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她入幕 第68章

作者:岫岫烟 标签: 穿越重生

  冯贵面带忧色,拧着眉看向她,毕恭毕敬地道:“晋王失血过多,昨儿夜里睡得甚是不好,嘴里一直念着娘子,今晨又使性子不肯让旁的人换药,还要烦请娘子随奴走这一遭,委屈些时日为晋王侍疾。”

  现在还不是能与宋珩撕破脸的时候,施晏微内心一万个不愿意,可为着能够顺顺利利地前往太原,少?不得作出?些妥协,随他往上房走。

  宋珩光着膀子趴在床上。

  当下听冯贵说杨娘子来了,登时做出?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

  施晏微迈进门来,仔细打量他一番,觉得他不像是装出?来的,遂往床沿处坐下,全程闷声?不响地替他拆去布条,洒上药,再重新缠上干净的布条,也不管手上的动作重不重,只想快些结束了事。

  “娘子可是还在生我的气?”宋珩佯装作有气无力的样?子,掐着嗓子低声?说道。

  药已?换好,施晏微心里嫌恶他,不欲在此间久留,遂立起身?来,莹润的唇瓣一张一合,敷衍他道:“晋王多虑,昨日那?样?的情况,岂有容我生气的份?”

  宋珩听了这话,笃定她心内必定是尚还因为他昨日说出?的那?句话而生气,故而语气愈发轻缓,“方才换药太疼,脸上出?了好些汗,面架上有清水,音娘发发善心,替我擦擦可好?”

  刚才换药时他明明没吭一声?,竟也会痛得流出?汗来吗?施晏微有些不解,并不信他,可为着不让他对自?己心生不满,还是咬牙答应,取来巾子拧成半干,再一回头,却发现他已?不知何时自?己盘膝坐起来了。

  施晏微走上前仔细观察一番,并未瞧见他脸上有汗珠,愈发笃定他嘴里的话是骗她的,胡乱往他脸上抹了两把?,抬腿就要走。

  宋珩那?厮却是得寸进尺,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又叫软语哀求她拿巾子再替自?己擦擦身?子。

  施晏微在心中默念着她要太原,这才能暂且耐住性子,复又往床沿处坐下,接着动作机械地替他擦身?。

  待擦至腹部时,施晏微脑海里想着事,一时不察触到了他的裤腰上,惊慌失措地收回手,不经?意间垂眸瞥见什么,顿时脸色大变,攥紧手中的帕子就要起身?离开。

  宋珩一把?扣住她的腰不让她走,凤目对上她的清眸,浅笑着问:“娘子怕什么?”

  他的手像铁钳一样?禁锢住她,饶是他这会子有伤在身?,可那?一身?的力气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轻而易举地控制住她,掌控着她。

  施晏微跌进他的怀里,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此时屋中只有他二人,几乎安静到落针可闻。

  那?人身?上越来越热,腾腾的热气烫得施晏微也跟着出?汗。

  有风从外?面吹进来,施晏微却丝毫感觉不到凉意,只觉得在宋珩的影响下,那?风似乎都是热的。

  施晏微的头脑立时混乱了,欲要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极力克制着羞耻心,声?如蚊蝇地道:“晋王身?上尚还受着伤,会撕扯到伤口。”

  口中虽是关心他伤势的绵软话语,心内却暗骂他无耻,明明身?上受了那?样?重的伤...

  宋珩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身?上陡然一凉,施晏微下意识地抱手要去护住什么,宋珩掰开她的手,“只要压不着伤口,想来也是不妨事的。”

  施晏微感受到那?风的凉意,右手去够宋珩随手扔到床尾的衣衫,红着脸道:“时下已?入了秋,我冷...”

  “好娘子,很快就不会冷了。”宋珩的嗓音里带着几分笑意,堵她的话。

  施晏微不肯依从,努力将身?子往那?边去靠,伸长了手去拿衣衫,偏偏始终都差了那?么一截,数次尝试皆是无果。

  宋珩见她这样?执着,只得长臂一挥替她将那?外?衫取了来,送还给她,由着她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

