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己亥之冬
没想到那些人没骂他也没打他,反而给他白面馍吃,然后,把他带到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跟前。
李烛在梦里,又见到了那个胖胖的中年妇女。睡梦中,他脸上露出清浅的笑意。
“秦妈妈。”李烛梦里似乎又变成小孩子,像自己十岁时那样,扑倒秦妈妈的怀里,“秦妈妈,我好想你。我现在行正道,做正事,没有辜负您的教诲。”
“不是没有辜负我。”秦妈妈对李烛说:“小李烛,你是没有辜负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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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烛被带到福利院的那一天,当了十多年孤儿院院长的秦美珍大吃一惊。
孤儿院里的孩子,有的是很小就到了孤儿院,有的是长大一点儿之后,家里遭逢变故。从小在院里长大的孩子,受老师、保育阿姨们的关心爱护,有的身体有残缺,有的是完全健康的孩子,总之,都阳光快乐的长大,和其他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长大之后才来的孩子,大多沉浸在悲痛之中,需要老师、保育员们更多的关心、引导和陪伴。
但眼前这个孩子,和所有的孩子都不一样,他站在那里,与其说是个年幼的孩子,不如说是一头离群的小狼,狠厉,散发着攻击性。
秦美珍第一反应是头疼,问题孩子。在听完送李烛去的工作人员的详细介绍之后,善良的秦美珍打心眼里心疼这个孩子。
李烛刚去的时候,怀着恐惧和警惕的心情,每日精神紧绷,观察孤儿院里的一切。他精神过于紧张,以致自己并没有察觉,从他到孤儿院,他整整一个星期没有说话。
孤儿院里的孩子,按照惯例,一般都会姓党,或者姓国。
在给李烛起名字的时候,李烛才第一次开口,说道:“我姓李。”
而秦美珍尊重了李烛的意愿,让他姓李,依旧叫自己的本名。
多年之后,李烛大学毕业,长大成人那一年,他到监狱里去探望自己的师父李四,说起孤儿院里的这一段经历,好笑得跟李四说:“那时候秦妈妈问我叫什么名字,我才发现,我一直没有名字。”
“从前我们下九流的人,起什么名字。”李四说:“我不也是因为是你师爷第四个徒弟,才叫李四。我就你自己,还用给你起名么。”
“对。咱那时候都那样。”李烛跟李四说:“秦妈妈给我起了个名,叫李烛。”
“哦。”干瘪的老头李四问:“啥说头呢?”
李烛说:“炳烛之明。”
炳烛之明,孰与昧行乎?拿着蜡烛走路,虽然光亮微小,但仍旧比在黑暗中摸索强多了。
李烛告诉李四,秦美珍给自己起名叫李烛,是希望自己能够在黑暗的漫漫前路里,哪怕一灯如豆,也依旧能有一点光亮。秉持着一点儿善意,不要被人生的磨难吞噬掉。
“师父,在最初的人生里,你是我的引路人,你算得上那一点烛火。”
“俺可算不上。”李四双手直摇:“你得感谢国家,感谢政策,秦院长才算你的引路人。但是到最后,还得靠你自己个儿。”
“秦妈妈也这么说。”
秦美珍去世之前,李烛跪在床边,哭得不能自已。他一直把秦美珍当成照亮自己黑暗人生,给自己些许温暖的烛光。秦美珍拉着李烛的手,告诉他:“小李烛,你自己心中的善意,你的理想信念,才是照亮你前路的那点烛火。你要找到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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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妈妈,我找到了自己的路。”
梦中的李烛,从小孩的模样,变成了一个俊秀的青年,他说:“我看到了一轮红日初升。”
天光大亮。
李烛从田埂上坐起来,活动活动发僵的脖子。他心情愉悦,虽然想不起来昨晚做了什么梦,但印象里,是一个美梦。
他进屋换了件干净衣裳,洗漱完毕,沿着小路往魏檗家的方向走。
昨天魏檗告诉他,村里的食堂不提供早餐,他早上可以到自己家里来吃饭。
昨天喝了不少酒,答应的时候,没反应过来有什么,现在……李烛看着自己空空的两手,总感觉,哪怕到魏俊海家去蹭饭,似乎也比去魏檗家强。
李烛没由来觉得自己第一次到魏檗家去,不提点东西,显得十分不知礼数。虽然他也没有意识到,为什么去魏俊海家,就没有如此畏缩和裹足不前。
去呢,还是不去呢?
万一魏檗只是出于礼貌,随口让让而已呢?
李烛在魏檗家门前不远的地方,来来回回绕圈子。许是他的穿着和气质,在村里显得过于出众,村里过往的人,总忍不住看他两眼。
从婆家回来的韩云英路过,也忍不住看了两眼。
进了家门,韩云英便跟魏建岭说:“诶你知道不,我刚刚回来,看到个后生,长得可俊了,不知道是谁家的亲戚。”
魏建岭擦着他的宝贝三轮车,头也不抬,对俊后生没有一点儿兴趣,“管那么多呢。”
第83章 韩云英畅想
◎韩云英畅想◎
“你这人你这人!”韩云英气得用毛巾甩魏建岭, “怎么一点儿不上心。”
魏建岭莫名其妙,“哎哎,我刚擦干净的, 你干哈!一大清早净事儿!”
