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岫岫烟
施晏微私心里觉得他定然没打什么好主?意,奈何人在屋檐下,只得动作僵硬地慢慢挪动过去?。
宋珩将她揽入怀中。
“音娘亲手缝制的这套里衣里裤,我穿着很舒服,着实?喜欢得紧。下月的休沐日,我带你去?上阳宫先行择定宫殿可好?”
择定宫殿。施晏微听出他的话外之音,他要自立称帝,建立一个新的国?家,定都洛阳,正大光明地入主?紫薇城和上阳宫。
宋珩欲要让她自己挑选居住的宫殿,这一点她着实?是没有想到。
施晏微疑心他是否有些?色令智昏了,就不怕她相中皇后才有资格居住的宫殿吗?
正思忖间,身上忽然一凉。
妃色的绣花诃子。
施晏微全然没有思想准备,当?下又羞又急,惊慌错愕地看向?始作俑者,对上宋珩灼热的目光。
她的诃子明明还整整齐齐地穿着,却又像是早就不复存在。
宋珩伸出左手露出掌心的那道疤痕,抓过施晏微的两只手放在那道疤上,满脸期待地问?:“音娘可还记得,长安城中,我曾为你接过一支箭矢?”
施晏微不明白他在行房前?说特意提起这件事做什么,只是茫然地点了点头。
“这道疤是我特意留下的,一点药也没用,足足痛了好些?时日才结出这道疤来。”
“音娘当?真好狠的心,我那是为着你连那箭上有毒无毒都顾不上多?想,音娘却能转眼就狠心弃我而去?。”宋珩说这话时,竟是没来由地生出几分委屈的情绪在胸中。
施晏微从来不曾留意过他的身体状况,只觉得他强壮得似要越过牛和虎去?,自然没有发现这道伤疤的存在。
若非他今日主?动提起,她几乎快要忘了他为她徒手接箭这件事。
他是救了她不错,可令她身陷险境的人亦是他,两相抵消,她并不欠他。
施晏微心中虽不甚在意,总要在他面前?做做样子,否则又怎能让他放心,相信她是真的愿意与他共度余生。
“从前?是我性子太过执拗,死脑筋想不开,只一味记着你当?初是如何逼.迫我的,全然忽视了素日里你待我的好,以后再不会如此?了。”施晏微说话间,还不忘轻轻抚摸那道伤疤,虚情假意地道:“这道伤疤可还痛吗?夔牛奴。”
夔牛奴三个字入耳,宋珩再也装不出柳下惠的样子,若非顾及那里裤是施晏微亲手制作的,恨不得直接撕了去?。
施晏微不愿看他,将蜡烛悉数吹灭。
宋珩软语哄骗,变着法地吓唬她,终是让她由着他的心意,叫了他好些?称呼:家主?,宋珩,二郎,夔牛奴...
许久后,将近三更天,施晏微瘫软如泥地伏在那些?新的抓痕上,樱桃一样的唇瓣微微张着,喘息着呼出一团又一团的热气。
橘白提了一桶热水送进来,宋珩将巾子拧至半干坐在床沿处替施晏微清理干净,轮到他自己时,则很是敷衍地擦了擦,随意取了身干净的寝衣穿上。
施晏微实?在疲累至极,尚还未穿好里裤便?已闭上眼昏睡了过去?,
翌日,施晏微自宋珩的大床上醒来,被窝里早没了宋珩的身影。
施晏微对此?很是满意,一心只盼着宋珩能够晚归,旁的事且从长计议。
下床穿了鞋袜,仔细打量起宋珩居住的地方,只见室内陈设十分简单,除书架上摆了满满当?当?的书籍外,其余地方皆是空落落的,与她那间奢华的房间形成?鲜明对比。
橘白入内伺候她洗漱,将她送回?。
商陆迎她进屋,自食盒里取出一碗鸡丝面、一碟豆腐包和切成?小块的林檎毕罗。
冯贵办事效率极高,宋珩卯正出府前?交代的事,至晌午,施晏微便?吃上了炖牛肉。
是日,湖南节度使许殷修缮长沙国?王宫的密报传至宋珩手中,意欲定都潭州。
宋珩拿火折子将那信纸燃了,令人去?请程琰过来觐见。
入夜后,宋珩方归,不往上房去?,径直来到施晏微的院子。
彼时,施晏微垂眸抱着雪球在怀里顺毛,雪球率先察觉到有人进来,往她的怀里钻了钻,施晏微安抚似的提起它的前?腿放在自己肩上,用下巴去?蹭它的小脑袋。
