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她入幕 第32章

作者:岫岫烟 标签: 穿越重生

  孟黎川无比细心地替宋清音和孟芙剔着鱼肉里的刺,温声细语地哄着粉雕玉琢的孟芙:“团奴慢些吃,莫要噎着。”

  孟芙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点着圆润白嫩的下巴,瓮声瓮气地道:“团奴知了,阿耶也慢些吃。”

  饭毕,薛夫人令人撤桌,婢女们呈上清茶、盂盆、铜盆等物与?众人漱口洗手,又捧来茶盘,乃是瓜果点心之物。

  薛夫人由人搀扶着往罗汉床上坐了,笑盈盈地看向孟芙,嘴里忍不住感?叹道:“团奴倒是像极了大娘垂髫时的样?子,一双远山眉和杏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鼻子和嘴才是随了孟九。”

  一番话引得?宋聿来了兴致,搁下手中白瓷茶碗抚上祖江斓高高隆起的孕肚,含笑说道:“依某看,这一胎生儿生女都?好,若是个?小女郎,最好是能肖十一娘;若是个?小郎君,便眉眼肖十一娘,口鼻肖我。”

  宋清和抱了团奴在怀里,拿腰间悬着的葡萄纹鎏金银香囊哄她,宋清音想起她与?崔九郎好事?将近,压低了声音拿话打趣她,惹得?宋清和顿时就涨红了整张脸。

  高座上的薛夫人叫这天伦共享的场面乐得?合不拢嘴,笑着吩咐身?后的媪妇去替她温一盏三勒浆酒送来。

  众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独宋珩静坐在一张檀木禅椅上,食指轻点在扶手处,目光幽深,面上喜怒不辨,不知在想些什么。

  薛夫人的目光自他身?上掠过,微不可擦地凝了凝笑容,继而不动神色地收回目光,依旧与?人吃酒说笑。

  酒过三巡,天色不早,薛夫人上了年纪,身?上也有些乏了,让众人各自散去。

  冯贵提了灯在前面照明,宋珩穿过园子转而往西角门走,自去马厩牵马出来,却是扬鞭催马出了巷子朝着蘅山别院奔去。

  空中圆月清灵,华光如练。

  宋珩来时,施晏微身?上已?然大好,正坐在灯下跟着练儿拿彩线打络子。

  练儿见?他进?来,着急忙慌地起身?行礼,施晏微不紧不慢地放下手里打至一半的络子,却是慢了半拍。

  宋珩不过斜眼瞥了练儿一眼,练儿当即会意,忙不迭地又施一礼,轻手轻脚地退出屋去。

  片刻后,屋内只余下他与?施晏微二人。

  自窗棂缝隙处透入的晚风吹晃火苗,光晕晦暗不明地照在施晏微白瓷般的脸上,朦胧烛光中,施晏微嗅着那道随风散开的淡淡酒味,只觉难受,不由眉心微蹙,檀口轻抿。

  施晏微立起身?来施礼,欲要叫他先去沐浴,那人却是不管不顾地靠过来,将她提抱至罗汉床上。

  饶是此刻她站在那张罗汉床上,却还?是矮了他一截,宋珩捧住她的脸,垂首覆上她的朱唇,近乎贪婪地汲取她唇间的芳津,似乎生怕她下一瞬就会消失不见?。

  施晏微的鼻息间满是宋珩身?上清泠的酒味,嫌恶地抬起手去推他的肩膀,却被宋珩单手制止住,抱着她调转方向往罗汉床上坐了,让她坐在自己身?上,继而急不可耐地解下腰间的蹀躞玉带,一言不发地抱住她。

  良久后,宋珩抬手替她捋了捋鬓边被汗水浸湿的鬓发,沉吟片刻,与?她四目相对,继而徐徐张唇道:“那凉药太过伤身?,娘子以后莫再喝了。”

第35章 她要逃

  顷刻间, 施晏微有如晴天霹雳,那道惊雷震得她久久回不过神来,待她?清晰地意识到宋珩嘴里的话是何意时, 不?由心冷半截。

  悔恨、懊恼、彷徨、痛苦、无助......数种负面的情绪同时凝结在心口, 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恍惚间想起宋珩亦不愿看到她先于?正妻诞下子嗣,施晏微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面色凝重地道:“家主还未迎娶正妻过府,妾若先有了身孕,又该如何自处?”

