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驾到 第279章

作者:袖唐 标签: 穿越重生

  “有信鸽被截,郎君有令,符九丘已战死,不留。”

  “知道了。”

  什么叫“郎君有令,符九丘已战死,不留”?不过是除掉他的说辞。

  待那二人离开,他不顾身上伤口直接翻墙逃离,身后隐约传来低呼声,“在那里!快追!”

第487章 旧事(4)

  符九丘很快便被追上,他凭着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本事,手无寸铁对战四人丝毫不落下风,成功脱身。

  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行动没有平时利落,导致数次被发现,权衡之下只好找个地方藏了三天。

  可是,这样虽不会暴露行踪,但一直不吃不喝肯定不行,最后符九丘实在撑不住,只得寻了个时机跑到鲁子耕的住处。

  别的不说,最起码能够确定这里有水有食物。

  来之前,符九丘以为鲁子耕此时可能会进山里,毕竟最近不太平,趁着春猎躲进山里会比在城中安全很多。

  “那你以后有何打算?”

  壶中翻滚出的水汽升腾,整间屋子雾气氤氲,鲁子耕蹲坐在火堆前眯起眼睛把茶壶提下来倒出两杯水,又换上一口陶锅开始熬药,做完这些之后,发现符九丘仍然没有回答,不由起身走到榻边抄手俯视着他,“总不能不明不白的被算计了吧?”

  “军中是回不去了。”不知道多少人想让他死,两万五千精锐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再加之军队里极有可能存在职位较高的奸细,等待他必然是怀疑、审问,甚至栽赃。

  鲁子耕道,“我听说监察司那边都是圣上亲信,若是能见到监察令,说不定能顺利面见圣上。”

  符九丘看向他,“你觉得整件事情是一個人能够办到的吗?”

  当然不能。

  鲁子耕不懂朝廷大事,但他不是一个蠢人,仔细一想便觉得头皮发麻,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兜头罩来,而符九丘就是即将被网住的那条鱼。不能回头,回头或许便是自投罗网。

  可是他仍然想不通一个问题,“你叔伯不是已经成文官了吗,人还在长安,为什么也要杀你?”

  “不知道。”符九丘暂时还不知道长安那边发生何事,但符危若要杀他,无非因为利益二字,“以后……让我想想吧。”

  “好!”鲁子耕从榻旁的小几上拖过来一个包裹抱在怀里,拍了拍,笑道,“我已带上全部家资,你去哪儿我必相随!”

  符九丘看着他也不由笑起来,此时此刻,还有一个肝胆相照的朋友,实在是毕生之幸。

  在山里养伤一个月后,符九丘决定先南下。

  二人收拾好东西,临走之前故意惊动守军,令他们发现了城墙损坏之处。

  两人策马奔驰,短暂地找回了少年时的肆意,然而在抵达冀州时,便听闻了契丹打进幽州屠城的消息。

  符九丘难得缓和的情绪再一次落了下去。

  鲁子耕是对的,即便城墙完好也护不住百姓,可笑他竟然还心存幻想。

  “女人做天下之主终究不行,二十万大军竟然敌不过契丹几万人!想当年,太宗的黑甲军所向披靡,我大唐何曾有过此等耻辱!”

  小酒馆内有书生醉酒口出狂言,其他人虽不敢附和,但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态度。

  符九丘霍然起身,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一拳将那书生打趴在地,目光森冷,“不服就自己上战场,只会蹲在安乐窝里指手画脚,算什么东西!”

  言罢,扭头大步离开。

  鲁子耕抱着包袱跟在后头,“你说伱,跟个酸儒置什么气。”

  符九丘闷不做声,一口气走到码头,微微带着河水腥气的风迎面吹来,他才深深叹了口气,“谁坐那个位置真的那么重要吗?”

  “不重要吗?”鲁子耕问。

  “重要,也不那么重要。”

  若当今是个昏君,朝野奋起反抗倒也罢了,可分明不是啊!究竟在闹些什么呢?

