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秦艽面上不露声色,内心的火气已经快按捺不住了。
好你个刘加伟啊,大姐现在的身体已经不需要吃这些补药了,即使吃,也不能同时吃这么多补气的,一看好像是对她好,其实对于肝郁气滞的人来说,最忌讳的就是盲目补气!
就像一只气压超强的即将爆表的轮胎,你继续往里加气,不就是等着它爆吗?
中医有句行话叫,大黄救人无功,人参杀人无过。
刘加伟这招可真够阴的,大姐真吃出问题,谁会想得到是人参的过错呢?毕竟,这可是昂贵的补品,多少人一辈子都没尝过味道,给她吃就是爱她。
“怎么了?”
秦艽摇摇头,继续闻,很快又闻出另外两种药的气味——分明是肉桂和附子!
这两味药最是辛热燥火,宫寒的人吃了有好处,但大姐身上压根没啥寒气,吃这个就是火上浇油!
这么多不适合用的药叠加在一起,哪里是补药,分明就是杀人!
秦艽想起个事,上辈子大姐没没能去顶国营饭店的工作,听说是刘加伟借口看病缺钱,提议把工作卖掉,但卖工作的钱花去哪里谁也说不清,可后来大姐送进精神病院后,她听二姐说刘加伟新找那女人正好就在国营饭店工作……去他妈的巧合!
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巧合,难怪上辈子大姐忽然毫无诱因的就疯了,这不是她自己想不开,是谋杀!下这么猛的药,不出半年大姐就得疯,这是等不及了,想让大姐把工作让出来吧?
刘加伟炫耀一番,没有得到小姨妹往常一样的夸赞,还有点不习惯,“你们先聊着,饭马上就好,啊。”
秦艽抬头,对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好嘞大姐夫,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大姐的照顾。”
刘加伟很老实的客气两句,把房间让给她们姐俩,自然没看见背后的秦艽,面色如常地将那瓶子药丸倒出来,用手帕包好,然后再将自己做好的真正适合大姐吃的药丸换进去。
“你这是……”
“姐,这么好的药正好拿回去给奶补补身子,她上次还说活了这么大年纪没尝过人参啥味儿呢。”
一听是把好东西孝敬给奶奶,秦爱兰立马就放下怀疑,“行,那我就吃你的,省得刘家人知道又生事端。”反正都是差不多的药丸子,谁也看不出来。
秦艽又问了几句刘加伟最近“加班”的事,让爱兰一点异常也看不出,甚至还若无其事在刘家吃了顿饭,这才回家。
但她也没直接回五里屯,而是去得隔壁七里屯的秦友娣家。
*
秦友娣嫁的男人名叫牛大刚,她刚下拖拉机就被他眼尖的看见,“来娣?”
“二姐夫。”
“走,快上家里去,你二姐一直念叨你呢。”跟大姐夫不一样,二姐夫的嘴巴那叫一个麻溜,说啥都像那么回事,这不,全家人都干活的时候,他和友娣就能心安理得的在村口闲着晒太阳。
“咱们奶身体好吧?”
“盼娣学习还是那么好吧,我就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孩子,以后准保得是个大学生。”
“……”
秦艽:“……”热情得她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牛家的日子在村里是头一份,八.九间青砖大瓦房,窗明几净,还挂着农村不常见的布窗帘,宽敞的种满菜的院子里晾着一些小孩衣服,居然连鸡鸭也养了七八只,看着十分阔气。
秦友娣刚把儿子哄睡着,出来看见她也很意外,“是家里有啥事?”
“没事,我刚从县里回来,顺道来看看二姐。”
秦友娣可不好糊弄,“你这丫头居然好心来看我,说吧是不是又闯祸了?”
牛大刚本来还想听听她们说啥,见跟以前一样还是斗嘴皮子,正好隔壁有人叫打牌,他就连忙溜了。
眼看着大门关上,秦艽帮将自己发现的事说了,从大姐被下毒到刘加伟在外面有人,一字不漏。
秦友娣那个气哟,就差一蹦三尺高,“好啊这狗男人,生儿子没皮燕的玩意儿!搞破鞋,我就说看着他不像好东西,大姐非说他老实,老实个屁,老实能睡到别的女人炕上去?!我呸!”
老实?那是诱惑不够大。
秦艽见她比自己还气愤,终于是知道自己找对人了,光凭她一个人的能力想要整死刘加伟很难,但有了二姐就不一样。上辈子她远在冷河镇,刘加伟续弦的事全凭二姐极力反对,才没让那女人领证,可哪怕二姐也想不到那对狗男女有多坏。
“不行,我现在就叫上牛家人,咱们去把刘加伟的屎打出来!”