  拥着她?的郎君不?过沉默片刻,随后掰正她的脸对上她尚还泛着红晕的玉面,深邃的凤目平静无波, 不?紧不慢地回答说:“若有了, 便生下来,我自会在你临盆前择个生性宽和、眼里能容人的新妇, 再?风风光光地抬你进?府做贵妾,保你一世富贵荣华。”

  施晏微的一颗心随着他?的话音寸寸发寒发紧,越发觉得自己?当真?可笑极了。

  她?从前竟会愚蠢到, 相信身为上?位者、拥有无上?权柄的宋珩, 会对着她?这样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小女?子信守承诺。

  在这个贵贱有等、尊卑有序、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她?的女?儿身和?无权无势便是原罪, 他?用他?的权势将她?囚困, 视她?为笼中鹰雀, 定要折了她?的翅膀、熬去她?的天性,将她?彻底驯服;如若不?然, 便是将她?生生困死在笼中, 也绝无可能再?放她?出去。

  规则的制定者又何需遵守规则,一切皆不?过是他?们为着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 愚弄和?约束被?剥削者的工具罢了。

  他?视她?为玩物,愚弄和?欺骗了她?,她?本该怒火中烧、愤恨至极的,可她?此刻却仿佛置身于?冰封万里的极寒之地,锥心刺骨的凉意令她?呼吸一滞,发紧的身子亦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

  宋珩仍钉着她?,叫她?缠得很快复起,抱了她?回到里间,抬手掀开床帐,与她?一道跌入繁复的锦被?中,继而将头埋在她?细白的锁骨处,攻城略地。

  施晏微阖上?目无声别过头去,洁白的贝齿死死压住下唇,任由眼尾沁出生理性的泪水,两手紧紧攥住枕边的褥子,再?不?肯透出半点声来。

  帐外忽地吹进?一阵风来,清冷的月光洒在素色床帐之上?,映出两道交缠难分的人影,珠帘随风微晃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却被?账中急剧的声音尽数盖了过去。

  宋珩见她?并未同他?大吵大闹,想是已经认了命,不?过是仗着他?这段时日对她?的纵容,与他?置置气罢了。

  “好娘子,你也莫要恼我出尔反尔,我既占了你的身子,断不?能容你嫁与旁人生儿育女?。况《女?论语》有云: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你已失了贞洁,若离了我,又该如何立身自处?”宋珩一壁说,一壁抬手支起她?的下巴,要她?睁开眼看?着他?。

  二人目光相触的一瞬,施晏微下意识地避来他?的视线,对他?的厌恶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偏宋珩不?肯叫她?躲开,将她?的脸掰正,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

  施晏微强忍着恶心,眼里氤氲上?一层不?甘和?痛苦的水雾。

  他?口中所谓的贞洁,根本就不?该存在于?女?子的襦裙之下,更不?该成为束缚女?性的枷锁;凭什么这个世道的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朝三暮四?,而女?人就必须从一而终,必须接受并服从于?这样的社会准则,倘或她?们生出一星半点的反抗之心,便会被?视作水性杨花、罪大恶极。

  所幸她?现在泪眼朦胧,并不?能看?清宋珩那张令她?无比厌恶的脸,只跟个死物般的躺在他?的身下,被?迫承受他?施加在她?身上?的肮脏与龌龊。

  宋珩动作稍缓,似是瞧出了她?的刻意回避,拇指向上?拭去她?眼里泪,定要她?好生看?清楚他?要她?时的样貌,将她?身上?仅剩的幻想彻底击碎,叫她?彻底认命。

  思及此,宋珩便又凝了眸,沉着声说道:“杨楚音,你该知道,我杀人如麻,心冷如铁,非是什么善类,你往后若肯一心跟我,我自然疼你;可你若还心存妄想欲要背弃我而去,最好现下便歇了这门心思,我受用过的东西?,宁愿毁去也不?会便宜旁人。”

