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纪婴
“雨夜寒凉。”
他道:“床榻湿冷, 我为你暖一暖。”
轻且淡的声线,如初冬清霜。
话音未落,施黛倾身向前。
如今她比江白砚高些,低头吻上他薄唇,气息好似密密匝匝的网,迎面覆下。
五指不自觉蜷起,在被褥攥出道道褶皱,江白砚眼睫倏颤,耳尖溢开薄红。
施黛今夜沐浴过,周身萦绕淡淡皂香,与她的唇瓣一般清甜柔软。
像含苞欲放的花,颤巍巍探出一丝细嫩的蕊,引他攫取袅袅暗香。
出于本能地,江白砚抬手环上她后颈。
他体温偏冷,嘴唇却是温热,细细辗磨间,像落进融化的糖浆。
施黛被吻得心乱,忽地睁圆眼——
某种湿热的触感舒缓扫过,江白砚竟在她唇上舔了一下。
只轻轻一碰,惹得她从尾椎骨窜开缕缕的麻。
施黛身形僵了僵,江白砚仍是抬头看她,双目蕴藉薄光,迷离得像蒙了纱。
他问:“可以吗?”
早在几天前,他就尝试过舐上施黛指尖。
即便不懂技巧,也有渴求爱意的秉性,这是江白砚下意识的探寻。
作为回应,施黛再度吻上,像他一样探出舌尖。
舌与唇的触感相似却不同,带着潮湿水意,裹挟难以招架的热气。
舔舐糖水一般轻扫而过时,她感到江白砚在发颤。
施黛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江白砚少有神色变化,要么冷如寒霜,要么温润含笑,在她的印象里,大多时候面白如玉。
唯独这时,白玉染上绯色的朱砂。
大概是极为敏感的缘故,他眼梢和耳垂尽作薄红,眼里像洇着雾。
被这样的人环住脖子静静仰视,施黛不由面颊生热,正想说点什么,被江白砚又一次覆上来。
舌尖卷走她唇上的香气,江白砚细细品尝,如汲取水露的兽。
眼尾晕开微小的弧,是欢喜愉悦的征兆,他蹭弄片刻,退开些许:“还能呼吸么?”
第一次亲吻的那日,施黛声称呼吸不过来,他一直悉心记下。
其实已经头昏脑胀,有点懵了。
直到他出声,施黛才后知后觉地回神,嗓音和呼吸都是轻飘飘:“还好。”
她肌肤白净,这会儿漾出薄薄粉绢色,江白砚凝视片刻,复而吻上。
他似乎对亲吻和拥抱怀有远超常人的贪恋,施黛被亲得嘴唇发麻,想伸手推开,最终停下。
算了。
就当是把过去那么多年的触碰,一点点补给他。
更何况她也沉溺在其中。
江白砚的吻温柔得不可思议,偶尔加重些力道,不疼,只有酥与痒。
施黛晕晕乎乎双颊泛红,不知什么时候躺上了床榻,侧目瞥向墙角,阿狸早已不见踪影。
偏院里有好几间房,它想必找得到舒服的去处,不至于在廊间受风吹雨打。
施黛当然没让江白砚给自己暖榻,钻进被褥里,被冻得瑟缩一下:“好冷哦。”
江白砚熄了灯,室内烛火暗下。
窗外骤雨斜风,室内一派静谧恬然。
他甫一上床,腰身被亲昵贴上。
少女的身体好似青涩的桃,软绵绵拥来,满带甘甜清香。
江白砚一瞬屏息。
“你身上好凉。”
施黛往他身旁靠靠,悠然一笑:“两个人抱一抱,很快就暖和了。”
她喜欢这种感觉。
两具躯体紧密相贴,共享彼此的温度。
江白砚腰身劲瘦,紧绷时会蓦地僵住,等放松下来,便是舒适的软。
香香软软,很好抱。
在黑暗里,江白砚侧身拥上她。
同样是拥抱,共榻而眠时,感受与平日有微妙的差异。
一床被褥罩下,把两人隔绝在隐秘狭小的空间,夜色剥夺视野,其余感官变得尤为清晰。
施黛的温度、呼吸与心跳,皆在他怀中。
江白砚收拢手臂。
施黛身上是暖烘烘的热,比起他,像团暗燃的火。
此刻的拥抱分明熨帖至极,却不知怎地,热意一路灼烧到心口上,烫得他有些无措。
江白砚生涩垂首,面颊靠上施黛肩头。
“这样,”施黛小声问,“舒服吗?”
她一开口,吐息全落在江白砚颈窝。
他明显颤了下,呼吸渐乱渐重:“舒服。”
这道战栗被施黛敏锐捕捉,从心地笑出声。
江白砚不怕疼,怕痒。
见惯了他平日里冷肃如松的模样,施黛情不自禁想探知更多——
到那时,他会露出怎样的表情?他将有怎样的反应?
一切都是未知。
未知的事物,最让人好奇。
不知出于何种念头,施黛动了动右手。
她抱着江白砚的腰,拇指一按,落在侧方的痒肉。
环住她的手臂猛然收紧,同一时间,耳边响起低低气音。
江白砚止不住地一颤。
他声线好听,当下微微发哑,宛如拂过耳侧的绮丽丝绸,在夜里荡开,压不住旖旎。
施黛本想逗一逗他,没成想把自己听了个面红耳赤。
江白砚这么不经挠?
“这个是,”她努力平心静气,“挠痒痒。”
江白砚没出声,鼻尖蹭在她肩头,缓慢平复呼吸。
半晌,他才答:“嗯。”
他说罢笑了笑,带出点沙哑的鼻音:“这也是……教习?”
指的是施黛教他触碰和抚摸的事情。
施黛蓦地警觉:“你你你别挠我!要尊师重道!”
就算挠,以江白砚的敏感程度,肯定也压不过她。
江白砚没动手,只低声笑笑,把脸埋进她颈窝:“不挠。”
十分古怪地,他的呼吸比之前滚烫许多——
不止呼吸,连胸膛、肢体与面庞,通体都似被火烧。
热意灼在小腹,像汹涌的潮。
发觉江白砚的久久沉默,施黛戳戳他脊骨:“你还好吗?伤口疼?”
怎么感觉他浑身上下僵硬得厉害?
江白砚:“无碍。”
他知此事难以启齿,默念几遍清心咒,小腹下的躁意依旧汹汹不退。
江白砚只得唤她的名姓,借此将燥热驱散:“施黛。”
施黛:“嗯?”
江白砚:“你不怕我?”
尾音很轻,有小心翼翼,也有对她的贪念渴求。
像一只刺猬,把柔软一面毫无保留向她展现,又忧心遭她厌弃。
江白砚未曾想过,自己有如此患得患失的时候。
今夜的一切远远超出掌控,在一具具由杀念堆砌的尸骸中,施黛见到真正的他。
在此之前,她所熟知的,是他习惯性伪饰的温和假面。
说来好笑,他竟对那副伪装心生妒忌,光风霁月、清白干净,配得上意中人的心仪。
可那不是他。
施黛说:“有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