反复横跳。
自从嫁进来,辛四娘整日阴阳怪气儿的。
让我想想,这嘴贱的辛四娘都对他说过什么话:
‘你瞧见了么,外面那只两条腿的癞蛤蟆都比你能蹦跶。
我就是嫁只驴,我打了它,还能儿昂儿昂的叫两嗓子,你整天一言不发是个什么意思?不是腿废了吗?你嘴没出毛病吧?
我不缺胳膊少腿儿,我嫁给你了,委屈你了是不是?凭什么不碰我,你那不行是怎么的?
【哈哈,真他喵见了鬼了!辛四娘今夜终于把人家激怒了,人家用另一种方式证明了他行。】
辛月影收拾着地上的烂摊子,抬眼不动声色的瞅了一眼沈清起。
他依旧坐在那破败的轮椅之上发愣。
那张苍白到几乎毫无血色的脸,使得他看上去像是一件精美易碎的瓷器。
“哒,哒,哒”
辛月影听见了水滴声。
她讷讷循声看去,见得眼前滴落下了一串猩红的血。
鲜血自他的指缝之间涔涔流出,坠在地面,宛若荼蘼。
他攥紧碎瓷,那一双眼中,盛满凄厉的恨意。
辛月影暗自抽了一口冷气,忙下意识的掰开了他的手:“你干什么呀?割伤自己了!”
这可是她表现的大好良机,她当然不能放过。
辛月影先是使劲儿闭了一下眼,咸即瞪大眼睛让自己保持住不再眨眼,不会儿的功夫,眼睛就因为干涩涌上泪来。
辛月影昂起脸以便沈清起能看到自己,让一颗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声音凄楚:
“相公,你若是心头实在难过,便就骂我两声,切莫伤损自己的身体!”
骂她两声也不少块肉,只要别下杀心,一切都好说。
她试图掰开他的手。
他的手冷得像块冰,手背上耸着根根分明的青筋。
“你这样伤害自己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了么?!”她加大力道,在心里哇呀呀呀呀的使劲儿。
可那只明明枯瘦的手,却并不羸弱,反而充满了力量,纵使她拼尽全力仍掰不开。
“亲者痛......”沈清起一双眼中凝着几分血丝,讷讷转过脸,以一种极为阴鸷的目光望着辛月影:“我还有什么亲人,谁会痛?”
他话说得极为悲凉,可唇角却衔着一抹诡异的笑意。
那傻大个叫什么来着?辛月影脑袋迅速旋转,忙道:“霍齐会心疼的,他忠诚为你,他会心疼啊!”
辛月影有自知之明,没说她也会心疼这种鬼都瞒不过去的话给他添堵,她小心翼翼的把他的手掰开了,将碎瓷自他手中取出,丢在一旁。
他的手心皮肉外卷着,一片刺目的猩红。
恰在此刻,霍齐拎着弓箭奔回来:“二爷,没发现什么人,这贱妇......”
“相公把自己的手割伤了,有什么能包扎的东西么?”辛月影先一步打断霍齐。
“什么?!”霍齐大惊失色,两步奔入房中,见得沈清起掌心触目惊心的伤痕,霎时心里抽紧,忙扯下腰间丝绦为其包扎于手上,他屈膝跪下,面目哀痛。
霍齐昂头望向沈清起:“二爷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九泉之下的老爷夫人想想,他们若看到您这般毁伤自己,九泉之下焉能明目?”
沈清起抿唇,闷咳两声。
辛月影十分有眼力界的把大门关上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的衣裳,外面披着一件打着补丁的粗布长衫,她将长衫褪下,盖在了沈清起的双膝。
沈清起不知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他难以抽回神来,半晌之后,他抬眼看向辛月影,目泛寒光。
“滚。”
“可以。”辛月影转头就出去了。
滚可太好了,她巴不得赶紧滚,寒风扑面而来,她听见了霍齐在房间里掷地有声的问沈清起:“爷难道就这样放了那贱妇么?!我这就宰了她去!”
