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马川穹
“就凭我是?你的兄长,虽然没有正是?签下文书,但你爹临走之前是?答应了的,回来就要收我为嗣子,这件事连谭家村的老?族长都是?首肯的。”
他胆气?壮了,跳着?脚口沫横飞,“你一个外嫁女,休想把持大盛魁的百年基业!你就是?太过要强不安分,周家上下才不待见你……”
果然财帛动人心,这些?人只要有一个机会就会像苍蝇一样死钉上来。
“哼,”谭五月语气?轻蔑,缓缓抬起眼?皮儿。
也许是?这段时日太过良久的压抑再也盖不住了,让她身上溢出?一股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狠辣劲,再不复平日的温良谦恭。
她手指微微张开,轻轻摁在谭二伦的胸前。本?来这是?个很不成体?统的动作?,但屋子里迫于她陡然勃发的诡异气?势,一时间竟然没人敢吱声。
只有谭二伦不知死活地故意把一张泛着?油光的大脸往前凑了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也没见谭五月怎么动作?,一伸手就把挺大个的壮汉抓举到跟前,上下打量了两眼?忽地一笑,“……我跟你客气?客气?,你当真给我蹬鼻子上脸啊!”
谭二伦既然是?个有名有号的二流子,自然是?个混不吝。
他得知周家即将要休妇,简直是?如获至宝。心想你谭五月再有本?事,离了周家就是?老?虎没了牙,诺大家产只能落到别人手里头。既然这样,自己这个占了半拉名分的嗣子自然要占大头……
今天?这一趟,谭二伦是?势在必得,毕竟过了这个村也许就没这个店。
但是?现在被?谭五月这么看似轻轻巧巧地一抓,喉咙眼?儿立刻像被?钢铁死死掐住。大半边身子竟然动弹不得,连脚尖都不能挨着?地面,只能涨红了一张脸支在半空中胡乱动弹。
没听说?过谭五月是?个会武的呀!
谭二伦又骇又惧连脑子都是?懵的,慌了手脚只得上下扑腾,抖着?嗓子大呼小叫地骂,“你这个泼妇……”
谭五月突然咧了一下嘴角,手上也随即卸了劲道?,缓缓绽出?一个微笑,手指甚至好心地帮人把衣襟上褶皱扯平,“我当初就是?为了有个好名声,这不敢做那?不敢做,后来才发现有了好名声也就那?样……”
谭二伦嘭地一声傻乎乎地掉在原地,脚底还有些?不稳。脑子昏昏的,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什么叫这不敢做那?不敢做?
谭五月和和气?气?地站起身,随意取了一个趁手的东西,似乎是?账房夜里用来防盗的门闩。
然后在场的七八个人就看见这女人毫不斯文毫无顾忌地脸色一沉,把外面葛青色的裙子一撩,噼噼啪啪地……就开始追着?人打!
当谭二伦第一声嚎叫从喉咙里窜出?来的时候,跟着?他过来的几个帮闲原本?还在摩拳擦掌。
结果转头就见自家老?大像个麻布口袋一般,被?那?女人一脚就踢飞了出?来,哐当一声撞在墙上。仿佛不解气?一般,在落地之前又踹了回去……
对,就是?踹了回去,完完全全像小女孩对着?墙轻轻松松地踢球一般。唯一不同的是?,这个球忒大,而且是?活人做的。
众人骇惧。
这……得有多大的气?力呀?
一大早大盛魁的客人不多,二楼除了谭二伦带来的几个人,就是?恨不得把身子紧紧贴在墙上的余显山和几个小伙计。再有就是?站在楼梯口正在掀帘子准备进来的周秉,以及他身后的纪宏和谢永。
里里外外的人齐齐咽了一口唾沫,不约而同的都是?一脸惊悚之色。
只有周秉看得满眼?放光,在心里暗暗感叹:难怪这家伙嘴欠,原来长得一副尖嘴猴腮天?生讨打的样子。还有这一脸姹紫嫣红的色儿真是?好看,看来媳妇儿往日对我果然是?手下留情!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再也弯不下去的腰
可怜谭二伦开始还躲在?墙角哼哼, 最后连叫唤都叫唤不出来了。
里里外外一?圈大男人?都板板正正,规矩得不能再规矩,账房里只能听见?门闩挥过来舞过去的声音。
就连一?向?冷静自持不动喜怒的余显山也咽了一?下唾沫。
他本来就觉得这位女东家能干, 这会儿看着更添了一?点高山仰止的味道。
周秉更是满眼放星星, 恨不得当着这些人?的面?大吼:看见?没,这是我老婆。文能敲算盘, 武能打瘪三……
谭五月脸上?的神情却是淡淡的, 看见?又来了外人?也没有一?点羞涩的意思。
等把人?揍得差不多了,她才?放下葛青色的裙角, 甚至倒了桌上?的茶水搽了搽手,这才?像料理?铺子里的杂事一?样回头, 淡淡地问摊在?地上?的人?, “你是自己走出去,还是让我到衙门里找人?来叉你出去?”