  施晏微感受到他?的拇指指腹掠过眼皮时的湿热和?粗粝,只觉得他?此时像极了一条缠绕住她?的毒蛇,不?知何时便会狠狠地扑咬上?她?的脖颈,直接结果了她?的性命。

  宋珩敏锐地察觉到她?竟然在他?的掌下分心,胸中不?由生出几分不?满的情绪,毫无章法?地加重握她?手的力道,将她?的思绪击得四?分五裂,喘着粗气道:“好娘子,我自然知道你是个知情识趣的,断不?会生出那些个蠢念头;便是真?个叫你侥幸逃了一时,自当想法?子尽早将你寻回,你逃不?出我的手心。”

  施晏微叫他?磋磨得实在有些忍不?过,噙着泪扬起雪白的天鹅颈,檀口里断断续续地溢出几个低低的音调来。

  宋珩听?后,兴致愈发高涨,搂着施晏微没羞没臊地说了好些个像是在骂人的浑话,掐住她?的腰背又行了一回。

  过了许久,账中渐渐安静下来,宋珩一脸餍足地埋头扎进?施晏微汗涔涔的颈窝里,轻张薄唇发出一阵满意的喟叹。

  “我朝多有沉溺于?寻仙炼丹的天家贵胄和?士族子弟,诸如此等虚无缥缈之事从未入得我的眼。依我说,娘子才是那足以?令我快.活似神仙的灵丹妙药。”

  施晏微就那般躺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头顶上?方的帐子,有什么流出来,黏糊糊的贴在白皙的肌肤上?,她?无心去理会,只在心里暗下决定:她?要逃!

  她?要逃离这座困住她?的牢笼,逃到一个没有宋珩的地方,隐姓埋名,安稳度日;待日后风声过去,宋珩娶妻生子、姬妾成群彻底忘了她?这个人,她?与宋珩成为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自可再?往锦官城而去。

  宋珩于?那厢事上?颇为卖力,自然出了不?少的汗,湿热的手掌尤自拢住施晏微的,许久后方依依不?舍地从她?身上?离开,高声唤人送水进?来,照旧先替她?清理干净。

  不?多时,宋珩替她?穿上?干净的衣物盖好被?子,捡起地上?的衣袍套在身上?,慢条斯理地系着腰上?的蹀躞金带,不?疾不?徐地提醒她?道:“今夜说与娘子听?的话,还望娘子能够细细思量一番,过两日给我满意的答案。”

  话毕,大步离了里间,兀自披上?挂在屏风后的鹤羽大氅,大步出得门来,望下房处来唤冯贵。

  彼时子时已过,月明星稀,北风萧瑟。

  冯贵的瞌睡顿时没了大半,打着呵欠屋内吹灭蜡烛,提灯出来,却听?两只乌鹊立在枝头吵嘴,遂打起精神循声看?去。

  凝眸瞅了那乌鹊两眼,复又不?动声色地稍稍抬头将目光落到身侧那人的面上?,观他?今日不?似往常那般神清气爽,只默声与宋珩并肩往府外走。

  主仆二人骑马来到宋府西?院,走角门归至退寒居。

  当天夜里,宋珩用凉水草草洗漱宽衣,将将睡上?不?到三个时辰便又起身往军中去。

  施晏微因昨夜疲累至极,是以?今日直睡到日上?三竿方醒转过来。

  甫一掀开被?子抬起腿,腿间的肿胀令她?下意识地低.吟一声,却是阖上?目倒吸了一口凉气,胳膊肘撑在锦被?上?缓了好半晌才慢悠悠地半坐起身子,略抬起手拍在床柱上?弄出些声响吸引外面人的注意。

  莲蕊正在窗下纠结着要不?要进?来唤她?起身用膳,耳听?得这道声音,忙不?迭地推门进?来,询问施晏微三两句话后,自去茶水房里交代练儿打热水送来正房,又往膳房叫厨子煮一碗鸡蛋面。