宋珩已经来到她跟前?,凤目里瞧见这一幕,心内不由泛起一丝涟漪:她还从未对自己这样亲昵过。
施晏微故作大方,问?他要不要抱一抱雪球,宋珩淡淡扫视雪球一眼,轻启薄唇阴阳怪气道:“音娘只一味忙着逗弄雪球,竟是连礼数也顾不得了。”
此?人竟魔怔到连一只不会说话的狸奴也要阴阳。施晏微唤来练儿,叫她带雪球回?去?偏房,起身就要屈膝行礼。
宋珩让她坐进自己的怀里,垂首揉着她的小腹,低声?询问?她可还难受。
施晏微垂下长睫,敷衍着答了话。
二人闲话一阵,宋珩命人备水,不顾施晏微的拒绝执意抱着她去?浴房,替她涂抹皂豆擦拭肩背,扶她出浴后拿巾子擦干水渍。
浴房内只燃着一盏烛台,昏黄的烛光映在白玉上,泛起一层温软的金光,衬得她愈发身软无力,光彩照人。
宋珩两眼发直,好半晌才勉强克制住自己那不合时宜的思绪,帮她穿好衣物。
休沐日。
宋珩于施晏微的身侧醒来,起身去?院子里耍会儿刀练会儿剑,待到辰时,施晏微方睡够了,令人送水进来。
施晏微净过面后,宋珩昂首阔步地迈进门来,见屋中并无旁人,扯下衣衫拿施晏微净过手的水擦去?身上的汗,背过身取来衣架上的里衣慢条斯理地穿上。
窗外天光大亮,暖阳透进来,照得室内亮堂堂的,施晏微看清楚了他腰背部?处数不尽的刀伤和剑伤,其中最长的那一条至右肩斜划至左腰上方,瞧着很是狰狞可怖。
他手中握着的每一寸土地,皆是由他自己和父辈亲手打下来的;听闻他们父子治军严明,攻下城池后从来不曾屠杀劫掠过城中百姓,反而悉心安抚,从不扰民,闲暇时还会让军队从事农业生产,倒也难怪,北地的人那样拥戴他们父子。
宋珩回?过神来,见施晏微立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样子,忽的绽唇一笑,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音娘无需为我伤心难过,这些?伤疤早就不痛了。且去?用早膳吧。”
此?人大抵是脑子不好使。施晏微懒怠理会他的自作多?情,离了他跟前?去?长案前?用膳,宋珩不知自己哪句话哪个动作又惹得她不快了,连忙跟上她。
第57章 芬芳殿
上阳宫。
宋珩领着施晏微往提象门进入观风殿。
观风殿内钟楼森立, 经?阁巍峨,处在上阳宫最南的位置上,立于其上可观洛水四时风光, 又有能工巧匠引洛水支流贯穿其间, 并在两岸遍植红花绿柳,与殿内的亭台楼阁、红墙碧瓦相映成趣。
上阳宫东侧的紫薇城乃是隋时所建, 在玄宗朝三镇叛乱时,先后被叛军和回纥焚毁两次,上阳宫亦遭波及,后代宗以四十万贯修缮,仍未能令其恢复如前。
宋珩意欲定都洛阳, 自?然要重新修缮紫薇城;西边的上阳宫虽未遭焚烧, 却也年久失修,是以施晏微目及之处, 皆有匠人在认真行修葺之事。
一路北行,信步出?了观风殿,沿着环廊往麟趾院而去, 路上零零散散地照见几个宫娥内侍, 皆停下步子朝他二人屈膝行礼。
等?人走远了,宋珩道:“时下宫人少?了些, 日后会从长安城大明宫里迁人过来。”
麟趾院位于观风殿后方, 瞧不见浩浩汤汤的洛水, 唯有登上高台楼阁方可望见远方,其内亦是风景秀丽, 奢华非常。
施晏微看过以后, 不由感慨万千,心内暗道这座前朝宫殿奢靡太过。
再往北走百余步, 又有仙居和芬芳二殿。
施晏微看来,仙居殿和麟趾院大差不差,倒是这芬芳殿颇有几分不同,殿中绿柳拂栏,花映画桥,又见一人工开凿的湖泊连通活水,其上有一佳木葱茏的小岛,立着红窗绿瓦的清凉瓦舍。
身?侧的宋珩见她看得入神,因问道:“娘子可是想去那?小渚上一游?”
施晏微放眼看去,但见水面上载着金黄落叶和片片落英,却并无兰舟可乘,遂反问他道:“此处没有舟船,倒要如何上去?”
