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旺旺
父子俩对视上,沈清起站在了沈随的旁边:“我也站这凉快凉快。”
沈随说:“别骗我了,准是娘轰出来的。”
沈清起冷眼盯着沈随。
沈随:“我没供出你。娘问我做什么去了,我说我一时贪玩忘了时辰,你夜里没回来,娘把我喊起来了,让我跟她说实话,说咱们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说我不知道,娘就让我来这了,说等我知道了再进屋。所以,爹,我没供出来你,儿还行吧?”
沈清起笑了:“你把我供出来,对你有什么好处?”
沈随想和沈清起串串供词:“爹,一会娘问起了,咱们怎么说呢?”
沈清起:“我已经跟你娘说了,咱俩去赌坊了。”
沈随愕然:“什么?你卖我?”
他跟着辛月影长大,许多新词儿用得炉火纯青:“这不是娘常说的卖队友么?”
沈清起:“你小子给我记住了,男人,你得敢做敢认。”
沈随冷声道:“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不还是被轰出来了么?男人?男人有什么用,这家里女人说了算的,咱俩怎么办?一直这么站着吗?”
“错了。”沈清起冷冷一笑,促狭盯着沈随:“我呢,只有去赌坊一个问题,你呢,又撒谎又去赌坊,所以,是你自己一直在这站着,没有咱。”
他说完了话,弯身,装摸做样的揉了揉自己的膝盖。
“嘶......”沈清起轻轻抽气:“嘶......”
“你先进来说话。”里面传来了辛月影低沉的声音。
沈清起得意的望着沈随扬眉,朝着主屋进去了。
沈随气的跺脚:“爹装蒜呢!娘!爹装蒜!!!”
辛月影:“沈随,你若敢把爷爷和奶奶吵醒了,你就看我一会抽不抽你就完了。”
沈随九岁这年去私塾读书了。
教他的先生是闫景山。
这位先生和别的先生不一样。
他的两鬓有参差的白发,但是却不蓄须。
沈随很真诚的问过时时:“时时姐姐,你爹是宦官吗?皇帝哥哥的宦官也没胡子......”
“傻狍子,干哈?你是不是找削?你爹才是官宦!滚犊子!”
沈随歪歪头,感到很受伤,入学第一天,被同窗骂了。
下学的时候,沈随很失落。
时时有个弟弟和妹妹,弟弟叫和和,妹妹叫岁岁。
闫和安与沈随平日里玩得多,走过来轻声问:“你咋得罪我姐了,我瞅见她拿眼飞哒你。”
闫岁安点头:“嗯呐,我也瞅见了,我们家大姐老厉害了,你咋敢惹我们大姐捏?”
沈随没说话,沉默且沮丧的回到了后山的家。
他真不喜欢去私塾。
他进私塾本就比同龄人晚了许多,如果不是他去赌坊事发,他自信辛月影可能还会容许他玩一年。
他是知道父母有心让他走习武这条路的。
沈随跟着爹娘去过边关,也跟着爹爹去剿过匪。
他和娘坐在远处,望着立在沙盘前和众人议事的爹爹。
沈随不经意扭头去看娘亲,见她两只手支在下巴上,眼含笑意的望着爹爹。
娘亲察觉到了沈随的打量,满眼得意的轻声问沈随:“我男人是不是看着很威风。”
沈随面无表情的转头。
沈随也看见过娘亲和同行打架。
娘亲抄着菜刀从木匠铺子出去,好几个人拦着她,她手里明晃晃的刀子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
沈随害怕极了,连连后退,蓦地撞在一个人的身上,他回头去看,沈清起揉揉沈随的脑袋瓜。
爹爹的表情含着笑意,两只眼睛里像是藏着小星星,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娘亲:“你娘厉害不厉害?”
他满脸骄傲的说。
沈随真的不理解,不理解他们这种双向奔赴的病情。
沈随是全家情绪最稳定的那个。
他从小体会到了家人无微不至的关爱,他没有发疯的理由。
所以他从小到大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爷爷你别激动,奶奶你别激动,娘你别激动,爹你别激动,小叔叔你别激动,皇帝哥哥你别激动,漂亮干娘你别激动,闫师傅你别激动.......
