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女匠师 第41章

作者:悟空嚼糖 标签: 穿越重生

  “嗯。能装得下好几条鱼伯家的船呢。”

  “哇,那不得跟咱家院子一样大?”

  “我当时离的远,它具体有多长、多阔,我还真不知道。”

  “可是……”王荇觉得下面的话有些咒人家渔船的意思,因此附在王葛耳边悄悄说,这样就不内疚了:“我听说鱼伯家的船总漏水,修好船头修船尾。大船漏水怎么办?来得及拖上岸吗?”

  大船漏水怎么办?

  这话前世从哪听过?王葛脸上慢慢欢喜,抵住阿弟的小脑袋,夸道:“虎头啊,你就是阿姐的福星。我有主意了,但是你得帮我一起琢磨。”

  “哦?阿姐快说给我听,我一定能帮上阿姐!”

  王葛肯定不是真指望虎头出主意。前世历史上,有一种船体结构,叫“水密隔舱”,是“传统技艺”类别的非遗项目。

  简单说,就是采用榫接(木板的槽舌接合)、艌缝(薴麻、桐油、石灰等制作的填塞艌料)技艺,用隔舱板将整个大船舱,隔成若干个互不相通的小船舱,提高抗沉性能。即使某个小船舱进水,船只也可一边航行、一边进行修补。

  这种技术最早的起源,可追朔到东晋末年“卢循起义”期间,此人利用竹子结构改造船只,发明的“八艚舰”。

  但现在的大晋朝,没有农民起义了,卢循说不定还没出生,所以王葛要送给桓县令的,就是提前原本历史数十年的八艚舰……的船模……的简陋版。

  桓县令是聪明人,肯定能受船模启发,将船模送到专业的船匠手中。

  王葛很谨慎,就这简陋船模,也要羊装着跟阿弟一起“苦思冥想”,走卢循的发明路线,由竹子内壁的竹节“迸发灵感”。

  剩下的就简单了。直接将半截竹筒当船舱,打磨光滑内壁;锯八个薄木板,削成卡槽,卡进竹筒,隔成九个小船舱,互不通水;将竹筒外侧的底端凋刻水纹,稍加美化;锯一个长的薄木板,制成甲板;甲板头、尾用石刀的刃尖钻许多小孔,插竹棍当作栏杆;栏杆顶端用麻绳相连;最后,为防止竹筒入水侧翻,底部的两侧加竹条稳固。

  到此就算制成。

  王葛:“阿弟,你给竹船起个名字。”

  王荇:“嘻,就叫『不怕漏』吧。”

  姐弟俩笑成一团,这名字简单直观,正好配这个粗制滥造的船模。

  下午,王葛开始篾竹、撕竹丝,制不倒翁。王菽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冻的打哆嗦。

  小贾氏在灶屋腌咸豆,时不时出来看眼庭院,看出王菽在打抖,就回屋抱床褥子出来披王菽身上。“阿葛,叔母问你,你这回是头等匠工,乡里也得给赏钱吧?”

  “早给了。”王葛不看她,冷冰冰回一句。

  小贾氏心里一提:“有多少?”

  “二叔平时待我好,我把赏钱分二叔一些了,怎么二叔没告诉你?”

  小贾氏恼怒:“长辈的事你也敢挑拨?”

  王葛重撕竹丝,不说话了。

  “阿母,你、你不是正腌咸豆呢。”王菽郁闷的撵人。

  小贾氏瞪这不争气的女儿一眼,回灶屋,怀疑葛屦子不安好心,就是故意挑唆。真有赏钱怎么可能给夫君?唉,阿菽的性子真是随了夫君,都是憨的傻的!幸亏阿禾随自己,知道葛屦子狡猾、黑心,从小就不是个好货!

  再说庭院里,王葛见王菽头越垂越低,就说:“你不看着我,咋学?”

  “从姐,我阿母她……我、我都快没脸跟你学了。”

  “咋?你就只是她的女儿,不是我二叔的女儿?”

