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己亥之冬
“那必须的!”国叔往前一伸大勺,勺子差点碰到魏俊海的脸,“还用你在这里显!”
说完抖搂着大勺进屋做菜去了。
魏檗几个人进了屋。
食堂是两间大屋连这的锁皮套间,外边一间,摆着几排实木的桌椅。魏檗路过的时候,随意用手在桌椅板凳上抹,没有油也没有灰。她点头赞道:“不错,很干净!”
魏俊海笑得见牙不见眼,领着魏檗往内间走。他告诉魏檗,里间的装饰摆设是他在大饭店学来的,用屏风隔成了三个小隔间,每个小隔间里放的都是大圆桌,“外边都是村里人,里间清净,方便支书您谈事儿。”
魏檗到了里间,里间果然和魏俊海说得一样,三间小“包间”。她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给魏俊海竖起大拇指,“非常好!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
魏俊海被夸得脸上反射着兴奋的红光。
不过现在不谈事儿,魏檗还是喜欢在外边的排桌上,敞亮。
魏俊海自然没有意见,小毛更是,不论在哪儿都是魏站长您给我的荣幸和体面。
于是三人便坐到外间靠窗的地方。
头顶的风扇呼啦啦响,窗外蝉鸣、青蛙叫,厨房里滋滋啦啦热油的声音,共同组成夏季燥热的环境。
“来了~~”
不一会儿,老当益壮的国叔他爹,魏檗和魏俊海都要称呼三爷爷的魏连平,一手一个盘子,先给他们端来两个凉菜。
魏俊海让上了一壶绿豆烧。
三人边吃边聊,没多久,到了吃饭的时间,食堂里开始陆陆续续上人。
魏俊海告诉魏檗:“按您说的,一毛钱的菜,一荤一素两个馒头,汤免费。来吃的人不少,基本上不亏本。”
魏檗点点头。最初的打算,建食堂就是给村民们的福利,免得大家农忙的时候回到家,还要疲惫的做饭。她以为要贴一点儿钱,没想到能基本收支平衡。
她跟魏俊海说:“都是乡里乡亲,不图赚钱,要尽量干净实惠。”
“那肯定。”魏俊海点头如捣蒜:“不能咱干了好事儿还不落好,我懂,支书你放心吧。”
“来喽~~~”魏连平拉着长腔小碎步又过来。
魏檗赶紧往后撤了撤身子,魏连平把用搪瓷盆盛着的冰糖肘子放在三人面前。油光红亮,热气腾腾。
“支书,你慢用。”
魏檗给老头竖了个大拇指:“三爷爷,这硬菜够硬!”
“味道好得很。”
魏连平说完,又回厨房忙去了。
魏檗夹了一筷子肘子,肥瘦相间,香气扑鼻。吃到嘴里,肥而不腻。
她跟魏俊海说:“国叔手艺真不错。”
“咱村里一个月给他爷俩二十块钱呢。”魏俊海说:“特别是三爷,修桥挖路的活他也干不了,在这里多轻松,不下苦力,挣得还不少,能不卖力干么。”
“毛主任也吃。”魏檗招呼小毛:“别客气。”
小毛轻轻夹了一点点,嘴里却连声说:“没客气没客气。”
魏檗正要再夹一筷子,抬头发现刚进来食堂吃饭的那个人,似乎不是村里的。
“咦?”她定睛一看,这不那谁……
魏俊海随着魏檗停下筷子,也转头去看,看到来人,双眼瞬间迸发出八卦的光亮:“是咱在省城里遇到的大教授吗?”
“应该是。”魏檗放下筷子,站起来走向李烛。
“李老师。”
正在打饭的李烛闻言,惊喜得回身,笑道:“魏支书~”
“我现在不是支书了。”魏檗笑着指指她们吃饭的那张桌子,跟他说:“相请不如偶遇,一起吧。”
李烛并不假惺惺推辞,“从善如流”,端着他打好的菜和汤,到了魏檗他们吃饭的那张桌子。
魏檗跟李烛说:“现在我姑姑是支书。”
李烛的眉毛微动,还没皱在一起,只听魏檗又说道:“咱之前签好合同的事情,没有变动。”
此时魏俊海适时在一旁捧场,道:“虽然不是支书,俺村还是魏檗妹子说了算!”
