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沙雕克反派 第263章

作者:纪婴 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轻松 穿越重生

  江白砚眨眼, 藏匿渐起的阴鸷疯狂。

  覆在施黛手背的掌心愈拢愈紧, 像执拗的禁锢,也如痴缠的乞怜。

  她还要他吗?

  他会让她离开吗?

  江白砚知晓答案。

  他如此不堪, 却贪求施黛的顾怜,宛若生长在阴暗罅隙的藤,偶得一束朝阳,再难忘却。

  被藤枝缠上,哪有轻易脱身的道理。

  施黛若是转身逃离——

  握住她的力道倏然一紧。

  江白砚来不及反应,被人不由分说地抱起。

  施黛在发抖,却不是缘于恐惧。

  因为比江白砚矮些,她垂头,脸颊埋进他颈窝:“……怎么可能不要啊。”

  相触的一刹, 听得见江白砚骤乱的呼吸。

  施黛尾音发颤:“这些, 从你十五岁的时候起?”

  施黛体温不高, 比他暖和少许,这般贴近, 像块柔暖的玉。

  眼底怔忪一闪而过,江白砚失神半晌, 方低声应:“嗯。”

  真是疯了。

  施黛蜷起指尖,眼眶久违地发烫。

  她不是没想过,江白砚在这两年间做过什么。

  江府的案子是他心底执念,置身于魇境时,他轻车熟路斩杀所有黑衣杀手,面无半分怜悯。

  现实中呢?

  江白砚放得下吗?

  两年前,他从邪修的禁锢中挣脱,世间早已物是人非。

  满门被屠,举目无亲,拖着一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无所有,也一无所知。

  那时江白砚只有十五岁——

  长安城的少年人们骑射弈棋打马球、最肆意不羁的年纪。

  被施黛抱在怀中,阴郁的心绪自行松开死结,化作一片湿濡的潮。

  下巴抵在她额头,良久,江白砚低声开口:“抱歉,吓到你了?”

  施黛嗓音闷闷:“还好。”

  有越州城的几个鲛珠贩子作铺垫,此刻得知江白砚一直在追杀仇人,施黛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比起震悚,她心里更多是酸胀的涩,刺得喉间发紧。

  “后来呢?”

  施黛问:“你离开青州以后。”

  试探性地,阴湿的藤朝她靠拢。

  江白砚道:“仍在寻他们。”

  当年的黑衣人们遍布大昭各地,他把青州城里的杀了个干净,顺藤摸瓜前往别的城池。

  可惜在别处,尸骨没法带回来。

  江白砚已许久不曾回到这间暗室。

  尘封多日,这里的气息不算好闻。

  灰尘味道裹挟淡淡的腥,滞涩得难以呼吸,相较于往日,栀子花香是唯一的变数。

  江白砚伸手,把她抱紧:“是不是很恶心?”

  他习惯了说这种自伤的话,源于骨子里的自厌。

  施黛不答反问:“是不是很辛苦。”

  虽是问句,但用了陈述的语气,带出不容反驳的笃信。

  她心知肚明,孑然一身走在复仇的路上,江白砚怎么可能不辛苦。

  在施黛熟悉的二十一世纪,十五岁只是中学生而已。

  江白砚无声扬唇,下颌在她发间蹭蹭。

  “桌旁两位,是你爹娘?”

  这个姿势叫人尾椎生痒,施黛声音小些:“要不……你为我介绍一下?”

  江白砚微顿,没应声。

  角落里的阿狸投来惊骇一眼。

  此情此景,施黛居然说得出这种话,果真不是一般人。

  换作它,早就哆哆嗦嗦试图跑路,说不定被江白砚直接下手干掉了。

  说到底,只有施黛思路清奇,能做出连江白砚都意想不到的举动,让这小疯子目露怔忪。

  江白砚没答,施黛戳戳他后背,在他怀里仰头:“江沉玉?”

  江白砚也在看她,眼里是前所未有的沉郁晦涩,有如漩涡。

  几息后,他松开环抱施黛的手。

  “此乃家父,名江无亦。”

  看向身着锦袍的男性尸骨,江白砚道:“他与母亲师出同门,两人自幼习剑,行于四海除妖时,结识施大人和孟夫人。”

  施黛纠正:“什么‘大人’‘夫人’?是伯父伯母。”

  江白砚扬了下嘴角。

  “十年前的大战,父亲随军征伐邪祟。”

  他竟没隐瞒,语调如常:“深入邪祟巢穴时,他临阵倒戈,反攻盟友。”

  施黛心口一震。

  江白砚却是笑笑:“听闻他体内邪气横生,同邪祟如出一辙。书圣与玄同散人闻讯而至——”

  他撩起眼,面色平静无波:“当场了结他的性命。”

  施黛凝神端详,扫视那具苍白骨架。

  致命伤被衣物遮挡,从她的角度,只看得见一小块头骨碎裂的痕迹。

  江白砚看出她的思量:“是被玄同散人一剑穿心。”

  玄同散人是当今鼎鼎有名的大能,实力强悍却无心权势,常年寄情山水之间,潇洒恣意。

  施黛没见过他,听施敬承说,这是位难得的天才,悟性堪称当世最高。

  在十年前的大战里,玄同散人出过很大的力,诛杀无数妖邪,为万人称颂。

  江白砚没继续这个话题,转眸望向另一具尸骨:“这是家母,名温颐。”

  江白砚说过,大战期间,他母亲为保护一城百姓身受重伤。

  灭门案发生时,温颐尚在养伤。

  施黛神色沉了沉。

  以施敬承所言,江白砚爹娘都是心怀大义的善人,多年来以降妖伏魔为己任。

  他爹为什么要背叛大昭,投入邪祟麾下?

  明明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不久前刚被邪祟重伤。

  “母亲亦是剑客,除却练剑,尤爱饮茶与丹青。”

  江白砚淡声:“父亲为她练了身烹茶的手艺,在作画上,始终没什么天赋。”

  他说得平心静气,眸底敛出烛光,雪色中衣笼在阴影下,像抹无根无依、缥缈难定的雾。

  这里便是他的家。

  空空荡荡的狭小方室,唯有尸骨做伴,与棺材没有两样。

  “走吧。”

  不再看那两具森然白骨,江白砚笑笑:“此地秽气重,我带你出去。”

  这地方,想必施黛不喜欢。

  他声调太淡,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施黛听着心里发沉,忽而直起身:“等会儿。”

  她摸一把头发,奈何出门匆忙没拿首饰,只绑了条发带,再垂头看向手腕,戴着个剔透的翠色玉镯。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不能连招呼都不打吧。”

  费了点儿力气把镯子摘下来,施黛晃一晃手里朗润的绿:“这个当作给叔父叔母的见面礼,怎么样?”

  阿狸双目圆睁,飞快瞅她。

  江白砚也是微怔,低眸笑了声:“你……”

  世上怎会有施黛这样的人。

  他从来猜不中她的所思所想,任何阴戾的、暴虐的念头遇上她,皆成了一触即碎的泡影,无处着力。

  江白砚惘然无措,又贪溺其中。

  借着烛火,施黛朝桌边靠几步,把玉镯放在女尸身前。

  隔近了才发现,桌上还摆有一张宣纸和笔墨,纸面空空如也,无人落笔。

  施黛小心把玉镯放好,一抬臂,袖口顺势滑落,露出雪白纤细的手腕:“你长得漂亮,你爹娘一定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