眼看眼两个人又要吵吵起来,魏檗边搓摸脸油边“训”他们两个,“别吵吵别吵吵, 什么事儿说事儿。”
魏建岭冲魏檗告状:“你看看你娘, 你看看你娘, 我在这里好好擦着车, 她一进来就叨叨。”
“我那是叨叨吗,我是给你说话。”
眼看又要呛, 魏檗连忙制止住韩云英:“行了行了,他不听, 你给我说。”
又对魏建岭说:“行了没事儿了,擦车继续擦。”
魏建岭气不哼哼转身再去擦车, 韩云英对着魏檗, 却有点儿吭吭哧哧不知道咋说。
她给魏建岭说的目的,是想让魏建岭出去看看那帅小伙,要是魏建岭也觉得不错,她就去打听打听是谁家亲戚,有没有成家……这不是魏檗老大不小了,当爹妈的爱操心么!
可对着魏檗,有过大过年的时候吕家提亲, 魏檗掀桌子的那一遭,她可不敢直接说, 我在外面遇见个小伙子不错, 想给你俩撮合撮合……韩云英心里发怂。
她跟魏檗说:“哪有啥事儿。跟你爹闲聊呢。”
“闲聊还能呛呛起来, 你俩可真行。”
韩云英受了魏檗一句抢白,也不恼,依旧试试量量,暗搓搓跟魏檗说:“我刚从你奶家来,在外边遇见一可俊的后生,跟你爹说这件事儿呢。”
边说边打量魏檗的脸色,见魏檗没恼,韩云英想继续试探试探。她正想鼓动魏檗出去瞧瞧呢,没成想,魏檗主动问:“在哪儿遇到的?”
一句话问得韩云英心花怒放,自古嫦娥爱少年,有门儿!
韩云英指指门外,“就搁咱家门外路口溜达呢,这会儿不知道走没走。”
魏檗心道,我家附近遇到的,村里的外人,长得还不赖,八成是李烛。我昨天让他来家吃早饭,估计走到这边,找不到门了。
想到这儿,她跟韩云英说:“我出去看看。”
等魏檗出了门,韩云英给了魏建岭一胳膊肘,“看见没,你闺女上心了。”
魏建岭问:“啥?”
韩云英乐滋滋把情况一说,魏建岭也好奇心大起。他放下手里擦车的工具,准备到门口悄摸看一下。
两口子蹑手蹑脚走到大门口,木头大门,门轴常年被风吹雨淋,开门关门总会发出响亮的“吱呀~~~”声。
“嘘。”魏建岭抓住木门背后的木头楞,示意韩云英扶住晃动的门栓,两个人做好准备,慢慢,慢慢……
“吱呀~~”
魏建岭和韩云英被吓麻爪,还没做出反应,魏檗带着李烛推门进来。魏建岭和韩云英两人,全部目瞪口呆愣在当场。
韩云英大脑一片空白,看着进来的两人不知作何反应。
那个、那个……我让你出去看看,你咋、咋把人直接带回家了?这、这、这,进度太快了吧。
魏建岭则是:啊呀呀!在省城里遇到的那个老师,竟然追大丫追到我们村来了。魏俊海那小子当时说他对大丫有意思,还真没说错!
魏檗有点儿迷惑的看着魏建岭和韩云英,那么大的反应。
她对两人说:“爸,妈,这是李烛。我在北山农业大学读书时候的老师,到我们村来有事儿。”
魏檗说完,李烛特有礼貌的跟魏建岭和韩云英打招呼:“叔叔婶子好,叫我小李就行。”
“啊噢噢噢噢!”韩云英此时才如梦方醒,嘴比脑子快,问:“吃了吗?”
巧了不是,正好没吃。
魏檗告诉韩云英,李烛是昨天下午到的,早晨村里的食堂不做饭,所以昨天和他说好了,今天早饭让他到家里来吃。
“你咋不早说。”
韩云英一边埋怨魏檗,一边赶紧招呼李烛进屋,嘴里还念念叨叨,对李烛说:“家里什么都没有,都是凑合吃。你说魏檗昨天回来什么也没说。”
魏檗说:“有啥吃啥呗。”
李烛也笑,他觉得魏檗没把他当外人。他拦住要去厨房再炒菜的韩云英,“婶子,我贸然打扰已经很失礼了,再让您多忙,那我太过意不去了。有啥吃啥就行。”
“将来我还得常来,您不要把我当外人。”
韩云英:“常来啊?!”她目光在魏檗和李烛之间来回飘,啧啧,看来大丫心里果然有数,两人说不定得有一段儿日子了吧。
李烛说:“我们学校和咱村里签了合同,现在咱村是学校里的实践培训基地,以后少不得带学生过来。”
“啊?”韩云英的失望挂在脸上,“这个常来啊。”
“说啥呢?!”魏檗把盛汤的碗递给李烛:“喏。家常便饭。”
李烛其实听懂了韩云英话里的意思,他装作听不懂,接过碗,不再说话,闷头吃饭。
韩云英把魏建岭拉到厨房吃了,两人在厨房里嘀嘀咕咕。
李烛端着碗,用余光瞥向旁边的魏檗。
魏檗就这么平平常常坐在那里吃饭,没有说话,也没有特别的动作,李烛觉得,特别美好,美得像一幅画。
他知道,他动心了。
李烛垂下眼,安静的把饭吃完。等魏檗吃完,默默收拾好碗筷。
魏檗看见,连忙止住他,“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客人收拾啊。”
李烛从魏檗手里再把碗筷强过来,笑道:“吃白饭的人要有自觉。”
一席话,把魏檗逗得哈哈大笑。
韩云英和魏建岭听见外边的动静,恨不得把耳朵贴到厨房门上。韩云英问魏建岭:“你说他俩聊啥呢?什么这么好笑?”
魏建岭也压低声音,说:“不知道。”
“你能知道个啥!”韩云英白了魏建岭一眼,“你就是个棒槌!”
魏建岭说:“你想得也太多了。你咋知道李烛跟大丫头是那回事儿?说不定李烛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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