  王菽抬头,想想从姐这句话,笑起来。“嗯。我阿父对从姐可好了,所以从姐才愿教我。”

  “就是。人哪,得知恩,别管年纪大、年纪小,都得知恩。倘若不知恩,那别管年纪大、年纪小,都不值当被人尊、被人敬。”

  王菽脑袋重新耷拉下去。好羞人,从姐拐着弯骂阿母呢。

  这时,院子外头乱哄哄奔进来一些人,当中,王二郎背着虚弱叫唤的王三郎。

  “快快快!”这群人全进了东厢房。

  王葛立即去主屋,大父、大母正好出来了。不用王葛说,王翁急匆匆去了三房。

  王葛连忙安抚大母别着急:“大父过去了,二叔在、村邻都在,大母现在过去也瞧不见啥。三叔肯定没事,刚才背进来的时候还说话呢,我都听见了。我这就过去看,你先别过去。虎头,你去跟阿父说一声。阿菽,扶好大母。”

  王葛奔向东厢房,正好听见村邻跟大父说话:“没大事。我瞧着像饿的,晕倒时也没磕着、也没碰着。不过啊王伯,你家三郎上山伐树,这是重活呀,以后可不能再让他吃不饱了。”

  这还了得,王葛阴了脸。要是“大父苛待三叔”被当成真事讹传,那老人家最看重的声名就完了!

第69章 69 竹节小人

  王翁又气又臊,脸颊都哆嗦!

  王葛更气冲冲过来,大声抱怨:“大父,你还替三叔瞒着干啥?咱家谁不知道他顿顿把吃食攒下来,是给那弃妇送去!三叔隔两天去趟沙屯、隔两天就去!沙屯就穷成这样吗?都被弃了,姚妇全家还让咱王家养吗?”最后两句,是冲着里屋喊的。

  王翁瞬间长吐口气:家有贤女娘,能顶两个不中用的儿郎啊!

  王三郎刚清醒,一听这话,险些又晕过去。

  这村邻“啧啧”两声,恍悟:“怪不得哩,总见你家三郎赶着车出村,原来是去沙屯。多远啊!得费多少脚力钱?啧啧啧,王伯,你可不能再心软,等你家三郎醒了,啥也别给他吃,敢把家里的粮往外倒腾,哼,饿的轻!”

  王翁叹气:“家丑啊,让邻里见笑了。”

  这时王二郎满头大汗出来了。“阿父放心吧,三弟没事,就是这些天总跑沙屯,吃不好睡不好累的。”

  “啧啧啧!”村邻更嫌弃,朝里屋喊:“既然没事了,我等都走吧,让三郎好好歇歇。”

  其余人三三两两离开,唯此人留到最后,郑重叮嘱王翁:“王伯千万别心软,再饿他两天。要给教训就得给个狠的!”

  啥再饿两天?王二郎眨巴眨巴眼,目光询问阿父。

  王翁一看二儿这蠢样,懒得理睬,进屋。

  三郎已经坐起,虚弱道:“阿父,儿没事,你别……”

  “我看你也没事,哼!”王翁放了心,气休休离去,经过二郎时,迁怒道:“杵这干啥?让道!”

  王二郎更懵,赶忙问王葛:“你大父这是咋了?”

  “担心三叔呗。”王葛瞥到小贾氏走过来了,就问:“二叔,那天你到苇亭接我,我给你那钱,我又后悔了。要不你还我?”

  王二郎嘿嘿憨笑:“那不行。”

  “夫君。”小贾氏两步并一步过来,忍着火,“回屋,我有事问你。”

  王二郎纳闷的跟着新妇走。

  此时贾妪、王大郎和几个孩子都过来,王蓬哭着跑进里屋,抱住阿父。

  王葛挡住大母、阿父,把刚才大父生气的事悄声讲一遍。

  贾妪气的深喘,指着屋里骂:“湖涂货!这个月你都别去沙屯,还有阿竹那个不孝竖子,想做姚家子,就别惦记王家!”

  啪!老人家转身扇了幸灾乐祸的王禾一巴掌:“也是个没良心的竖子,长辈再不济也轮不到你笑!”

