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女匠师 第160章

作者:悟空嚼糖 标签: 穿越重生

  砰、砰……墙内响起砸木的动静,伴随破嗓的叫嚷:“谁?墙外是谁?哪个江魋、你们在说哪个江魋、哪个江魋……”

  有人呵斥:“老实点!”

  “啊,哪个江魋,哪个、哪个……”没人给罪徒江扬解惑,乡兵用皮鞭在囚车外头抽,江扬疼得受不了,缩在囚牢正中。

  乡兵骂道:“装啊,再敢装疯,抽死你!”

  老狐亭太大了,又走了一刻时间,亭吏终于带到位置。一个大院落,王葛不用跟桓真他们分院住了,院东有马厩、茅房,西侧有柴棚、灶屋,若要自行烹食,可去庖厨领米粮,井也在庖厨那。

  亭吏交待完离去。

  司马冲去挑水,桓真、王恬领食材,王葛收拾屋、扫院。晚上吃索饼,她给桓真打下手。早听铁雷说过,桓郎君会烹食,原以为是恭维话,没想到还说谦虚了。

  司马冲喂马,给它们清理尾巴上沾的粪。王恬闲的,偷偷揪“芙蕖”的毛,司马冲气坏了,连踢带揍把他赶出马厩。

  王恬又来灶屋捣乱,蹲在灶膛口抽木柴玩,几次差点绊着桓真。“桓阿兄,那时你咋想的,上去就剐江大郎?”

  王葛全当听闲话,给桓真递水,添到釜里。他把盆递归王葛时,回王恬:“不知道,看到江大郎就莫名愤怒。再说了,他犯的事该活剐。”

  “可是要剐也得桓县令下令剐他。你族叔的脾气啥样,你先前一点不知啊?”

  “我和族叔没见过几次。他一直在太学,对了,教他的刘夫子,就是刘泊的阿父。”桓真说到这,自己都分不清,余光是有意还是无意瞥向王葛。她刷着面盆,没啥异样。

  王恬叹声气:“挺想温阿兄的,他也考少年护军么?温阿兄的武艺可不大行。”

  “我们就不要嫌他了。”

  王恬拧身,冲王葛使劲一“哼”。

  “快起开吧,索饼好了,别烫着你。”

  没有菜,索饼就着咸豆,众人也吃得狼吞虎咽。饭饱后,已是戌时。

  王葛收拾完灶台就回自己屋,摊开行囊,布料是双层的,里布用粗、细线搭配缝的寸、分线段,只要腾出时间她就像盲人一样摸索,或者在地面划线。规矩分寸是匠人的基本功,不能因为不再考核就放松这方面的训练。

  可惜一路上没遇到竹林,不然就能劈截竹秆练习篾竹丝了。

  桓真那边,三少年摸着黑坐,正要商议接下来的行程,有人拍院门,拍得动静大、急促。

  这是非常无礼的行为。

  “咣咣”动静中,有人制止劝说:“莫拍、莫拍了,天已晚,人家或许睡了。”

  “还能睡死不成!里头到底住了几人?”

  “真不知啊,刚才不是我带他们来的。”

  “看你这心虚劲,他们也就三、四个人吧?你叫他们出来,跟我们换院子!”

  “诸位莫说笑,老狐亭没这规矩。院子确实有大有小,但空院足够多,你们两院合一院就是。”

  桓真怕司马冲俩人受不了气出去理论,让他俩呆屋里,他独站院中听着外头动静。很明显,有刚来的住客仗着人多想住此处院落,一直在劝说的,是老狐亭的亭吏。

  王葛半敞着门,直到外头重归清静才放心,这可跟在望月亭与伤兵换院子不一样,刚才喧哗的几人一听就非常蛮横。

  确实蛮横,亭吏也最怕遇到这种投宿的。对方有十人,各个彪悍,用的是会稽郡山阴县的公事路引,来这片驿舍区前,这伙人先好脾气的问“有无同乡投宿于此”,亭吏才把对方带来的。早知道不多事给对方指刚才院落的位置了。

  亭吏正懊悔,这伙人的为首者,半开玩笑的问:“那院里到底住了几人?半点动静不吭,不会有女娘吧,哈哈。”

  亭吏讪笑。

  这十人相互打个眼色:终于追到王葛那竖婢了?

