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她入幕 第66章

作者:岫岫烟 标签: 穿越重生

  施晏微胡思乱想着,忽听宋珩含着笑问?她,“你可喜欢这匹照夜白龙驹?”

  没怎么思考,施晏微几乎是脱口而出:“自是喜欢的。”

  宋珩笑意愈深,就连磁性的嗓音里都透着丝丝喜悦之情,“音娘喜欢就好,往后它便?是你一人的。”

  战马随他出生入死,也是可以随意送人的吗?且不是赏给有功的部?下,而是因为她轻飘飘的一句喜欢,竟然就这样送给她了。

  施晏微用审视的目光看他,疑心他果真只是喜欢她的身子吗?可她算不得国?色天香,更无法比肩倾国?倾城的西子杨妃;再者若要论起身段,教坊里比她丰满绰约的女?郎多?了去?了,为何不见他去?寻她们。

  可若要说他喜欢她,又当?真辱没了喜欢二字。

  天下间又岂会有人能狠得下心如此?伤害自己喜欢的人。

  施晏微的思绪似一颗蒲公英的种?子,随风越飘越远,等她堪堪回?过神来,马车已近在咫尺。

  宋珩抱着她上了车。

  二人回?到府上时,已过了晌午。

  宋珩先叫传膳,这才拉着施晏微一起净手洗面,待用过午膳,刘媪端来一碗熟悉的汤药。

  无需他与刘媪多?说什么,施晏微便?知这是在太原喝了多?日的,治疗胞宫寒凉和气血两虚的方子。

  施晏微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她才回?来这样短的时日,宋珩便?迫不及待要她继续喝那药了,想来是着急要个孩子。

  想要孩子就不能赶紧娶个正妻吗?施晏微忍不住在心里直翻白眼,偏宋珩也在场,倒叫她没办法避开人将那汤药倒掉。

  那汤药需要长期服用,如今只不过是喝上一碗,想来是不会有什么的药效的。

  施晏微勉强做完心里建设,伸手端起药碗,将其一饮而尽。

  宋珩见她喝得急,赶忙递来清茶给她漱口,又喂她吃上小半碗糖蒸酥酪去?去?苦味。

  是夜,二人和衣而睡,并无半分越界。

  施晏微接连三日出府学骑马,宋珩连着数日不曾近过她的身,着实?忍得辛苦,不免想要扭转局面,叫她莫要去?得太频繁。

  “娘子且缓上几日,明日莫要再往马场去?学骑马了。”

  施晏微被他打横抱起,放进锦被之中。

  如山的身影朝她压下来。

  汴州。

  李令仪执着拂尘往湖边闲步半个时辰,归至院中,便?有婢女?询问?她今日可要沐浴。

  入秋之后,天气一日凉过一日,况且身上没出什么汗,只说洗漱即可。

  那婢女?应了,不多?时送了泡脚的热水来,往里放了驱赶湿气的艾草、花椒、生姜等物。

  李令仪记得,那是沈镜安吩咐的。

  就连她在此?间素日里用的雪浪纸和薛涛笺也是他叫人送来的。

  自她离开长安城去?到宣州的敬亭山后,已有经年不曾用过。

  从前?她还未修道时,倒也在此?间识得了三五个好友,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各自嫁人生子,操持家务,就连互通书信的次数也渐渐少了起来,到如今,那薛涛笺早已没了用武之地。

  每日做完功课,无事的时候,她也常常在想,此?间可还存在着同她一样拥有着异世之魂的人。

  她孤身一人在敬亭山上的道观里等了一年又一年,除却沈镜安记着当?年在长安城里的点拨和赠银之恩,每年都会往观中来瞧她一两回?,再无旁的人记得她。

  来观众求神的善信多?为女?郎,或为求子,或为夫君子女?祈求平安,却鲜少有为她们自己的。

  她有时也会与她们交谈,倾听她们口中所述的故事,时不时便?会有那说着说着就哭将起来的。

  这世上的女?子,大抵都是充满苦难的。便?是那些?出自名门的又如何,亦被拘束在后宅之中,从来不由她们选择自己的人生。

  即便?她的这具身子贵为公主?,可为着躲避婚事,也只能采取出家修道的法子。

  处在压迫之下的女?子,从来都是千红一窟,万艳同悲。

  李令仪叹了一声?,默念起清静经缓解沉重的心情,达到内心的宁静。

  饶是来到此?间多?年,她还是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旁人伺候她,仍是挥手示意那婢女?退下,自行脱了鞋袜泡脚。