  施晏微用过早膳后就开始对着窗纱上?的花鸟暗纹愣神发呆,眼神空洞,思绪纷乱。

  她?如今被?宋珩困在这四?方的天地中,每每出府不?但有婢女?媪妇跟随在她?身后,身边更有小厮侍卫隐匿于?茫茫人群中,皆是一刻不?停地紧盯着她?,即便叫她?侥幸寻见机会脱离这些人的视线范围,可若是没有过所在身上?,亦无法?离开太原城寸步。

  在她?想到法?子弄来过所并取得宋珩的信任令他?放松戒备前,还有一个同样棘手且迫在眉睫的问题需要解决:

  宋珩现下是铁了心不?肯再?让她?服用那避子的凉药,这就意味着今后与他?的每一次接触,皆有可能令她?受孕,宋珩于?她?而言与侵犯、囚禁、恐吓她?的罪犯无异,她?是决计不?能接受自己?怀有他?的孩子的。

  故而当务之急,寻到旁的法?子避子才是最要紧的事。

  依宋珩的性子和?手段,断然不?会再?叫她?接触到任何有碍于?子嗣的汤药,若想避子,只能自己?寻来靠谱些的偏方,虽比不?得喝凉药的效果,但聊胜于?无,总好过就此坐以?待毙,日日担惊受怕。

  刘媪提着填漆食盒迈进?门来,见她?坐在窗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将那食盒往她?面前的檀木小几上?搁了,在那道木料相触的哐当声中,信手取出里面调理身体?的汤药,嘴里恭敬提醒道:“娘子该喝药了。”

  这汤药乃是王老太医在杜三娘开的方子上?改进?过的,药效如何毋庸置疑。

  倘或昨夜宋珩未与她?说那番话,她?恐怕还会天真?地以?为这碗汤药只不?过是用来治疗她?月事腹痛的毛病。

  施晏微低低应了一句,抬手接过刘媪递来的药碗,只垂下头略喝了两口,旋即便皱起眉平声道:“这药喝着倒比往日里喝的凉药还要苦上?三分,吃进?嘴里难受得紧,偏这会子喉咙里亦是沙哑干涩的紧,还要烦请刘媪替我泡杯石蜜水来。”

  刘媪毕竟是成过亲生过孩子的,焉能不?知床帏内的门道,耳听?她?如此说,便知家主昨夜定然是尽了兴的,娘子哭喊求饶得嗓子都?哑了。

  刘媪如是想着,观她?眉头紧皱,只当她?果真?是喉咙里不?舒坦,偏又叫那两口汤药苦着了嘴,是以?并未多心,点头道声是后转身出房,自去茶水房里寻来石蜜泡水。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汤药苦味,施晏微嗅着那股熟悉的味道,心中暗暗寻思:她?先前喝了那样多的凉药,想来胞宫里早已生寒,这才会月事紊乱坠痛,于?子嗣一事上?少不?得亦有所妨碍;

  今日这碗汤药定然是用来替她?调理身子、驱走体?内的寒凉之气的;倘或按照疗程吃上?些时日起了药效,无疑会增加受孕的概率,到底还是不?吃的好。

  想到此处,施晏微毫不?犹豫地立身端起那碗汤药,走到窗棂边拿手稍稍支起窗子,将碗中深棕色的药汤尽数倒进?窗下的盆栽里,而后动作迅速地合上?那扇窗子。

  窗子外头的光线随着她?关窗的动作被?重新隔绝在外,落在窗纱上?泛出点点耀眼的金色光晕。

  施晏微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一切,若无其事地坐回罗汉床上?,脸不?红心不?跳地静候刘媪端石蜜水进?来与她?喝。

  不?多时,刘媪手持红木托盘推门入内,立在施晏微身前将那托盘往小几上?搁了,不?动声色地斜眼瞅了边上?见底的药碗一眼,而后双手执起盛着石蜜水的青瓷盖碗,双手奉至施晏微的跟前。

  “谢过刘媪。”施晏微先在她?面前用温水洗了漱口,这才抬手接过那盖碗送到唇边,分做几口饮下小半碗,接着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刘媪,温声细语地道:“刘媪年岁大了,这样的琐碎事何需你来做,从明日起交给练儿她?们来做就是。”