  院内,桓真确定外头没人了,把王葛叫到他们那屋。

  司马冲:“不对劲,像是特意挑衅我们。”

  桓真:“不好说。张狂的过分,在驿站屋舍够用的情况下乱敲院门,刘清不会找这种蠢人做事。”

  司马冲:“那就是司马韬!”

  桓真:“司马韬好结交市井无赖,我也是想到这点,所以不能开院门,也不能和他们对嚷,一旦被这种人盯上、赖上,会死死缠住我们。”

  王恬恼怒:“要打就打,怕他们不成?”

  桓真解释:“打是不怕的,是怕耽误行路。如果闹到重伤、出了人命,就中了司马韬的计。别忘了,我们已经在宣城郡,只要是重案、凶案,都得到县署审,这一折腾最少得半个月。”

  “司马韬就不怕审那些无赖时,招出是他支使的?”

  桓真:“无赖的话怎可信?如果事情真如我们猜想,那这些人的公事路引一定有问题!或者拿到路引的方式有问题。只要查,司马韬就能置身事外。”

  王恬坐不住了:“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只能进圈套么?”

  司马冲气得砸拳:“关键对方武力强弱也不知。”

  王恬仰头嚎一声:“什么老狐敲门,分明是麻烦敲门,就不该听那传说,倒霉死了!”

  自进屋后王葛一直沉默,在驿站这种地方,被恶意拍打院门肯定不对劲。按桓真猜测,那明天行路后太被动了。“如果他们是冲我来的,会从亭吏口中打听到我的。”

  司马冲问桓真:“要不然我们现在走?”

第282章 270 徒兵的誓言

  “马太疲惫,无法跑快,走不了多远还会被撵上。”

  王恬:“走小路呢?唉!”也就是说说,人生地不熟,又深更半夜的,到哪打听小路?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司马冲郁闷不已:“咱们紧着赶路,就是想始终走在刘清、司马韬前头,早知道刚进宣城郡就遭遇……”

  桓真手一竖:“等等。宣城郡,对,我们刚进宣城郡!如果路过的那处院里,被关押的真是江扬,他可是泾县县令,为何在此处被关?”

  王葛不知泾县在宣城郡的哪个方位,但她却最先跟上桓真的思路:“他是逃到这的,要被逮回去?”

  “对啊!”司马冲俩人也反应过来了。老狐亭位于宣城郡最东南,泾县在西,无论把江扬押往郡治宛陵县审讯、或押往司州,都不该往反方向走。

  除非江扬逃离了泾县,在老狐亭附近被擒。

  桓真道:“这种要犯,一定急着押往宛陵县或司州,至少有一段路程,我们和他们重迭。”

  王恬振奋。司马冲提出质疑:“这种队伍不会许我们跟随的。”不跟紧了有什么用?还是能被那伙居心叵测者缠上。

  王葛捏着袖中铜牌:“郎君,时间紧迫,试一试吧?”

  “好。”

  王恬激动得一跃而起,问:“我们真跟着押送罪徒的队伍走?”

  “嗯。”

  “你坐好!”王恬摁住司马冲,像长辈似的叮嘱:“你照顾好王匠师,我二人去办大事,很快回来。对了,收拾一下行囊,晚上说不定要挪地方哩。”

  可惜的很,桓真确实让收拾行囊预备着,但一同离去的是王葛,非他王恬。

  出院门后,桓真告知王葛关于江扬的情况:“我族叔得到的消息是前段日子的,江扬参与了以祖约为首的反叛,将泾县城门关闭,利用流民、罪徒屠杀百姓。朝廷一定攻破了泾县,江扬才出逃。但是宣城郡下十一县,谁敢说除了泾县,其余县没受祖约指使?”

  王葛:“郎君的意思是,宣城郡的首县也不安全。江扬很有可能被押往司州受审,那么监管他的人,就有和我一样身份的司隶徒兵?”