谭二伦眼角嘴角都破了,强忍着身上?剧痛, 无比震惊地瞪过来。
这女人?……竟然一?点都不怕事,一?点都不怕自己贤良淑德的好?名声烂大街。只要今天的事一?传出去, 够这女人?被她夫家休个七回八回的。
他有些懵,颤着手指着人?, “你这恶妇竟敢当众行凶,我要去双河镇周家族里讨要公道, 向?大家伙揭穿你这刁妇的真面?目!”
谭五月从前想过这种场面?,连做梦都在?想。
再无顾虑,一?出手就把那些猖狂的跳梁小丑死死摁在?地上?,快意恩仇。可女人?的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每一?条都像石头牢牢地压在?头顶,容不得半点行差踏错。
她以为今天自己做了出格的事后, 一?定会惭愧,一?定会后悔。可真的把谭二伦这个二流子痛打一?顿后,她只感到异常痛快。
她出了心口郁结许久的恶气,所以什么都不在?乎。
反倒是周秉不乐意了,这打哪儿冒出来的酸丁落到如此境地还在?叫嚣?
像有把刀子在?割。
当着面?欺负他的女人?,当他死了不成??
周秉上?前一?把薅住谭二伦指人?的手,咔嚓往后一?扭,笑得很和气,“你要到周家讨要什么公道,不如先和我好?好?说?说?!”
骨结奇怪的扭转着,看着都替谭二伦疼得慌。
怕别人?认不得,周秉顺便自我介绍了一?句,“谭五月的夫君……就是区区在?下我,目前或者日后都没有休妻的打算。再有这种乱七八糟的谣言,我就第一?个找你算账。”
青年拍拍谭二伦的脸,“好?叫你知道一?下,如今我在?京城北镇抚司任六品百户一?职。你对谭家周家还有什么要求,尽可以跟我提,何必舍近求远麻烦族里那些老头子。我多半还要在?江州县城呆一?阵子……”
手指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谭二伦无暇顾及。
他可怜的目光在?谭五月和周秉之间逡巡,似乎终于?明?白自己凭空惹了一?个天大麻烦,又有些不敢置信,“……不是说?谭家是骗婚,你怎么还要她?”
怎么又跟骗婚扯上?了?
谭五月依旧端正站着,脸上?漠然。
似乎已经?习惯随随便便一?个小瘪三就能往她身上?泼脏水。
周秉却不忍心看。
他厌烦这些蠢人?像屎壳郎一?般扭着谭五月不放,想想就知道这些家伙自打老丈人?没了,明?里暗里不知给谭家找了多少?麻烦。谭五月却从来没有诉过一?声苦,甚至没有主动求过他什么。
周秉一?时间茫然。
他的谭五月,他恨不得时时藏在?最深最紧要之处的人?,在?江州这个破地方,竟然被一?个顶着谭家嗣子名分的二流子,大模大样地逼上?门来。若不是谭五月还有两?分自保之术,今天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周秉这辈子最大的领悟就是有仇必须当场就报,隔夜了就不香了。加上?他从来都不是愿意吃亏的人?,一?时恶向?胆边生。使了个巧劲,穿了皮靴子的脚就正正踩在?谭二伦的胫骨上?。
谭二伦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
周秉不介意别人?看到自己酷烈的一?面?,学着谭五月倒了茶水洗手,漫不经?心地转头吩咐,“把人?送到县衙,就说?这个地痞跑到我媳妇的铺子里行敲诈勒索之事。让我当场拿住,请马县令好?好?帮我招呼着……”
青年懒洋洋的,居高临下地看着人?,有一?种权贵子弟矜持的气派。一?双生得极好?的丹凤眼把里里外外的人?打量个清清楚楚,最后落到谭五月的身上?。
不动了。
谢永的脸涨得绯红,大人?的话像巴掌狠狠打在?他的面?皮上?。
派了好?几个人?护着谭五月,是他亲自交代的,眼下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简直抬不起头。没等周秉的话音儿落下来,他就上?前一?步用腰间的佩刀狠狠砸向?地上?的人?。
在?场的人?看过官差办案子,但没看过这么手黑的。
都是一?个县城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哪怕是杀了人?放了火的匪徒,因?着一?口乡音儿,官差们手上?再狠都留着分寸。
哪里像现在?这个面?皮微黄的人?,浑身上?下带着冷冰,刀鞘的末端一?下子就敲在?谭二伦的腮帮子上?。然后用脚别着谭二伦的头,刀背一?记接一?记地往下砸。
屋子里鸦雀无声,足足过了好?几息,谢永才?住了手。
趴在?地上?的谭二伦已经?没眼看了,嘴巴里的血水一?口一?口往外喷。一?张脸全是青青紫紫的伤,也不知醒着还是晕死过去了。
眉骨上?好?像破了一?道大口子,血污耷拉在?眼皮上?。右腿也以一?种奇怪的角度伸着,再不复来时的嚣张气焰。
跟着他过来的几个帮闲这时候还算有眼色,吓得站在?边上?惊惶得对视却不敢动弹,挨个贴墙规矩得像落汤的鹌鹑。
谢永知道这几人?是帮忙的,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没好?气地一?人?踹了一?脚,让楼下的几个番子赶紧上?来把捣乱的人?拖走。
站在?门口的纪宏松了一?大口气,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胸口竟然一?直是憋着的。
他用胳膊友好?地碰了一?下身边的人?,笑眯眯地,“想必这位就是大盛魁的余大掌柜吧,我可是久仰大名,不如咱俩另外找个地方好?好?说?说?话……”
余显山今天受的刺激显然有点大,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语无伦次的,“说?话好?,说?话好?。就是要多说?话,铺子里的生意才?能好?起来!”