  东硖石谷惨败,幽州被屠城,表面上看着是因为军队弱,主将怯懦昏聩,然而究其根源却是“混乱”,混乱来源于内斗,而内斗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圣上是个女人。

  符九丘擅长领兵作战,却并不是一个十分懂的政治斗争的人,他怎么都想不通,男人女人,或是利益,真的如此重要吗?重要到可以牺牲国土和那么多人的性命?

  彼时鲁子耕迷茫的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难以理解符九丘的回答,而在跟着他搜集查找各种证据之后,才渐渐明白他的痛心。

  “这里面是他的绝笔和这些年搜集的证据。”鲁子耕从怀中掏出一根两指粗细的铜管,递给魏潜。

  魏潜筷子一顿,立即放下来。

  符九丘竟然留下书信和证据?!

  鲁子耕将东西递过来,魏潜用帕子拭手之后接过,整个人向后移了两尺,离锅子远了许多。

第488章 旧事(5)

  魏潜打开铜管,小心将里面的纸张取出。

  其中有十几张纸,书信只有两页,写了东硖石谷一战的经过和后续查到的事情,末尾盖了私印和手印,其中没有任何关于私人的内容。

  另外十余份全部都是证据,里面涉及七名官员,其中也包括符危,可惜的是,符危只是与通敌卖国之人有书信联系,借着战败和符九丘之死捞了很多好处,瓜田李下有嫌疑罢了。

  怪不得他敢把自己当做棋子,直接送进监察司。

  魏潜看完把东西递给崔凝。

  “后来到底发生何事?我们寨主是他,那去道观的人又是谁?”莫娘忍不住问。

  其他人也很想知道,因为后续发生的事,或许才是道观被灭门的直接原因。

  鲁子耕道,“我们本想晚一点南下,但很快官府开始搜捕我们,因为那天离开幽州时我们故意惊动守军让他们发现城墙损坏,便被认定是奸细,是导致幽州城破的罪魁祸首。我们只得马上离开,到江淮之后便直接落草了。”

  江淮一带的水匪消息灵通,常会做买卖消息,但是各种势力盘根错节,非是他们这种毫无根基之人能够染指,所以符九丘选择一个山匪小寨,杀了几个首领,收服之后再慢慢发展渗透江淮势力。

  “我们第一次见到苏雪风时,他被水泡的不成样子,气息微弱,几乎与死人无异,花了不少力气才救回来。因我们那时候查找证据惊动不少人,有人查到寨子,苏雪风为报救命之恩,便替孟盈在那些人面前露了几次脸。他年纪不大,但是身量、声音、举止竟然与孟盈极为相似,只需稍做伪装便骗过了所有人。”

  魏潜道,“可知追查你们的人是谁?”

  鲁子耕摇头,“有好几拨,其中一伙人是水匪,我们在水匪寨内部安插了暗桩,据他所说,有人出重金请水匪查找符九丘下落。左不过就是通敌卖国那帮人。”

  魏潜又问,“你们是为此解散匪寨?”

  鲁子耕沉默片刻,目光露出哀思,“孟盈到底是伤到了底子,当先锋军那么多年,身上不知道有多少暗伤,年纪轻轻便因旧伤复发去世了。他弥留之际有遗言,让我们解散匪寨……”

  山中寂静。

  红叶寨一座小院中灯火如豆。

  “很不必为这件事再把不相干的人搭进去。”榻上之人面色灰败,声音沙哑。

  苏雪风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此事与大唐所有人休戚相关,我虽一介草民,但也知大义,是心甘情愿趟进这趟浑水,您不必自责。”

  鲁子耕道,“正是如此。”

  符九丘闻言一笑,“他们所求不过眼前吃饱穿暖和眼前一时平安罢了,有些人生来就在尘埃里,一天书没念过,斗大的字不识得一箩筐,下了这山头进了城,都找不清方向,要他们如何与那些手握权柄的朝廷高官斗?我自己做不到一击必中都只能在这山里苟且,他们守在这里也只是白白去送死。此事听我的,不许阳奉阴违。”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话,急促喘了几口气后,面上竟是有了些血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鲁子耕和苏雪风都看出他状态恢复的有些不正常,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489章 旧事(6)

  “那些证据……”符九丘犹豫了许久才道,“烧了吧。”

  鲁子耕惊怒道,“出生入死才得来的证据,就这么烧了?!我不同意!”