  “是这样!”桓真目中尽是赞赏。天有星河,更显得院墙中间的夹道狭窄,他心中生出惆怅与惋惜,若王葛是儿郎该多好,若为儿郎,将来前途比女郎要宽广许多。

  到了。

  两边的院落都有哭声、求饶声传出,和傍晚时分不一样,那时骂声多,罪徒各个高嗓门、气势足。

  桓真拍响其中一院门。

  两个持矛兵卒将门打开,刚要问话,王葛竖起铜牌,亮出身份:“司隶徒兵王葛,有事请见官长。”她尽量令自己目光严厉。院当中只有一辆囚车,一个黑影蜷在里头,囚车的每根栅栏都很粗,高度不足以让成年男子站直。

  这一刻,后方的桓真都察觉王葛气度变了,她脊背因为单薄更显神峻,第一次亮出身份,她言语中没有拘束、不自信,仿佛早就是司隶徒兵一样。

  一兵卒赶紧去找监管此院的官长,王葛被允许站入院内,桓真不行,他挨着门外站,能看见她就行。

  很快,一中等身高、宽肩的郎君大步生风过来,他额头左侧有条粗疤,显得面相颇凶。刚才乡兵报于他时,提了句来者是小女娘,没想到这么小。

  当他也亮出铜牌,王葛、桓真放心了,他们猜对了。

  按程序,先核对铜牌,徒兵的所有铜牌,边侧位置都能咬合,对着月光看,不透缝隙,这点司马道继和桓真都告诉过王葛。另外就是铜牌的重量,虽然上面的人名不同,但重量相等。

  对方检查王葛的铜牌,她也察验对方的。此郎君姓岐,名茂。

  “王徒兵,这小郎是?”

  “会稽郡苇亭,桓亭佐。此次途经宣城郡,还好有他与另两位亭佐护送,不然……”王葛凝重神色中含着愤慨。

  “你随我来。桓亭佐在院中稍待。”

  王葛先向桓真一揖,随岐茂去屋舍,内燃烛,微掩门,外头有四个兵卒值守。

  既来之,则安之,桓真站到囚车两步外,跟他身后的矛兵闲聊:“此罪徒这么老实。”

  “老实?哼,狡诈的很。”

  囚车中,江扬抬眼,问:“你姓桓?”

  “没几天活头了,少说废话吧。”

  江扬忍气咬牙:“傍晚时,在墙外说话的,就是你?”

  屋内,岐茂放下窗帘,不再观察桓真。跟王葛对坐后,他快言快语道:“我明早就得押送重犯走,你为何事来,直说。”

  “我被人盯上了,难以摆脱。能不能跟在你队伍里,只要安全进入庐江郡,我四人就走。”

  “对方多少人?”

  “目前不知,天黑前拍过我院门,气势嚣张,幸而亭驿也强横,制止他们破院而入。”

  “是私怨么?”

  “不是。九月时,各郡都有选拔准护军的郡武比,岐徒兵可知此事?”

  “知。呵,听说会稽郡的勇夫全被匠人淘汰了,哈。”

  “是。那匠人就是我。”

  岐茂闭着嘴闷呛一声。好吧,他明白找她麻烦的是啥人了。

  王葛点下头,重复道:“就是我。因我改良兵械有功,并协助官署诛杀莫干山的匪徒多智虫、齐短人、苦荼郎君,和穷隆山的匪徒狒娘子,以及泾县陶氏二匪,才蒙司马从事史赏识,给我一个徒兵身份。我知道,这是他怕我此去边郡,会被匪徒余孽报复,有徒兵身份就可寻求战友求助,助我逃离危难。”

  王葛每说一匪,岐茂喉咙里就咕噜一声,他为徒兵多年,扬州境内被通缉的重犯姓名、特征,基本都知道。他还是想窄了,这小女娘的仇家,遍布四郡地啊!

  岐茂:“不能掉以轻心。囚车内的罪徒就是泾县县令江扬,这些年他培养了不少刺客。”

  “是。其实我去边郡有要务,不是迫于无奈、暂不能死,我绝不敢麻烦岐徒兵。”不算扯谎,传播新犁就是要务。

  岐茂大手一挥,有些恼:“哎,这是什么话?你我都是徒兵啊!司马从事史没告诉你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