秦艽满头黑线,赶紧拦住急火攻心的她,“二姐糊涂,这种事得抓现行。”
捉奸还得成双呢,好端端去打刘加伟她们反倒变成无理的一方。
“那咱们就这么干看着吗,我跟你说这也就是大姐那面人儿,要是我,我非把他们老刘家搅个鸡犬不宁才行。”
“当然不能,我有个办法,既能让大姐成功脱离苦海,还能出口恶气。”
“就你鬼点子多,快说。”
秦艽凑过去,小声嘀咕几句,就见友娣本来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还“噗嗤”一声笑出来,“行啊你这妮子,啥时候这么会整人的?”
秦艽苦笑,多亏上辈子看得多听得多啊。赵海洋赵海燕上学后,她基本没啥事,总窝在家里也待不住,小区里的老太太们宝妈们,啥样的八卦没听过没围观过?而且她心态年轻,能熟练使用电脑和智能手机上网,各种论坛和社交软件,以及小年轻们喜欢的“吃瓜”,她都一次不落。
可以说,除了身体的衰老是控制不了的,其它方面她跟小年轻也没啥区别。
“但这人选可不好找。”秦友娣叹口气,“你二姐夫认识那些,都是狐朋狗友,他们那群人你是没见过,平时张口闭口‘大刚哥’,真遇着事了跑得比兔子还快,我早就让他别跟他们来往他偏不……”
秦艽也不好附和她对牛大刚的数落,连忙岔开话题:“二姐说得对,是得找一个聪明厉害,能镇住刘家人的,事发也不怕他们去闹。”
“对了二姐,上次你说的你们村有个姑娘,又是卖鸡蛋又是卖咸鸭蛋的,我觉着她应该是个有主意的。”这简直就是年代文女主的第一桶金嘛,要抱大腿自然是找粗壮的抱。
“啊对,她在家排行老八,前头七个都是儿子,还都是在门外吃公家饭的……对呀,我咋没想到呢!”
秦友娣在腿上拍了一把,“村尾老朱家!”
秦艽眼睛一亮,姐俩嘀嘀咕咕商量——到时候,给刘家来一出好戏!
第20章 我要离婚!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过年的气氛也越来越浓厚,每个生产大队开始按照工分数分配一年的收成,除了粮食和猪肉, 今年收成好居然还有钱。
秦家因为秦艽当饲养员的缘故, 工分居然不少,分到了四斤肉和三十块钱。
“喏,来娣这是你家的肉。”那可是照着油最厚的地方割的,两三寸厚的白花花的肥肉夹着两条细细的瘦肉条,光看着就能想象出一咬一嘴油的情景。
就是秦艽这活了两辈子的人也忍不住咽口水,人间极品梦中情肉啊!
王丽芬眼睛迅速一扫,见大家都各忙各的,这才悄悄从桌子底下拎出一块黑红色的东西,“猪肝子, 你奶说给盼娣补身子。”
猪肝很大一块,足足有半扇,这要是让其他社员看见还不得闹翻天去。
秦艽心领神会, 接过来迅速塞到背篓底部, “谢谢叔和婶子。”
“嗐, 谢啥,诶你别急着走啊,还没完呢!”
“还有?”秦艽一愣。
王丽芬特意咳嗽两声, 见大家都注意着这边,才大声道:“咱们大队部的干部一年到头辛苦了,也没一分钱的工资,全都是自发自愿的为大家办实事, 现在猪下水就给几个干部分了, 大家没意见吧?”