他十岁这年,跟着沈清起去边关的日子变多了。
有时候娘亲会陪同,有时候娘亲不会跟来。
但只要是娘亲没有来,沈随发现一般这样的平叛,通常都是险地。
他从没问过父亲是不是怕娘亲涉险这种话,因为他早就知道答案了。
他认为在父亲心里的排序是:
娘,娘,还是娘。
是的,完全没有他沈随的位置。
他早就习惯了。
他永远忘不了他六岁那年,当沈随问娘亲他是从哪里来的。
娘亲正在酿石榴酒,抬头望着沈随一笑:“你是娘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沈随得知这个消息其实是不太相信的,他是能从娘亲和煦而温柔的微笑里捕捉到娘亲在捉弄他的。
但是这种事情不能马虎,于是沈随转头去找父亲。
沈清起正在案前整理机要,手里的毛笔搁下了,十分意外的望着他:
“怎么?你娘告诉你了?”
他兀自叨叨:“我没想到她这么早和你说这件事,本想等你长大在说的。”
沈随犹如晴天霹雳。
当晚萧朗星发现了他的闷闷不乐,仔细问了问,萧朗星笑着道:“不对,我是娘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你是从娘肚子里出来的呀。”
沈随哭着摇摇头:“皇帝哥哥,你不必骗我。”
萧朗星轻声道:“君无戏言,我真没骗你。骗你我天打雷劈。”
即便如此,沈随也还是怀疑了很多年。
直至他十岁这年,跟着沈清起去边关,父子俩躺在草地里,聊天,沈随才坚信自己不是捡来的。
爹爹亦如往常把玩着手里的骰子,忽而问他:
“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沈随好奇的看着爹:“不是当兵吗?”
沈清起笑了笑:“我是在问你想做什么。”
沈随摇摇头:“不知道。”
沈清起:“不知道就慢慢想吧,想一条你自己想走的路。是驻守边关保家卫国,是发奋读书入庙堂之上,还是对从商有兴趣,接手咱家的木匠铺子,或是什么都不想做,当一闲散王爷,都可以,随你自己。”
沈随好奇的扭头去看沈清起:“爹,你想做什么?”
爹爹的目光只是凝视着天边的圆月,唇角溢着笑意:
“爹爹只想余生和你娘亲偕老。”
(不喜欢看主角团老年期的可以把这里当做大结局啦!)
第293章 有刀慎入
闫景山的儿子在青州做了府尹。
他和颜倾城也选择搬回了青城居住。
这时候的闫景山已经病得很重了,人也枯瘦,岁月如刀,在他的脸上刻画出了很深的沟壑。
他这一病,便是三年。
闫景山用帕子压着咳,垂眼望着手里的帕子,雪白的帕子染了一抹红。
他满口血腥,将帕子握住,揣进袖子里。
抬眼,望着案前站着的一排长工。
各个精神抖擞,秀色可餐。
“你们......你们记着,往后多多锯木,打赤膊,多扛木料。要对夫人效忠......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恼人的咳又涌上来了,压也压不下去。
听闻他的咳嗽声,闫和安走了进来:“爹!我扶您去歇息吧?”
闫景山勉强摆摆手:“不必了,躺了一天,躺得后背都痛了。”
他咳了一阵,喘息着,脸色格外苍白,虚弱的挥了挥手,对面的长工下去了。
闫景山看向闫和安:“再多找些。”
闫和安沉声道:“爹!”
“多找!你娘喜欢长工!咳咳咳......”他喘息着,艰难的说:“这是我能给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他每说出最后一个字都异常的费力,胸口喘不上气,喉咙处陷着一处很深的坑,他极力的说清楚每句话:“你得记着,往后我不在了,你得听她的话,要做到事事依着她。你得像我那样顺着她。她想做什么的时候,不管多难,你都得依。”
闫和安沉声道:“孩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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