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梨春
元日大雪纷纷,女娘跪得刺骨寒,咬牙伸出了已冻僵的双手。摊平了,伸开掌心,朝上。
竹棍在空中发出泠泠破空声。
“这一鞭,是惩你目无家训,罔顾沈府世?代先灵!”
“这一鞭,是你无知无畏,生事顽戾!”
“这一鞭……”
沈静姝眸中含笑,在檐廊下看着?竹鞭子一下一下,抽打在沈灵姝的掌心。
皮开肉绽之声。
以往怕疼的女娘,却一声不吭,甚至没有一下是蜷缩回手去。只是脊背挺得直直的。
眼泪成串地?掉,却没有喊痛喊停一句。
沈夫人由?着?婢女扶持,背过了身去,早已泪流满面。
旁边的春桃和云月看得心疼,泣不成声,咬紧了牙关。
福允更?是直接呜呜哭出了声来?,被管事忠叔拍了个脑门?,才知道捂住嘴。
抽了足足二十下。沈济才放下了家法。
沈灵姝的嘴唇已咬破。口水吞咽进去,带着?铁锈的腥味。双颊惨白,杏眸红通,没有知觉的双手更?是连放下都艰难。
沈夫人难掩悲痛,要走向女儿,直起身却一下昏了过去。
*
宫宴结束后的皇宫。
宫人收拾着?莲池里的尸首。
晋皇后在宫宴散后,被晋皇帝斥责不成事,彻底夺了后宫中仅剩的权。
姜贵妃则在自己?的宫中接见了远道而来?的表侄儿。
今年元日的宫宴,关东司马氏只来?了一个孙辈。送了几箱子说是珍贵的药材做贺礼。因姜贵妃刚失了心腹宫婢,而表侄又是人沾亲带故的外家人,遂晋皇帝破许了男子入后妃寝宫的规矩。留二人叙旧。
紫金香炉熏着?暖香。
屏退了两方宫婢。
司马蛟为?姜贵妃捏着?皙白的脚。
情难自已落下一串串吻,却被脚的主人轻踹开。
“男宴那边查得如何?”姜贵妃轻给自己?摇着?蒲扇,香风袭入男子的鼻间,司马蛟匍匐朝前,一双痴眼直直望着?美人榻上的美人。
“表姑,我查了,宫宴时,光离席的就有不少,王林两家都有……”
姜贵妃认定两人的窃语私话已被人听去了。当时假山后便是有人。
当时两人私谈的位置是荨园。
离开办女眷宴席的慈延宫较近。再?加上当时查看假山时,姜贵妃闻到一两丝若有若无的女香。猜测是女眷偷听到的可能?性大。
但男眷那边也存了心眼让表侄去调查。
女眷这边,因为?是晋皇后的操办的宫宴。晋皇后甚至排挤了她出名单,不许姜贵妃出入。
姜贵妃若是去询,有点困处。实际上也确实如此,晋皇后忌惮她忌惮得很?。听着?彩云回来?气冲冲地?回禀晋皇后竟派人赶了她出来?。
姜贵妃也早有所料。
于是只能?另寻下策。
女眷离席的不知真真假假,共有六位。
司马蛟细细嗅吻着?姜贵妃执拿着?扇柄的手。却遭人欲拒还休一般推拉开。
“表姑是怀疑沈家那个娘子?”当时司马蛟也在场,而彩云,便是他?推下池子的。
这么做,只是为?了从晋皇后那里得知女眷宴上谁离了席位。
“有没有可能?是其他?宫婢?”
“宫婢可不会?不知规矩。”姜贵妃轻挠着?男子的下巴,眸子含笑,似在细思着?什么。
因为?荨园是被禁止入内。前几年,死了晋皇帝珍爱的一个妃子。晋皇帝悲愤,将那里封为?禁地?。所有人都不得入内。只有晋皇帝偶尔会?进去缅怀思念。所以姜贵妃才会?选择在那里和司马蛟见面。
只有宫外人,才会?误闯进去。
司马蛟握住了姜贵妃拿着?蒲扇的手,缠绵抚揉着?。眼神却狠毒。“表姑,那我去解决了她。”
姜贵妃笑出了声。笑了一会?。抽回了手。只留了蒲扇在人手上。
“你是没有瞧见,沈家的姑娘只是遭怀疑而已。千人求情的景象么?”