她做事历来磊落, 不像别的大队悄悄摸摸的吃小灶,她不仅当着所有社员的面多给干部分肉,还把理由说得明明白白。
社员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想想一年来书记队长文书等人对集体的付出,下大雨那两次都是他们大半夜一家家去敲门,把人叫出来避险,山体垮塌那几次,也是他们带头冒雨刨人……就是多给他们分点肉,又有啥?更何况还只是点下水。
来娣别看年纪小,但她贡献可不小:一是养猪仔,二是给大家免费看病。
就是刘寡妇想阴阳几句,也被王丽芬狠狠瞪回去,“人家来娣没日没夜守在猪圈的时候,婶子你不会是没看见吧?这眼睛要是花了,得赶紧配眼镜才行,不然都分不清黑白了。”
这话不软不硬的,把刘寡妇得堵得说不出话,只能气哼哼看着秦艽分走了两个猪蹄半副大肠。
这些东西是没啥肉,也臭,但就像宝珠说的,只要洗干净,多放点调料处理一下,那也是实打实的荤腥,他们家人多,拿回去能让大家满嘴流油呢!刘寡妇嘴角流下羡慕的泪水。
要是宝珠在,该多好啊。
这一晚,离除夕夜还有一天,有的家庭都不敢先吃,要把肉给留到明晚,可秦艽偏不,她今晚就得吃顿好的,不然她真的会被馋死。
上辈子赵青松很喜欢吃下水,猪大肠和猪蹄子她经常处理,该烧的烧,该洗的洗,最后再用葱姜蒜花椒这些大料爆炒一下,没有糖就不上糖色了,直接加清水炖煮。
“来娣你看猪肝子咋弄?”那玩意儿血糊糊的,还特别腥。
吃了大半年的鱼肝油,秦盼的夜盲症好了很多,身高也长高不少,都快追上同龄孩子了。“咱先不吃,挂上两天把血水淋得差不多了再做成猪肝粉吧。”
她现在可是把这副猪肝当药的,不能随便吃,做成猪肝粉,熬粥的时候给老四碗里加几勺就行,吃多少加多少,还易于储存。
秦盼皱着鼻子,刚想说她也跟奶奶一样不吃,可想到买鱼肝油还要花钱,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晚饭是一顿难得的白米饭,蒸得颗粒分明,又香又软,油汪汪的炖猪蹄,再炒个土豆丝,那叫一个下饭,祖孙仨每人吃了三碗饭……在这一瞬间,作为妻子的秦艽,还是很想念老贺的,不知道这家伙在异国他乡怎么样。
北边蒙国是游牧民族,牛羊肉应该不缺,可惜他不一定能吃上。
那边纬度比石兰省高得多,气温肯定也很低,不知道他有没有挨冻?
但从他能知道自己参加培训班,还给自己找教科书来推断,他在外面还是有一定程度自由的。
吃得好,心情也好,秦桂花喟叹,“以前哪敢想啊,就是地主老财也过不上这么好的日子,现在政府可真好啊!”
她是从民不聊生那个年代逃荒来的,路上别说吃肉,她连一次饱饭都没吃过,当年他们一家子十几口人,最后只有她活了下来。秦桂花擦了擦眼睛,“我可要替我阿爷阿奶爹娘叔伯婶娘和堂兄弟姊妹们,好好的过过现在的好日子。”
秦艽也忍不住眼眶泛酸,“嘿,以后咱们会更好,到时候奶您就不稀罕吃下水啦。”
“那吃啥?”
“吃顶级的牛羊肉,吃海鲜河鲜,吃天上飞的水里游的。”
“我活这么大岁数也只吃过一顿牛肉,就是那年咱们队里的犁田牛病死咯,谁家都分了二斤,连皮带毛的,你爸才将十五岁,肉刚拿回家就舔吧上,我都舍不得揍他。”
秦艽怕她想起亡子难过,赶紧保证道:“奶你们放心吧,以后我一定让你过上顿顿吃肉吃到你不想吃的日子。”
祖孙仨都笑起来,只当她又说大话哄人开心,谁知饭后她居然煞有介事地问目前家里有多少钱。
她这半年的表现秦桂花也看在眼里,也不再当她是小孩,“加上今天分的,我这儿有一百八。”是她一辈子的积蓄了,“对了,小贺那六十我给你留着,等你啥时候跟他去海城生活我再给你。”
孙女几乎每个星期都炮制药材去换钱,少则一两块,多则十块出头,但每次老太太都说她是大姑娘了得有点私房钱,只是意思性的收几块,目前她自个儿小金库倒攒下小一百了。
秦艽摇头,去不去海城还不一定呢,哪怕老贺人品可靠,但这辈子她谁也不靠,只靠自己。
“奶,我寻思过了年就去县里租个房子,到时候去上培训班也方便。”
“花那钱干啥,直接去你大姐家住就成。”
“这一住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半年,搞不好以后工作也要在县里,再好的亲戚也会有意见,再说我大姐……”想到这个年对奶奶来说意义非凡,她又把话咽下去,再等等吧。
一等就等到正月初二,秦友娣和牛大刚终于来了。秦艽假装要下饺子,冲二姐使眼色,俩人钻进厨房。饺子是三十晚上就包好的,一半猪肉大葱,一半韭菜鸡蛋,这是友娣在婆家也很难吃上的好东西,话还没开始说,她自己先咽口水。
“善勇咋没来?”小外甥名叫牛善勇,上辈子秦艽这三姨生病的时候他还去看过两次,是个挺老实的男孩。
“三十那晚玩炮仗炸伤了手,就没带他来。”
“严不严重?”
“没事儿,就食指破皮流了点血,他奶跟眼珠子似的护着,他大伯二伯家那几个才叫活该,流了好大一滩子血,哼,我以前就说那俩熊孩子肯定得闯祸,看吧,可不就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