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茵漫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豪富,两日就把我商铺里的米面给清光了,哈哈哈!现在我手里正缺货,诸位同行手里有多余米粮的,先调一些给我!价格上肯定不让你们吃亏!”
“张员外这次赚得盆满钵满了吧?听说宁水镇所有米粮铺里的粮都被人收光了,看来是真的,要不然你也不能来跟我们调货。”
“诶呀别这么说,也不是我一家赚的,恰好遇上这个光景不是?现在禹州到处受灾,看着百姓无粮裹腹,张某作为粮商心里也不落忍哪,奈何小本生意利润不多,家里又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实在没法白将米粮拿出来慷慨。幸好有大善人啊!对方买粮施粥,让百姓有了救命粮续命,我这心也放下了!”
“瞧瞧你这高兴样儿,哈哈哈!不过你要跟我们调粮是调不着了,咱手上的余粮也差不多卖光了!”
“我算了下整个溪中县大小粮商手里的货,加起来少说五万石,再加上‘那处’运出来的,总数达十五万石不止!那些人竟然能全部扫光……嘶!这是何等财力啊?大越境内敢这般花钱不眨眼的,扳着手指也数不出三个来,对方到底什么来头?”
“我着人打听了,对方原籍宁水镇大槐村的,姓苏的一户农户。十六年前被流放雍州,后来天下大赦转回良籍。至于做的什么生意赚了那么多银钱就不得而知了。”
“流放到雍州?听说那边流放地有个风云城,可不太平哪!苏家赚的银子来路正不正?”
“他们正不正不重要。我们卖粮,他们买粮,银货两讫的买卖。反正我们自己是做正经生意的,别的事可跟我们没关系。”
“说是这么说,不过现在有人大肆买粮,导致粮商手里存粮越来越少,物以稀为贵,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朝廷那边?”
“朝廷那边不用担心,我们每年上交衙门的税钱一文不少,不说县太爷,就是知府衙门那边也会给我们几分薄面。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何况长京离禹州远得很,这时候消息怕是还没传过去呢!”
言下之意在场心知肚明。
为了趁灾敛财,他们早跟官府联成一气,这边的消息传到皇上手里,起码要到腊月。
在此之前,足够他们继续挣的。
一轮谈话完毕,又是推杯交盏,人人春风满面。
此时远在流放地风云城的白老爹白奎,坐在白府大厅雕花圈椅上,捂着胸口已经要喘不上气来。
男人一手捂心,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管家,“是不是你年纪大了耳背,听错了?”
老管家兢兢业业不服,“家主,奴才年纪是大,但是绝对不耳背,银庄管事说的确实是白府有大项支出,已拿走七十万两白银。”
白奎后背一垮,压上椅背,捂心的手无力垂下,状若游魂,“少爷干啥大事了?”
“少爷在禹州买光了一个县城的米粮。”
“多少?”
“约十五万石。”
白奎吭哧吭哧喘气,片刻后缓缓坐直,挑眉,又缓缓笑开来,“大粮商管小粮商,鱼虾在一个池子里。以大越现在的国力,一个县城所有粮商手里的存粮加起来撑死不会超过五万石。彧儿却买了十五万石粮,剩下那十万出处,唯有官家粮仓……哈哈哈!”
老管家亲眼瞧着主子从奄奄一息到疯了样大笑,给吓着了,“家主?”
家主别是被少爷给气疯了吧?!
白奎停下笑声,摆摆手,“行了,让他玩。”
老管家嘴角抽了下,犹豫须臾又道,“家主,这样会不会太打眼了?皇上私人钱库里能动用的银子也不过二三十万两,少爷这样把家底露出来,恐遭人眼。”
“家底?你说那七十万?那也太小看我白奎了。”男人不屑哼了声,拍拍椅子扶手站起,背手离开大厅,背影昂藏豪迈,“我白家富可敌国!老子敢让儿子撒银子玩,会怕打眼遭人抢?哈哈哈哈!”
老管家默默瞧着家主潇洒背影,悄悄翻白眼呵了声。
说得大气。
您刚才倒是别一副缓不过来的样儿啊,吓奴才不是。
禹州宁水这边,甜宝等人依旧源源不断买粮。
就从县里粮商手里买。
今天买光了明天又有货调过来,米面价格也是两日一变,节节攀高。
手持白家令牌的白少爷豪横得很,不管什么价格照单全收,从不还价,连对方主动抹零都担心对方吃亏,零头一并付清不少一文。
苏文手里的账本也越来越厚,清清楚楚记着哪月哪日从哪家粮铺,经何人之手以何价格购入多少粮,总计多少银两。
账目细致精确到以文钱为单位。
十月转眼过了大半,禹州气温一天比一天冷。
受灾百姓虽有粥水勉强果腹支撑,日子依旧一日日更为难过。
衙门依旧没有合理有效措施,每日里拿出来赈灾的米粮反日益减少,最后干脆只往外摆出几个粮袋做做样子。
十月二十八。
禹州府衙突接到消息,皇上亲临禹州,人已经在衙门大门口。
禹州知府徐晋连滚带爬赶往迎驾。
第406章 龙颜震怒
长京离禹州最快路程也需二十来日。
今皇上已亲临禹州,人就在衙门外。
而长京那边却没有任何有关皇上离京的风声传出。
徐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同时凭着多年官场历练出的嗅觉,也敏锐察觉到这次怕是要出大事了。
否则皇上绝不会以这样静悄悄的方式驾临。
衙门斜对面大街临街茶楼。
因洪灾影响,茶楼门可罗雀。
今天只来了一波客人,定了三楼雅间,小二将茶点送上去后回到大堂,跟掌柜继续相对唉声叹气。
三楼,白彧跟苏家哥仨趴在窗台前,亲眼瞧着那边衙门里冲出一身着五品官服的人,领着衙门一众衙差,把门前站着的大佛毕恭毕敬迎进去。
苏安挑唇,“接下来就是皇上跟知府斗智斗勇了。”
“哪里用得着斗智斗勇,账本交上去了还需要斗,我岂不是白执了大半个月的笔?”苏文返身坐回茶桌,悠然喝茶。
苏武跟着回来,“咱的任务到这里算完成了吧?累了一个多月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小爷当年挑擂台都没这么操劳!”