  主屋那边,王艾睡醒了在哭,贾妪匆匆回去了。

  王禾捂着脸,其实大母打他几巴掌都没事,但在王葛面前被打,肯定好几天都被她讥笑。王菽刚关心一句就被他推搡的差点坐地上。

  王禾羞恼回屋时,他阿母小贾氏往外跑,一路喊着“这日子没法过了”,跑出了院门。

  坏了,阿母这是要回娘家!王禾兄妹急忙去追。

  王二郎头发凌乱的出来,吼道:“今日谁追此妇,谁就不是我王家子!”他喊完,忽觉将怒火全发出来,是这样的痛快!

  王禾吓在院门口,到底没敢追出去。

  王菽跟阿父感情深,速速跑回来,仰头含泪道:“阿父,我是王家子,我听你话,你别气了,你气成这样我害怕,我担心你呜……”

  东厢房内,王三郎父子、没来得及离开的王荇都扒在门缝瞅,吓的面面相觑。王蓬小声问:“二叔咋了?咋跟大父一样凶哩?”

  王三郎茫然摇头。

  王荇:“三叔,家里这样,你过两天还去沙屯吗?”

  王三郎赶紧说:“休提此事!”

  主屋里,王艾是被院里动静吵醒的,哭起来就很难哄,哭的贾妪心烦气躁,倒是王大郎一接过去,小王艾就不哭了,紧紧揽着伯父的脖子抽泣。

  贾妪不放心道:“真是一桩接一桩,二郎夫妇又闹腾啥?我去瞅瞅。”

  王翁怒火仍盛,不叫去。

  王葛一脸赧然:“大母,不用过去问了,我知道。其实我在县里编物,卖了二十一个钱。二叔在苇亭接到我时,我把之前他买猪脂搭的一个钱还他了。”

  她声音开始转小,慢慢往后退:“刚才……我当着二叔母的面,重提此事。二叔母就误会了,以为我考了头等匠工,县府又像上次一样赏我好些钱,然后我分给二叔、二叔没告诉她……哎、别打、大母别打、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这一天家里真是乱成一团。王葛好几年都没挨揍了,好在大母看似重重呼她背,其实都是擦着衣边过去。

  次日大风,无法去野山。

  一家人为了挤热乎气,全聚到主屋,褥子也都抱过来。草席铺了两层,又垫了两层褥子,才隔绝了地面的寒凉。

  二郎、三郎、王禾编草鞋,贾妪和孙女王菽缝裋褐。

  王大郎给阿父捏腰捶肩,王蓬给大父揉腿。

  随着天渐冷,王翁的腰又有点难受。

  王荇独坐在另一边,背对众人练字。桉的左右各燃一盏烛,这在贫寒之家是非常奢侈的事。王荇知道为了自己读书,攒的麻油都快用光了,因此练的极其认真。

  王葛却知道不能总让阿弟在这种光线下盯着简策,于是跑出门、跑进杂物屋,挑了些细竹管、另个工具凳也抱过来。

  “一刻都闲不住,又折腾啥?”贾妪把针在头上篦一下,问道。

  “给弟妹们做个好玩的。”

  “哦,好玩的、好玩的……玩具,嘻,玩具。”王艾雀跃不已,记起从姐说的“玩具”之称。

  王葛笑笑,开始制作竹节小人。

  用剪刀把细竹管剪成一段段,再削个大刀、长矛的薄竹片。将竹管分成两份,各摆成“小人”状,然后用细麻绳串起,将两个竹片武器各自绑在“小人”的手臂上,呈横握架式。

  最后削四个比竹管直径略大的圆形薄片,剪尖钻小孔,麻绳穿过来,挡在两个“小人”的四只脚底。

  这就成了。

  把两个工具凳拼在一起,两个竹节小人在缝隙上头,她在下头拉动麻绳,两个竹节小人立即像模象样的打起架来。

  她牵绳快,俩小人就打的快,有进有退,有时凶勐的很。

  “啊!”王艾兴奋的尖叫。

  王蓬早跑过来了。

  王荇被吵的惊回头,然后眼睛就再移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