  *

  天色将暗,宋珩打马回?府。

  甫一迈进施晏微的院子,照见她在廊下站着,看雪球在庭中新移栽过来的兰花丛里打滚玩耍。

  她身形单薄,最是畏凉,去?岁就曾因寒气入体病了好些?日子。

  宋珩恐她受凉,有意加快脚下的步子,几乎是顷刻间来到她的身边,抱起她大步往屋里进,又叫练儿将狸奴抱来房中。

  “怎的这时候站在风口上,你身子弱,就不怕吹出病来。”

  口中道出来的虽是责怪她的话语,语气却又是出了奇的温和,施晏微瞧不出他究竟动没动气。

  不多?时,练儿抱了狸奴跟进来,甫一抬眸,两道挨得极为亲密的身影落入眼中,女?郎依偎在郎君怀中太过娇小,身量甚至不及半个他大。

  练儿抱狸奴的手莫名抖了抖,实?在不知宋珩唤她进来做何,只跟块石头似的立在二人跟前?,不发一言。

  “腿伤可好全了?”

  施晏微连忙去?推他卷自己裤腿的手,拧着眉嗔怪道:“前?两日就已经好全了,晋王无需查看。这会子外头天还亮着,叫人看见到底不像样子,不怕她们笑话。”

  宋珩知她脸皮薄,暂且放下她的裤腿,将她的裙摆落回?脚踝处,凑到她耳畔压低声?音:“等入了夜,再好好与娘子算算这些?时日的总账。”

  灼热的气息扑至耳上,烫得施晏微耳尖似要烧起来,红如丹砂。

  “晋王今日去?军中了?”

  宋珩不置可否,只管避开这个问?题自说自的:“音娘且宽心,待用过晚膳后,我会去?浴房洗洗。”

  时人喜香道和茶道,然而施晏微却是皆无甚兴趣,并未令人以香薰衣,至于房中焚的香,亦是婢女?熏什么,她便?闻什么,从不曾表达过自己的喜好,大多?数时候,她会让人将炉子里的香熄了去?。

  宋珩亦对香道不甚在意,独钟爱饮茶。

  是以这二人除去?身上的衣衫后,帐中并无什么气味,只有宋珩靠近施晏微时,能嗅到她身上似有似无的女?儿幽香和清浅的皂角味。

  今日施晏微亦未令人焚香。

  庭中的桂子树上不过零零散散地打着些?细小花苞,尚未散出桂花的清香味来。

  宋珩无香可闻,索性将头埋进她的颈间偷偷闻香。

  “娘子会从马背上摔落,论起来,也是我思虑不周,娘子的身量不比我这样的武将粗人,那白龙驹于你而言确实?太过高大了一些?。”

  施晏微佯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抬眸对上他的星眸,温声?细语地道:“晋王缘何如此?想?此?番原是我自己不小心,与人无尤。再者,换个角度思量一番,我如今连战马都能骑得,将来定是骑什么的马都不用怕了的。”

  宋珩心内暗忖:她近来当?真是惹人喜爱极了,有时虽然爱使小性子娇纵了些?,却也无伤大雅,倒是更添了几分情趣。

  面上的喜色掩藏不住,含笑道:“娘子说自个儿现下连战马都骑得,待娘子大好后,可得寻个时间也叫我观上一回?。”

  还不等施晏微应答,忽地想起什么,便?又道:“娘子这般胆小,那日夜里出逃的时候,这双腿还不定抖成?什么样。”

  “告诉我,你从长安逃走后,可有想起过我?可有担惊受怕,害怕被我寻到?”

  施晏微大致摸清了他的脾性,知道他此?时问?这话是想要听到些?什么,不假思索地颔了颔首,唇瓣微张半真半假地道:“想起过晋王,也想起过二娘、银烛和练儿她们;晋王的手段,我是领略过的,焉能不怕被你寻到?如今细细想来,先前?在外头的那些?时日,竟没几日是安生的,夜里也睡不好。”

  话毕,还不忘恰到好处地黯淡了眸光,将右手攀在宋珩宽厚结实?的胸膛上。

  宋珩顺势搂住她的纤腰,将人拢得更紧,拿指尖轻点一下她的眉心,嗓音带笑:“现下知道在外头独自讨活的日子不好过,可还敢再偷逃出去?吗?”