辛月影浑身一震,脚下抹油,加快脚步,直接跑起来了。
暗夜里,迎面走来了一个男人。
“四娘。”
男人自黑暗之中走来,一只手拿着铁锨,森森的月光下,照亮了对方的脸。
他脸窄身薄,眯缝眼,薄片嘴,太阳穴上贴着一记狗皮膏药。
这就是她辛四娘看上的男人,一无财,二无貌的屠户老王。
辛月影顺着看下去,见老王铁锨都带来了,这是打算事成之后来埋人的了。
她不动声色的回头看了一眼那破败的房间,窗纸黑洞洞,屋内的烛灯不知什么时候灭了。
辛月影就算不回头去看,也该知道自己此刻背后有两双眼睛正在盯着她和老王。
第3章 杀人了
老王浑然不觉灾难已悄然降临,他色眯眯的窄缝眼打量着辛月影:“得......”
手字还没问出口,立刻被辛月影打断:“你今天是不是给了我一个纸包包。”
她把声音故意说得很大,以此确保背后屋子里的人能听得清楚。
“对啊,你照我说的下手没有?”老王追问。
“照做了!照做了的!都是按照你说的做的了!”辛月影大叫。
她嘴皮子不动,闭着嘴哼哼:“你带小刀了没有?”
如果她没记错,老王有一个习惯,袖子里经常会藏着一把小刀,那是给动物剥皮取肉的刀子。
老王:“带了,怎么的?”
辛月影继续闭着嘴哼哼:“如果万一有人问你,千万别说你姓王。”
老王颧骨往上挤:“什么意思?出岔子了?”
辛月影:“我马上就得手,你现在用铁锨呼我,快。”
老王一愣。
辛月影声若蚊呐:“我相公已经死了,还有个干瘦的小家奴正在屋子睡着了,咱们装作斗成一团,把他引出来,然后趁其不备你给他一铲子。”
老王这就明白了。
他低头朝着手里吐了口唾沫,扬起铁铲作势朝辛月影挥来:“我打死你!”
辛月影尖声大叫:“你不是说我照做了就不杀我的么!我通通照做了呀!别杀我啊!!!!”
辛月影的叫声激入老王耳中,登时惹得他心痒难耐,正想着待会儿埋完人方可和这小蹄子共度春宵时,眼前陡然闪来一道黑影。
黑影快若奔雷,辛月影还没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老王就消失在了她的眼前,徒留一把铁锨“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身后老王在尖叫,辛月影回过头去,赫然见得霍齐一只手拎着老王,那双圆圆的眼睛,正金刚怒目的瞪着辛月影。
辛月影没用霍齐废话,自觉捡起地上的铁铲,跟着霍齐回屋了。
房间里一丝光也没有。
老王被踹了膝窝,跪在地上,他咒骂一声,“操!”正欲站起身来,脖颈一寒,低头一瞧,肩膀上搭了一柄长剑:“啊!有话好说!别动刀子啊!”
老王惊惶大叫。
“谁派你来的?!”霍齐持剑发问。
辛月影屏息凝神的站在一旁注视着瑟瑟发抖的老王,她的手心也跟着渗出涔涔的冷汗。
在她的对面,黑暗之中蓦然升起一点星星火光,火折子点燃了一盏油灯。
明丽的光影照亮了坐在轮椅上的沈清起。
他倨坐在轮椅之上,冰冷的目光扫过辛月影,最终落在王屠户身上:“名字。”
老王沉默着,他本就做贼心虚,怎么敢报上名来。
这也让辛月影看到了一线生机。
沈清起和霍齐果然不知道此人就是王屠户,他们似乎都信了几分他是刺客。
不过片刻沉默,沈清起倏然冷笑,屈指一弹,手中碎瓷疾飞而去,伴随着老王一声痛叫,那锋利的碎瓷登时刺入老王的右眼之中。
“啊————”碎瓷嵌得极深,老王的右眼珠登时爆裂,黏稠的血顺着老王右眼滑下,老王面容扭曲的哀嚎着,抖若筛糠。可他并不敢妄动,因为霍齐的剑就紧紧贴在他的颈上。
沈清起微微躬身,低垂着俊逸的脸庞,再一次重复:“名字?”
老王仓皇之下想起了辛月影的话:“陈阿七!我叫陈阿七!”
沈清起脊背贴于轮椅之上,冷漠的问道:“受何人所指。”
辛月影紧紧攥着手里的铁铲,心想照这么审下去,可马上就破案了。
怎么办呐,真相即将浮出水面,马上就快坐实了自己是潘金莲了......
冷汗自老王的额头一滴一滴的落下,顺着他的眼皮淌在他血肉模糊的右眼之上,激得他伤口万般痛楚。
再傻的人,到这地步也纳过闷来了。
老王意识到是这姓辛的贱人把自己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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