小麦穗则一心还记挂着账本上的总数,翻来覆去扳手指,“姐姐,咱这次买粮花了多少银子?八十万两?九十万两?白彧家的钱怎么跟花不完似的?”
冰儿对八十万还是九十万没概念,只知道一个事实,“好多!天那么多!”
“天那么多的扔出去,让那些人长长眼,再天那么多的收回来。”白彧转身背靠窗台,嘴角噙笑道貌岸然,“此次禹州洪灾,百姓能有粮撑到现在,全靠禹州粮商慷慨解囊,功德无量啊。”
众,“……噗嗤!”
甜宝亦翘了唇角,虽不多话,但可看出心情是很好的。
一行在茶楼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外头传来上楼脚步声,片刻后雅间木门被敲响。
进来的男子四十来岁年纪,身姿修长英武,五官眉眼冷峻。
至进了门,看到茶桌旁坐着的一众人后,男人眉眼间的冷峻不自觉便散去,浮出笑容。
“紫衣叔叔!”苏武起身飞扑过去。
被男人擒着肩头借力卸力,转了半圈把小子摁到椅子上,顺手拍了下他脑瓜,“叔叔年纪大了,抱不住你这般斤两了。”
苏武故作不满,“啥斤两,听着跟骂我似的。”
众人笑开。
彼此数年未见,重逢时却没有半点生疏之感,一句称呼一声笑闹便找回了在徒北村的亲近。
紫衣在苏武身边坐下,视线一一掠过面前每张脸。
男人不惯将想念挂在嘴边,但目光里尽是想念。
将孩子们都打量了一遍,他才开口,满目笑意,“都长大了,做事情也越来越成熟,此次禹州水灾,你们皆有大功。”
白彧笑嘻嘻的,朝男人眨眼,“紫衣叔叔,表不表功无所谓,我砸进去的银子你可得让魏离还回来,不然我回了流放地可能进不了家门。”
小麦穗不信,“不可能,白伯伯疼你跟疼祖宗似的,你把天捅塌了他都会笑呵呵站出来顶天,花几十万银子还能不让你进门了?”
白彧,“你不懂,我家老爷子肉疼了也是会造反的。”
众,“呸!”
紫衣扶额,忍俊不禁。
“皇上哪敢扣下你的银两?这头若扣下了,转头怕是整个国库的银子都得飞了。”揶揄了句,紫衣方又解释道,“衙门那边的事情需要点时间处理,皇上一时半会走不开,担心你们等久了,让我先过来跟你们说一声,晚些等这厢事情处理完了,届时他找你们去。”
甜宝闻言点点头,递出一个包裹跟一张方子,“包裹里是毒爷爷用腐毒调制的药引,配上方子里列出的药材,可医疫病。”
“打瞌睡送枕头,此方正是我们极需的。”紫衣也不客气,将东西一并收下了,“不过,用腐毒医疫病?我倒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医法。”
苏安抚掌,炫耀了,“紫衣叔叔莫不是忘了毒爷爷最擅长什么?疫病是由尸毒传染而来,在毒爷爷眼里,这便是毒,是以以腐毒来解,是为以毒攻毒!”
“……”片刻后紫衣肩头再次抖动。
毒老的作风确实,一向如此。
让人意想不到。
普天下能想到用腐毒医病的,大概也只有他一个。
一行在茶楼小聚后,紫衣带着东西重新返回衙门,甜宝等也策马离开府城。
魏离既已到达禹州,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他们操心了。
粮自然也不用继续买了。
至于本地大小粮商们刚从外地高价购来的货……魏离会分配好去处的。
十月最后一天,气温已经降至晨露凝白霜。
一道百姓们等待已久的消息终于传来。
皇上亲临禹州,令各处县衙镇衙给百姓开仓放粮!及后拨款重建灾区!
这道消息传出不过半日,百姓们还没开始沸腾,紧接又一道消息传来,各地官方粮仓粮食告急!无粮可放!皇上为此龙颜震怒,下令彻查存粮去处!
百姓们听到放粮的时候没轰动,却在这个消息出来时,轰地炸开了锅。
历朝历代官方粮仓皆需遵循国朝律例,三年耕必有一年之食,九年耕必有三年之食,以三十年之通,虽有凶旱水溢,民无菜色。
也即三年耕作,必要有一年粮食储备,九年耕作,必要有三年粮食储备。
以备天灾时赈济百姓之用,保百姓不受无粮之苦。
今玄景三年,便是从新朝初开始进行储备,地方官仓也至少该储有一年之粮!
以禹州百姓三年缴纳的税粮十中取一,整个禹州官仓的储粮也该在八万石至十万石。
可是皇上亲自来了禹州下令打开官仓,仓中竟然无粮可派!那么庞大的粮食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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