  他此?时分明是笑着的,然而在施晏微看来,他的笑容着实?有些?渗人,尤其是那双凤目,简直盯得她背后凉嗖嗖地直冒冷汗。

  施晏微唯恐自己演技不过关,怕他从她略显惊慌的神色间瞧出些?什么,遂往他怀里埋了头,压着声?调怯怯道:“不敢了。”

  宋珩忽的抽回?放在她腰上的手,转而来到她的下巴处,支起她的下巴,垂眸对上她的桃花眼,“不敢最好,若再有下次,娘子可千万要藏好了,否则,被我寻到之日,我亦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话音落下,正巧婢女?提了食盒过来,扣了扣门。宋珩应了一声?,让人进来,那两个婢女?跨过门槛走进来,开始往小几上布膳。

  宋珩这才舍得离开她身边,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施晏微不喜欢与他一道用膳,因他管的太多?,不仅要夹肉给她吃,还不许她少吃。

  羊肉吃着实?在有些?腥,施晏微用了两块便?不大想吃了,宋珩见状,压低声?音问?她可是觉得腥,是否吃过牛肉。

  施晏微依稀记得自己在话本上看到过不知节制偷吃牛肉遭报应的故事,她虽不信这样的荒唐之言,却可窥见时下一些?人对吃牛肉这一行为的排斥和憎恶。

  “经由官府认定后依规宰杀的病牛、死牛,亦可食其肉,偶尔吃上一些?倒也无妨。音娘若想吃,我令人去?打探一番,买来一些?可好?”

  说起牛肉,她自穿越到此?处后,当?真是还没吃上过一口,当?下听宋珩如此?说,焉能不动心,十分克制地道:“若真个是官府认定的,倒也不是不可一试。只是什么样的肉吃多?了都会腻,如晋王所言,偶尔吃上一回?就很好。”

  宋珩将剔好刺的鳜鱼肉放进施晏微的碗里,嗓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笑意,“娘子所言,某岂敢不从。”

  过了立秋和处暑,白昼渐短夜渐长。二人用过晚膳净完手漱完口,外头天已麻麻黑了,几颗星子点缀在灰色的幕布上,簇拥着东升的明月。

  宋珩亲自提了灯笼照路,宽大修长的右手牵起施晏微纤细小巧的左手,往园子里逛了一回?消食,继而踏上东边的阁楼将磅礴恢宏、楼殿重叠的上阳宫指给施晏微看。

  “音娘可想去?上阳宫里瞧瞧?”

  施晏微大方点头,启唇道出一个想字。

  宋珩兴冲冲地托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竖抱起来,继而用臂弯托着她的臀,问?她这样是不是能看得更远些?。

  施晏微复又点头,很不适应这样的高度看四下,连声?要求他快些?放自己下来。

  宋珩恐她恼了,夜里不给他碰,只得悻悻将她放到椅子上站定,而后两腿一屈张开双臂,示意她趴上来:“音娘腿伤才刚大好,需得再好生将养一段时日,还是少走些?路较为妥当?。”

  施晏微站在椅子上,看着他宽广结实?的后背,想起陈让每回?要背她时,都会让她站在台阶上,半蹲下身子让她攀上他的背。

  眼前?是相似的场景,然而那个人却不是他。施晏微突然有些?错乱,怔怔地在原地立了好半晌,直到身前?传来宋珩催促的声?音。

  “杨楚音,你若再不上来,我便?将你放在肩上抗着回?去?如何?”他那上扬的语调里带了些?急切。

  施晏微方如梦初醒,彻底看清眼前?的人是宋珩,而非陈让,她也的确该清醒清醒了。

  她张开腿轻轻挽了挽裙摆,倾身向?前?贴上宋珩的后背,两条玉璧圈住宋珩的脖颈。

  感?受到施晏微贴在他后背的体温,宋珩这才心满意足地立起身来,背着她走下阁楼,径直回?到他的上房。

  施晏微瞧出路不对,忙出言提醒。

  “音娘今夜宿在我屋中可好?”听上去?是在询问?她的意见,可脚下的步子却是异常轻快,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分明是在告知她这个决定。

  施晏微懒怠与他多?费唇舌,沉默着没应,周遭漆黑一片,除冯贵手里的那盏灯笼外,无甚可看的,不觉间困意翻涌,索性将下巴埋进他的肩窝里,闭上眼睛浅浅睡去?。

  宋珩怕吵醒她,令人往屏风后的矮塌上铺了软垫,放下软枕,轻手轻脚地将她放下,又替她盖好被子,自去?浴房沐浴。

  临近二更,施晏微醒转过来,眼前?的一切很是陌生,她揉着惺忪睡眼下了塌,穿上重台履从屏风后出来。

  宋珩听到她的脚步声?,搁下手里的书本图册,抬眸望向?她。

  “音娘可睡够了?”宋珩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招手示意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