  “你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那东西就是祸端。”若是平常时候,符九丘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他或许也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想法与平时截然不同。

  苏雪风忍不住开口相劝,“恕我直言,证据不可毁,”

  两人皆看向他。

  苏雪风道,“符兄想岔了,此事沾上身便难以甩开,那些人已然查到咱们头上,没有人会相信证据已毁,手里握着东西,若到万不得已之时至少还能殊死一搏。”

  “你放心吧,我定会把兄弟们安排妥当。”鲁子耕也跟着安慰他道,“那帮人追查也不会查到他们身上,只是我与老三有些危险,到时候我们带着东西去个山坳里一藏,便是皇帝也找不到。”

  符九丘不知道是一时糊涂,还是早有打算,很是自然的转了话题,“道观那边……”

  “我去道观。我几次露面都做了伪装,比鲁兄他们要安全多了。”苏雪风道。

  鲁子耕是寨子明面上的二当家,认识他的人太多了,留在江淮就是找死,杨大余更不用提,他不仅是个熟脸,脑子还不怎么好使,数来数去,整个寨子里最适合担此任的人竟然只有入伙不久的苏雪风。

  “苏兄弟只知孟盈与观主是好友,却不知道其中的原委。”鲁子耕怕他胡乱应承,与他细细说道,“观主原是当年平阳公主麾下绿林军,归野时曾经带回不少财宝,几年前他给了咱们一大笔保管费,将东西都存在这里。观主一直劝孟盈放下匪寨去道观,说这些东西可以用来遣散寨子。观主不是白白散财,他手里头也有样十分要命的东西,一直希望能借着孟盈关系脱手,你若去道观便担了大责任。”

  别看符九丘如今处境艰难,但从军许多年颇有几個生死之交和忠诚下属,这些人并未全部跟随他进入东硖石谷,否则他也不可能查出那些人通敌卖国的罪证。

  “我去。”苏雪风想的很清楚,假如不担这份责任,他一辈子躲躲藏藏可能不会有性命之忧,可他也无法毫无顾忌的回到妹妹身边,即是如此,不如应下,“二位知道我妹妹就在苏州,我留在这里,好歹还能在暗中看顾她。”

  符九丘见他态度坚决,便从床头摸出一方印递给他,“若遇上难事,可以用这方印请我旧部相助,但只能用五次。”

  苏雪风接过,“好。”

  “人心易变,我虽不愿如此揣度旧友,但……这方印能用到何时实不可知。”符九丘长长叹了口气。

  话中之人,又何止旧友呢?谁又能确定苏雪风拿了印之后,能够一辈子认真履行诺言?然而今夜之后,他已管不了这许多人间事了。

  “阿牛。”符九丘握住鲁子耕的手,“保重。”

  看他缓缓合上眼,鲁子耕泣不成声。

  符九丘布局很久,若能再给他半年一年必然能成事,可惜……苏雪风可以替他做很多事,却无法完全替代他。

  距离成功只差一点,他真的像表现出来的这样洒脱吗?闭眼的时候心中遗憾吗?

第490章 旧事(7)

  无人不为符九丘唏嘘。

  他十多岁从戎,为家国征战,落得一身伤病,当他知晓自己心中的支柱和信仰不过是旁人汲汲营营求取权势的踏脚石,不知是何感想。

  一个平静到近乎冷漠的声音犹如锋锐的剑,撕开低沉粘稠的气氛,“可知观主手里那样要命的东西是何物?”

  众人看向魏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