李烛闻言笑了,他猜测,大概是因为村里乱七八糟的事情,或者魏檗有什么打算,才在名义上把村支书的位置让了出来。这些事情,跟他都没有关系,他没必要太过关心。
他正想着,听到魏檗问:“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李烛说“怕耽误你工作。我来也没什么大事儿,只是学生们要来,我得提前过来了解了解环境,给他们打打前站。”
“那正好。”魏檗安排魏俊海准备一套新的铺盖,给李烛送过来,跟李烛说:“正好你今晚住在我们安排好的宿舍里,看看宿舍环境。明天周末我不上班,领你到村里辣椒地转转,看看研学基地的基础。”
说完魏檗玩笑似的埋怨道:“你该提早跟我说。这是巧了,我们碰上。你是担心我们提前造假景吗?”
“不是不是。”李烛满头大汗,举起胳膊,用衬衫袖子擦,“我真的担心你太忙。”
“来喽~~~”拖着长腔上菜的魏连平“解救”了李烛。
见来了外人,还是衣着板正,气质一看就不是村里人的外人,魏连平更是卖力,介绍道:“红烧运河鲤鱼,四个鼻孔独一份的鲤鱼,请慢用~~”
魏连平一走,大家话题果然被美食吸引过去,开始探究真的有四个鼻孔吗,是不是两个假鼻孔,是品种原因还是水质原因?
魏俊海信誓旦旦的给李烛讲传说,告诉李烛,只有四个鼻孔的鲤鱼,才会跃龙门化龙。四个鼻孔的鲤鱼,只有他们家乡的运河里才有。油山西村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说他们村这里是块风水宝地,一定会出名动天下的大人物Blablabla。
李烛听了,看向魏檗,似是开玩笑,跟魏檗说:“我觉得会应在你身上。”
没想到魏檗一点儿也不推辞、谦虚,夹了块鱼鳍附近的肉,笑着说:“难讲哦~”
然后“一本正经”跟他们分析,“我们村流传的这个传说,核心其实是一道谶语,怎么说的呢,说'明光明似日',像太阳一样亮。都说男为阳女为阴,似日,是不是得应在女子身上。”
她话音刚落,魏俊海猛一拍桌子,吓了大家一大跳。
魏俊海根本不知道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如果他读书的时候认真听课,此时他会想到一个词,“醍醐灌顶”。
而现在,他只能用脏话表达自己的心情:“TMD、TMD、TMD,太TM的有道理了!果然是这样!支书,你这一分析俺才懂,八成,不,九成九应在你身上。”
魏檗被魏俊海的反应搞无语了……她以为大家不会信,开玩笑吗,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哪里想到魏俊海整这一出。
他嗓门又大,在食堂吃饭的人都往这边看过来。
魏俊海恨不得给每个村民解释村里流传许久的传说谶语的“真实”含义解读……
这,脸皮再厚,也要社死啊!