纪宏临走时看了谭五月。
心想这位一?直不动声色,今日才?知竟是比河东狮还要厉害的主儿。又斜了周秉一?眼,意思是兄弟我把看热闹的人?全部带出去,能帮你的实在?有限,就只能到这儿了!
周秉不自在?地扭回头,对着忽然空下来的屋子有些手足无措,没话找话,“……你的功夫真俊,我在?京里时也看出来一?点,只是竟然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一?个七尺高的壮汉多少?都有斤两?,在?她手底下被玩得跟皮球似的。
谭五月白着脸,仿佛不知从何说?起,连声音也弱了下去,“小时候喜欢,就跟着师傅学了一?些,只是一?点粗浅的东西……”
周秉虽聪明?但不长性,学什么都是博而不精,却也看得出谭五月的手上?功夫是一?等一?的好?,偏在?外表上?却是半点不显,没有一?丝江湖人?的精悍之气,有时候甚至还时不时有点说?不上?来的怯懦。
这两?种矛盾的气质,都不像是装的。
他有些糊涂了,语气也缓了下来,“我不记得你们谭家有祖传的功夫,应该是天生气力大吧。你底子这么好?,怎么后头不继续练,我看你手上?也没有什么茧子……”
习武之人?不管是用刀用箭,时日久了多多少?少?都有痕迹。譬如手上?有厚皮,眼里有精光,胳膊或者小腿比常人?要粗壮一?些。
谭五月当众亮了武技,仿佛破罐子破摔一?般什么都在?乎了,神色虽然谨慎,却依旧冷冷淡淡的,“我十八岁上?头,外祖母给我爹来信说?不让我练了。放了狠话,再学就断了与谭家的姻亲。
我爹应了,送我回虔州。外祖母最重规矩,特意找了宫里退役的女官来重新教我女诫四德,学不好?连饭都没得吃。天天拿淡盐水泡手泡脚,就怕我皮子粗了让你家笑话,可惜费了偌大工夫还是学得四不像……”
十八岁,谭家刚好?与周家重新定下亲事。
周秉讪讪的,仿佛是自己很对不住人?,“以后咱俩在?一?处的时候,你尽管去练。家里还藏了一?柄极好?的剑,是我爹从前用的。我嫌太?轻巧收起来了,正好?拿来你使……”
他……竟然一?点都不记得了。
谭五月眼里闪过一?抹荒凉,却很快消失不见?,连面?对面?的周秉都没有察觉,“很多年没练过,身上?的功夫都荒废了,再说?我也用不来剑!”
又是拒人?千里之外的语气。
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更远的街面?上?是依稀的叫卖声,越发显得小账房寂静。
周秉不自觉地带着一?丝讨好?,低低地商量,“你看,我在?这里还是有些用处的。起码还是唬得住人?,你要是……真离了周家,这些牛鬼蛇神都会欺负上?门来!”
谭五月知道这是实话。
一?个独身的女人?就是在?太?平世道都不容易存活,更何况她身后还有大盛魁上?百号人?,简直是现现成?的活靶子。
离又离不了,和也和不下去,根本没有任性的余地。
周秉看出她冷淡下的些微迟疑,顿时欢喜起来,“咱俩好?好?地,你真是再信我一?回!”
也不知哪个字让谭五月忽然下定了决心,仔细听甚至有一?份撇清倦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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