姜贵妃笑罢,眼神柔妩。“她还不能?动。”
“暂且,留着?她命儿。”
*
沈灵姝挨了顿家法。
这不知是时隔多少年再?挨家法。
沈灵姝都没有那竹棍打人的印象了,没成想,打下来?却是钻骨疼。后劲之大,甚至能?唤起小?时候挨罚的记忆。
沈灵姝回了房。
一眼就看见窗檐下鸟笼被动过。
“娘子。”春桃正搀扶着?娘子,忽见人撒开她的手,自己?一瘸一拐往着?窗檐走去。
沈灵姝走近了,发现鸟笼中的米和水皆被动过。沈灵姝一喜,又看见鸟笼里放着?一小?朵玉兰花。
是沈灵姝最喜欢的花。
不用想,一定是灰鸽子衔来?的。
“娘子,仆给你上药。”
春桃红着?眼和鼻子,“家主太狠心了。他?怎么能?下得去手……”
“阿耶没做错。别哭,我还没哭呢。”
“胡说,娘子眼皮都是肿的。”春桃毫不留情拆穿。
沈灵姝:“……”
沈灵姝想要将笼子的花拿出来?。但是家法棍的后劲上来?后,两手肿胀发红,根本?动弹不得。更?别说从鸟笼中伸进去拿东西。
于是春桃帮人取了出来?。
春桃一直不明白娘子为?何要在窗檐下挂着?一个空鸟笼。而且还每日更?换米、水。还打开了鸟笼门?。
不过似乎偶尔有鸟会?来?吃食。
娘子以前确实是养了只鸟,但好景不长,养了没多久就没了。鸟笼便也这么一直留下来?了。春桃记得是一只花鹊,家主在娘子生辰买来?的,娘子十分喜爱。
沈灵姝瞧着?玉兰花喜爱。
春桃因怕伤到娘子的伤口,不让放手心。而且等会?还要涂药膏呢。
所以,给娘子放在了床榻边。
春桃细心给娘子抹药,铺匀床榻,便关门?离开了。
家法棍的毒辣处,便是到了半夜,伤处就会?火辣火辣地?烧疼起来?。辣疼得让人睡不着?觉。
沈灵姝还没睡,掌心已经开始烧疼。
知道这一夜是注定睡不下。
沈灵姝需要找点东西,打发漫漫长夜。转移伤处的钻痒难耐。比如话本?子……
沈灵姝正用着?仅剩知觉的小?指头?,搬挪翻找着?桌案上的书册。
忽听窗扇有石子敲扣声。
沈灵姝楞了下。
侧耳。
又一颗石子敲落在窗扇上。
屋内灯烛还燃着?。
能?清晰看见外头?影子轮廓。
片刻。
未关紧的窗扇被推开。
一身金吾卫行装,肩头?披雪的人落在窗槛上。墨发黑眸,带进一身寒气。
卫曜不悦:“还未歇息为?何不给我开窗……”
卫曜话止,凤眸遂眯,看清了屋内女娘的模样,跳下了窗来?。
“谁做的?”
女娘一身月牙若白袍裙,乌发披垂。两只杏眸肿得像桃子般大,嘴唇红肿,掀扇之际的长睫,还是湿漉漉的。
卫曜的眸子再?扫视到人的手。因为?涂裹着?厚厚的药膏,太过显眼而难以忽视。
卫曜又逼近了一步。声音已隐隐有了怒气,“谁做的?”
沈灵姝手中用着?手指小?心对提着?的书册掉在地?上。
“你怎么……闯进来??”
金吾卫轮值年假有一日。宫宴后,卫曜出了宫,回了裴家一趟。
看见了沈灵姝托人送的煎饼,奇怪之处,加了花椒。外头?买的煎饼不会?这般做。这是卫曜个人的习惯。但在此之前,卫曜从未跟沈灵姝提及过自己?的喜好。除了……
卫曜心头?疑惑更?甚。包括在梅园听见沈灵姝提起《秦王破阵曲》,那是卫朝才有的曲子。是卫曜军旅时耳闻,寻来?乐坊编作。也是卫曜最为?欣赏的一首曲乐。
尚且十五岁的沈灵姝从何听得?
卫曜心思重重到了沈府。
这个点。就算是从宫宴回来?,应该也是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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