宋珩听了,正要吩咐身?后随行的冯贵去寻一叶小舟过来,忽然觉察到一阵隐隐的肃杀之气,宽大的手掌立时摸上腰间的长剑,顷刻间将施晏微护在身?后。
“有刺客,保护晋王!”身?后为首的侍卫朝着众人高喝一声?,刀剑出?鞘的声?音齐齐响起。
施晏微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已?有数十道黑衣人影自?四面八方袭来,就连那?寒凉的水中亦有不下二三十人接连破开水面,施展轻功鱼贯而出?。
数息后,刀剑相碰的声?音不绝于耳,施晏微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自?是被吓得六神无主?,只能被动地由宋珩牵引着,不知怎的就到了他的怀中,在求生欲的驱使下,忙不迭牢牢抱住他的腰身?。
宋珩执剑斩下一人头颅,那?人往地上倒了下去,立时鲜血喷涌,宋珩一个侧身?闪躲开,未让那?些血渍沾到施晏微的身?上。
施晏微两手攥着他的衣衫,紧闭双眼,跟只鸵鸟似的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根本不敢去看周遭的腥风血雨,身?子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感受到怀中之人因为惊惧轻颤不已?,宋珩眼中杀气更甚,强迫自?己收敛锋芒吐出?两口浊气,大掌将施晏微搂得更紧,微微垂首低低安抚她道:“音娘莫怕,有我在,任何人都无法伤你分毫。”
那?些黑衣人中有人瞧出?他颇为在意怀中的女郎,每一招每一式皆有极力维护那?女郎之意,遂三五个聚在一处欲要攻击施晏微来分散宋珩的注意力。
过了几招,宋珩便已?知晓他们的意图,快如闪电般地拔下施晏微发间的银簪掷了出?去,须臾间刺入其中一人的咽喉,那?人忍着极度的痛苦,奋力将手中的长剑刺向宋珩。
宋珩振臂提剑去挡,竟是生生将那?刺客手中的长剑折断。
此番随行的侍卫不过二十余人,虽都是顶尖的高手,然而那?帮刺客有将近百人,且并非是寻常的死士,无一不是训练有素,招招皆是下的死手,分明是存了死志的。
双方缠打成一片,难解难分。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刺客将杀招尽数使在施晏微身?上,宋珩心知他们是想以此来乱他心智,虽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仍不免有些心烦意乱,分出?不少?心神去护施晏微的周全。
为首的死士见他有些乱了阵脚,挣脱步铮的纠缠直取宋珩而去,宋珩连忙回身?去挡,长剑一挑刺入他的心口,动作太大,一时间未能及时顾上施晏微,令她的手因为重力稍稍脱开他的腰身?,险些跌倒。
宋珩见状,一颗心几乎跳到嗓子,即刻就要去扶她起来,慌乱间竟未曾发觉那?人并未全然倒下,反而是聚了最后一口气提着剑朝他挥砍过来。
施晏微心下不安,恰在这时睁开了眼,甫一抬首,刀刃上的寒光刺入眼中,吓得她惊呼出?声?:“宋珩,后面!”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刀刃刺进他心口附近的位置,宋珩硬生生挨下那?道钝痛,对着施晏微道出?“闭眼”二字,话音才刚落下,骤然间反手砍去那?死士的右臂。
殷红的血源源不断地自?那?道伤口中流出?,宋珩像是杀红了眼,似乎感觉不到半点痛意,接连斩杀十余人于他的长剑之下。
宫中侍卫闻闻赶来时,那?帮刺客几乎尽数死于刀剑之下,宋珩令留两三个活口,打横抱起惊魂甫定、脸色微微发白的施晏微。
施晏微只当他是不愿旁的男子扶她,这才逞强亲自?抱她,极力克服心内尚未平复的恐惧之情,颤声?说道:“你受伤了,我可以自?己走的。”
宋珩胸中怒气未消,眼底寒凉一片,天知道他方才是如何强压下将那?些刺客剁成肉泥的冲动的,当下听她如此说,一时间未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冷冷道了句“闭嘴”。
她也不知道芬芳殿内竟会藏有这样?多的刺客,她若早知道,定然不会在那?里多留,平白给人当活靶子用。
施晏微以为他是在埋怨她,拿她撒气,心中觉得委屈又冤枉,暗道那?帮刺客分明是冲着他去的,她无端受了这样?的牵累,他竟还将罪责怪在她身?上。
正胡思乱之际,忽听头顶上方传来男人低低的道歉声?,“我方才是气急了,后怕他们差点伤着你,而非要冲你发脾气;这原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音娘千万莫要往心里去可好?”
任他如何低头认错,施晏微这会子觉得委屈,就是不想理会他,埋下头沉默着不发一声?,由他抱着上了马车。
冯贵取来止血的药粉,扯开他的衣衫倒了上去,施晏微全程都没看宋珩一眼,静静坐在他对面,细白的手指绞着膝上的衣料。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疾驰至积善坊,宋珩的伤口还未全然止住血,染红了冯贵才刚缠上的干净布条,就连身?上的衣物都被鲜血浸湿大片。
施晏微现下已?经?不再害怕,可以行动自?如,是以不肯让宋珩扶她,也不肯给他半分好脸色,下车后闷声?不响地朝宋珩屈膝行一礼后,与他分道而走。
上房内,府医替宋珩清理伤口,止住血后,缠上干净的布条,交代?他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提起药箱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程琰那?厢听闻宋珩遇刺一事,匆匆赶来府上探望,此番宋珩伤得虽不轻,却并无性命之忧,令程琰务必将此消息透出?去,且要说他伤得极重,卧床不起,药石难救。
程琰亦是聪明人,一听便知他的用意,连声?应下后,略坐一会儿便走了。
自?程琰走后,宋珩传令下去,若再有人来拜访,不论什么身?份和官阶,一概不见。
次日,施晏微用过早膳,才拿茶水漱完口,门外?传来冯贵问安的声?音。
施晏微闻言,往罗汉床上坐了,平声?让人进来,态度颇有几分冷淡,询问他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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