魏檗正在拼命把魏俊海按住。
“来喽~~”魏连平拖长腔的声音——魏檗觉得有如天籁——又到了跟前。
“羊芹细,羊肉、芹菜、细粉,请慢用。”
第82章 李烛的往事
◎李烛的往事◎
夜里, 李烛躺在油山西村村头新建的青砖瓦房里,四下空旷无人,田野里蛐蛐、蝈蝈的叫声在窗外此起彼伏。夜风“呼呼”从窗户穿过, 混着泥土和辣椒素的味道,窗外杨树叶子在风中“噼里啪啦”作响。
或许是换了个地方,也或许是晚上吃饭的时候, 被魏俊海灌了酒, 李烛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睡不着不说, 后背还出了一层汗。
他索性从床上起来,在床头寻摸了一把蒲扇, 推门出去,坐在门口的田埂上乘凉。
残月如下弦弓, 挂在天边。月光暗淡,天穹的星子便格外的多, 层层叠叠, 铺满整个天幕。抬头看久了,漫天星辰似乎要坠落下来,伸手可触。
只有抬起手来,才会悚然发觉,与星子的距离,依旧如此遥远。
李烛坐在夜风里,玩心大起, 明知不可得,却一遍又一遍, 伸手向着最亮的星子抓去。
他许久没有如此悠闲, 如此无所事事。
夜深了, 他也不进屋,直接随意枕在田埂上,用蒲扇盖住肚子,以天为盖,以地为庐。
小时候没少睡露天田野。李烛闭眼听风,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只不过小时候栖栖遑遑,睡在天幕下,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既怕天上的打雷下雨,也怕人间的恶狗豺狼。那时候他年纪小,师父晚上去做“梁上君子”,他白天在集市上小偷小摸。
被人打,被狗撵,是家常便饭。有时候饿极了,还会在田野里挖野菜根。
那个时候,日子过得像过街老鼠一样。
李烛半梦半醒间,似乎又回到小时候。他天生右手有六根手指头,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或是其他什么,他从小没见过爹娘。
师父李四说,是在一棵李树底下发现的他。李四觉得有缘,便把他捡回来养着。
李四是个偷儿。
偷儿也要讲“传承”,也要榜个名人大腕儿,给自己张目。李四的师父当年听人说起济南城燕子李三的英雄事迹,心向往之,在人家不知道的情况下,硬生生跟燕子李三贴上“亲戚”,自己个儿创立了“燕子门”。
李四的师父收了四个徒弟,从李大到李四,当年在西河市的道上,也渐渐成了气候。不过后来时局不稳,大家风流云散,“师门”断了音讯联系。李四怀疑其他师兄弟们都死了,为了师门不会断了传承,有了收徒的心,不久之后便捡了李烛。
李烛从小跟着师父李四,三四岁上,扎马步,练拳脚。等到了六七岁,开始学“技术”的时候,师父李四买回来很多油和肥肉。李烛记得,那一天他很高兴,以为可以有好吃的。
没想到,李四把油倒在一口大锅里烧得滚烫,把肥肉切成薄片,全部下在油锅里之后,让李烛用两根手指,在滚烫的热油中把滑溜溜的肥肉片全部夹上来。
李烛手指不敢下锅,师父便用竹条狠狠抽他,狠狠抽他,把他抽到趴在地上起不来。
李四说,这是吃饭的家伙,你学不好练不会,将来只能等饿死。与其将来饿死,不如现在打死你,还能省许多年的粮食。
李烛不想被师父打死,于是他爬起来,把手指伸到油锅里。
一遍,两遍……
油锅里热油翻滚,肥肉片又滑又薄,根本夹不起来。
五次夹不起来,就会挨李四一顿暴打。
那段时间,他身上布满青红交错的鞭痕,手上、胳膊上,全是被热油烫出的燎泡。李烛聪明,又肯“用功”,到了八九岁上,他已经能轻轻松松在滚烫的油锅里,夹起一片切得和纸一样薄的肥肉片。
他能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细长的刀片,在集市上,神不知鬼不觉划开他人的口袋和布兜,拿走里面的东西和钱财。
不但如此,李四又开始教他制作“工具”,用两根竹管套在一起,加上一根细小的针头,里面灌上蒙汗药。
那时候,李烛想象他将来的人生,他要给师父养老送终,然后自己再收个徒弟,把师门传承下去,顺带让徒弟给自己养老送终。
他打算得很好,他自己也觉得,那样的未来,看起来还不赖。
然而,他畅想的未来,和跟师父在一起的“平静”生活,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
新社会不同于旧时代,他师父李四,因为偷、抢,被严打入狱,下了大牢,判了二十年!巡查人员还顺带找到了他。
李烛知道师父被关进监狱,他自己被一群穿制服的人带走的时候,以为天都要塌了。
上一篇:枕边人
下一篇:穿成女儿奴大佬早夭的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