  “如此,娘子可满意了?”宋珩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勾起唇角,笑问她道。

  施晏微面红如林檎,颇有几分不自?在地朝人点点头。

  “好娘子,起来。”宋珩轻轻拍了拍她。

  施晏微无法拒绝,只能照做,凉风立时贴上左腿的肌肤。

  黛眉微蹙,两手不由自?主?地环住宋珩的脖颈来获取更多的温度。

  宋珩对于自?己身?上碍事的东西?可就没有这样?多的耐心了,左右不是施晏微亲手做给他的那?件里裤,没有半分在意。

  嘶啦声?入耳,施晏微心中又惊又怕,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闭上了眼。

  宋珩低下头捧住她的脸,吻住她的唇。

  周身?突然渐渐失热起来,就像夏日里雨后的初晴。

  施晏微被他吻得微微缺氧,头脑里轻飘飘的,身?体开始发热,恍惚间,那?人忽然离开了她的唇,继而凑到她耳边低低道了一句安抚她的话语。

  窗外?的风似乎更紧了些。

  施晏微似一叶兰舟,在风浪里沉浮。

  眼眶里氤氲一片,横着盈盈秋波。

  宋珩对上那?双清亮的眸子,仿佛置身?于九重宫阙的仙界之上。

  “杨楚音,音娘。”宋珩张开薄唇,忘情地唤着她。

  骤雨未至,芙蓉泣露。

  施晏微咬着唇瓣,大脑空白到什么都想不出?来。

  宋珩用指腹拭去她眼尾的泪珠,难掩满脸激动的神情,扬起声?调问她话。

  施晏微的思绪混沌一片,好半晌头脑才变得清明一些,喉咙里勉强挤出?三个字来:“不喜欢...”

  宋珩见她到了现在还能维持最后一丝清醒同他嘴硬否认,面上笑意更深,再无半分克制和退让,“音娘竟不喜吗?想来是我不够尽心的缘故。”

  施晏微着实是敌不过他分毫,咬得下唇都快破了,终是抽泣出?声?,小手胡乱地拍打他,温热的泪水滴落在他的肩背处。

  “这回娘子可还想抵赖?”

  施晏微简直想杀他的心都有了,两行皓齿舀住他的肩膀不肯松口。

  宋珩没再逼问她,专心一事。

  良久后,施晏微强打起精神,聚了最后一丝气力,想要起开,却被宋珩阻拦。

  膝盖贴着锦被,不让他靠近。

  宋珩匀不出?心思细想,姑且认为她是在替自?己的身?体着想,安抚她道:“好娘子,我自?有分寸,你莫要替我忧心。”

  话毕,跪至床尾。

  施晏微这回是彻底没了气力和精神与他周旋,只能咬牙认命。

  柔软的褥子被她紧紧攥在手心里,沁出?的细汗沾湿了褥子,指尖都变得苍白起来。

  宋珩抱起她下了床榻,立在穿衣镜前,时不时去瞧那?面打磨过的黄铜。

  鬓发被水珠打湿,湿淋淋地贴在白皙的肌肤上,婢女精心替她梳好的倭堕髻早乱得不成样?子,步摇上的流苏亦不知何时与发丝缠绕在了一处。

  良久后,宋珩放她下来,安置在塌上,而后拿巾子胡乱抹了一把?,从衣柜里取来一件干净的衣物穿上。

  施晏微疲累至极,就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可身?上汗涔涔的,实在不大舒服,只得强撑着起身?。

  施晏微脸红得厉害,找来自?己的手帕沾水去擦。

  身?后传来水滴声?,宋珩蓦然转身?,瞧见她光着脚踩在地上,连忙将她打横抱起,放回柔软的锦被之中,“娘子何必这样?心急,屋里敞亮,怕你见了不喜,这才先穿衣裤遮掩过去,怎的鞋也不穿就自?个儿下了床。”

  说完,落下床帐,穿了里衣披上外?袍,唤人送热水进来。

  宋珩先净了手,再用巾子沾上热水,替她擦洗去那?些浊物。

  施晏微耷拉着眼皮,耳畔传来他问话的声?音:“昨日在上阳宫里看过的宫殿,可有娘子喜欢的?”

  倘若没有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她或许会说芬芳殿,可昨日殿中死了那?样?多的人,有刺客,亦有宋珩的侍卫,鲜血流了满地,几乎要汇成一条小小的河流,她的绣鞋和裙边都沾染了血迹。

  恍然间眼前猩红一片,忽而有些反胃,施晏微捂着心口急咳了两声?,差点吐出?来。

  宋珩见她这样?,立时便知症结所在,忙去轻抚她的后背替她顺气,自?责道:“是我不好,不该在这时候问你,你昨日受了那?样?大的惊吓,该是还未缓过来。”

  施晏微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方才说话时的语调,竟带着些悔意,这是她不曾从他的话语里听出?过这样?的情绪。