  刘媪见施晏微说的颇有几分情真?意切,倒叫她?不?好拒绝,颔首应下后,高声唤人进?来收走药碗。

  施晏微因心中有了主意,这一整天都?在呆在屋中安心将养着身子,膳食也比先前用得多了不?少,整个人面色红润不?少;加之宋珩昨日夜里说后日才会过来讨她?的答案,便打算明日出府去买写书回来。

  入夜后,施晏微捧着书在灯下看?了一阵子,至二更后便有些瞌睡,眼皮不?免益发沉重,洗漱一番后自往床上?去安歇,因身上?无病无灾,并未叫人值夜,只吩咐她?们各自回屋睡下,一夜无话。

  外头天明鸡唱,旭日东升,又是新的一天到来。

  施晏微鲜少如前日夜里那般应承宋珩四?回,是以?今日身上?还是不?大舒坦,四?肢酸乏的厉害,用过早膳后就往床上?躺着去了。

  直至午后方撑起身来用午膳,饭毕又往膳房里泡了热水澡,擦了药膏缓上?一阵子,这才更衣上?妆,命人准备车马欲往府外去。

  宋珩特意往别院留了十名身手不?凡的侍卫看?家护院,这回随施晏微出府的有六人,再?加上?两个婢女?、两个小厮和?一个媪妇,足有十人随行,外头人看?来,颇像是哪个士族家的女?郎外出,断不?会轻易与哪家的外室联系起来。

  施晏微嫌那白狐裘太过招摇扎眼,何况今日宋珩也不?在身边,遂只披了一件寻常的桂子绿锦缎斗篷在身上?,绾成单髻的墨发上?不?过簪着一支孔雀金步摇,耳上?坠了一对绿松石滴珠银耳坠,却是一派小家碧玉的装扮,衬得她?娇俏灵动,温柔小意,任谁看?了也觉得是位待字闺中的二八女?郎,又哪里像是经受过雨露的。

  小厮取来脚踏放在车边,施晏微提了裙边正要踩上?去,就听?那车夫问:“娘子欲要往何处去?”

  冬日的暖阳倾泄而下,洒在身上?暖烘烘的。施晏微叫那明亮的日光稍稍晃了眼,抬起手略遮了遮,踩在脚踏上?,语调轻慢地同车夫说道:“还是往东城去吧,那儿热闹,书斋也多。”

  那车夫道了句是,待她?们一行三人皆进?到车厢里,扬鞭催马,径直往东城而去。

  因今日天气甚好,空中暖阳高悬、湛蓝如洗,宽阔的街道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沿途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甚是热闹。

  施晏微挑开车窗的帘子往外看?,很快就被?那繁华的景象吸引住目光,足足看?了一刻钟才放下帘子。

  “娘子方才在看?什么?”香杏问。

  施晏微朝坐在自己?对面的香杏和?练儿等人莞尔一笑,大方回答道:“我在看?有意思的事,譬如忙着替人磨镜子的磨镜匠,又如街边表演各种乐器换取赏钱的游方艺人,再?如挑着扁担卖甜汤的小贩......总之,比我在府里瞧见的东西?有意思的多。”

  若说那游方艺人吹拉弹奏有意思香杏还能勉强理解,至于?磨镜匠和?小贩有意思在何处,香杏却是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

  香杏心中虽不?解,还是轻含笑着附和?她?道:“婢子从前在宋府当差时,曾在年节前后跟着媪妇出府采办过物件,不?但见过游方艺人,还见过玩杂耍、皮影戏和?踩高跷的,甚是有趣。娘子若是喜欢热闹,待到明年元日、上?元,不?妨央着家主带娘子往庙会上?去逛逛。”

  因施晏微待练儿格外宠爱一些,练儿在她?跟前的时候倒比香杏和?刘媪她?们还要多上?一些,她?们瞧不?出娘子待家主的心思如何,练儿却是隐隐约约看?出些门道来:娘子的心中并不?在意家主,甚至存着些疏远和?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