  正胡思乱想之际,宋珩从床尾摸了她的诃子和衣物出?来,他解过不知道多少?回,却还从未替她穿过,当下稍稍一用力,登时勒得施晏微低呼一声?,险些喘不过气来。

  “你放开,我自?己来。”施晏微万分嫌恶地打下他的笨手,有些气急地道。

  宋珩垂下乌黑浓密的长睫,一副做错事的样?子,不敢抬眼看她,悻悻将那?诃子的系带放下。

  施晏微唯恐叫他看见,连忙背过身?去,三两下将那?诃子穿了,再是中衣,最后再套上菱格垂领衫和小团花纹高腰襦裙。

  两个人闹了这好一阵子,外?头已?是艳阳高照,秋日的阳光自?窗棂上镂空的花纹里筛进来,落到青砖上形成道道花一样?的光斑。

  冯贵因担心宋珩的伤口,见橘白送完水出?来好一阵子了,遂进前来敲门,道是膳房做了些小食,特意送来。

  方才有那?样?长的时间,宋珩怕她饿,牵着她的手出?去外?间,令冯贵将东西?送进来。

  吱呀一声?,冯贵推门而入,将那?食盒往小几上搁了,见施晏微发髻乱糟糟的,询问她可要唤橘白过来替她重新梳发。

  施晏微闻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瞪了宋珩一眼后,勉强挤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点头应下。

  冯贵得了她的话,却又迟迟不走,只拿眼儿偷摸摸打量着宋珩,好半晌才在施晏微疑惑的眼神中问出?话来:“敢问娘子,晋王身?上的伤势可还好?”

  不消想,他问的自?然是现下的伤口状态,可她方才并未仔细看那?布条有没有沁出?血来,如何答得出?话。

  屋子里迟迟没有应答之声?,冯贵少?不得壮着胆子恳请施晏微查看一二。

  晋王不会听从他的话,未必连杨娘子的话也不听。

  施晏微本不想理会宋珩的死活,但架不住冯贵一个劲地挤眉弄眼,感叹他的忠心,只得敷衍他一番,漫不经?心地启唇让宋珩把?外?袍脱了。

  话她是在人前说了的,至于那?人肯照不照做,决定权不在她这里,她也爱莫能助。

  没曾想,宋珩听了她的话,竟是二话不说,稍稍侧身?,背对着施晏微解了身?上衣袍,露出?里面的白绫中衣。

  那?白色衣料上赫然红了一片,显然是被鲜血染红的,尚还湿润着。

  冯贵见状,忍不住偷偷去瞥施晏微,暗道家主?竟在杨娘子身?上放纵至此,受着伤还这样?不知节制;

  将来入主?紫薇城和上阳宫,至少?也要给她一个妃位的;若是直接封为贵妃,偏生又与前朝那?位有名的贵妃撞了姓氏,却不知那?帮朝臣们要作何想了。

  施晏微不过淡淡扫视那?抹血迹一眼,心内觉得他合该如此,哪个叫他差点伤着心脏还那?般不管不顾的,就不怕撕扯到伤口流血流死他。

  冯贵叉手又施一礼,朝着施晏微殷切恳求道:“奴斗胆,还要烦请杨娘子耐心再替家主?上一回药。”

  施晏微本着做戏做全套的信念,只得让宋珩趴回床上去。

  宋珩出?奇的听话,乖乖回到里间往床上趴了,褪去中衣,露出?满是伤痕的后背。

  面对那?些疤痕,施晏微无动于衷,面色如常地拆去被鲜血浸湿的布条,撒上止血和促进伤口愈合的药粉,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没再继续流血,这才拿布条包扎起来。

  一旁侍立的冯贵看着就替他疼,当着施晏微的面,状似随口一问:“晋王先前流了这好些血,就半点没察觉到吗?”

  宋珩偏头看了眼对待伤患,手底下仍然没个轻重的施晏微,不紧不慢地道:“这样?的伤尚还算不得什么,战场上刀剑无眼,处处都是敌人和杀机,没少?受过比这更重更深的刀伤剑伤,好几次都险些丢了性命,这会子不是还好好地躺在此间。”

  冯贵自?幼在宋珩身?边侍奉,宋珩出?征的次数多到他都记不清楚了,然而有一点却记得无比清楚:不论他受多重的伤,在人前总是一副无甚大碍的样?子,即便是在薛夫人的面前,亦不曾露出?过半分虚弱痛苦的神情。

  难得他还肯在杨娘子面前这样?听话。冯贵暗忖一番,心说杨娘子今后果真肯安生和晋王过日子,何愁没有锦衣荣华呢。

  接下来的数日,宋珩没有离开过府上半步,每日都有不少?官员和权贵欲要前来探望宋珩,皆被府上奴仆以宋珩下令不见客为由通通打发走了。

  宋珩白日处理完公?务命人将文书送去程琰和卫洵处,夜里隔一两日便要与施晏微在一处呆着。

  施晏微不敢将手放在他的后背上,生怕会摸到他的鲜血;所幸那?日之后,宋珩的伤口没再出?过血,渐渐结出?血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