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干饭人 第156章

作者:郁雨竹 标签: 穿越重生

  “罢了,那书你是在哪里看到的,与谁可以再借阅得到?”

  “那书本来就是家中杂书之一,不知是谁从哪里买来的,我小时候偶然看到便记了一段,”赵含章说谎面不改色,道:“南下回乡时,我就收在了箱笼里,和众多财物行李一起遗失了。”

  赵程心痛不已,黯然道:“多少典籍传承皆毁在了战乱之中。”

  赵含章赞同的点头。

  赵程就扭头看向赵宽等人,“所以你们不要总是想着玩乐,只要有空闲的时间就多抄抄书。”

  “抄书不仅能让你们再记诵一遍,或有更深的见解,也能留下更多的典籍,要真遇上战祸,谁知道你们手中的手抄本将来不会是唯一的一本呢。”

  赵含章连连点头,深以为然,也鼓励道:“兄长们辛苦一遭,将来说不定能名垂青史呢。”

  赵宽等人面如菜色,作为学生,不管是未来的,还是现在,抄书绝对都不是很受欢迎,尤其是这种整本整本的抄写。

  《三字经》赵含章做了删改,但《千字文》却是照搬出来了,她和赵程道:“叔父,我认为所有进学的学生都要学这两本书,还有庭涵写出来的算术,学完这三本,学生们也就启蒙结束了,可以根据他们的学习情况和意愿分级教育,是要转而去学别的手艺,还是继续读书。”

  赵程翻了翻她递过来的千字文,惊诧,“这也是王应麟写的?”

  “不是,这是周兴嗣写的。”

  这一位可比王应麟早多了,再过一百五六十来年,他应该就出生了。

  赵程看得入迷,赵宽等也凑上去看。

  半晌他叹息一声,合上书递给他们,看着黑板上的两行字道:“总结之精辟,非博古通今者不能成。”

  他扭头看向赵宽等人,问道:“人之初这两句话,你们知道最早出在何处吗?”

  赵宽和兄弟们对视一眼,最后不得不在他们的目光下硬着头皮上,“应该是出自孟子的‘性本善’论,《公孙丑.上》有‘人皆有不忍人之心’……”

  赵宽在赵程的目光下停下了话,低头道:“学生知错。”

  赵程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扭头看向幸灾乐祸做壁上观的赵含章,“你认为呢?”

  赵含章一呆,在赵程越来越不善的目光中磕磕巴巴的道:“最早的话,出,出自《周易》?”

  见赵程面色微微和缓,赵含章这才继续道:“周易的第四卦蒙卦,说‘童蒙求我’说的正是启蒙之事。孔子曾点过此卦,说‘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

  “这和性本善有何关系?”

  “怎么没有,这是比喻,”赵含章道:“新生之儿就如山间流出的泉水一样清澈透亮,也是天真无暇的,这就是人之初,性本善的天地依据。”

  赵程点头,然后说他们,“读书从不用心,一到用时就腹中空空。”

  他道:“蒙卦,初六,发蒙,利用刑人,用说桎梏,以往吝。”

  见他们眼中迷茫,不由大怒,“虽然我未教过你们《周易》,但如此重要的书你们也没读过吗?”

  赵宽几人低下头。

  赵程就扭头看向赵含章。

  赵含章顿时有种初中时被语文老师盯着的感觉,她下意识的道:“这是说初六处‘蒙’之始,宜受启蒙教育,才能端正品质,免犯罪恶,不至于身罹桎梏。”

  她顿了顿后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此两句皆从蒙卦中来,说的都是启蒙教育之重要性。”

  赵程欣慰的点头,瞥眼看向赵宽等人,幽幽地道:“三娘且比你们年幼几岁呢~”

  赵宽几个都涨红了脸。

  “你们武功比不上她,连文治也不及,要你们何用?”

  赵含章见几个少年脸上都快要滴血了,斗胆道:“叔父啊,蒙卦上还说了,击蒙,不利为寇,您对兄长他们太过暴烈了。”

  说罢转身就跑。

  赵程气得不轻,但又不能去追她,只能扭头盯着赵宽几人看,“为师很暴烈吗?”

  赵宽几人连连摇头,脑袋都快要摇掉了。

  赵程脸色这才好转了点儿,哼了一声后道:“《周易》太难,所以你们没有兴趣,我便也不强求你们学习,但还是应该读一读的,这上面的道理你们若能参悟一分,这一世便够用了。”

  “三娘还是你们妹妹呢。”

  赵宽几人羞愧不已,纷纷应下。

第261章 学习小组

  赵含章读《周易》却是在上了大学后读的,赵和贞小姑娘虽然也读过,但兴趣不大。

  她读《周易》并不是为了通俗的算命之类,而是那段时间太过迷茫,她想要从哲学上找到自己的归处。

  而《周易》是“大道之源”,虽然拗口难懂,但她当时就是自虐一般的想要为难自己,所以愣是读了下来,还背了下来,钻研了很久很久。

  赵含章给赵程提完意见,一路跑回县衙,和傅庭涵道:“我的《三字经》和《千字文》都成功吸引了程叔父的注意,有他在,后面推广问题不大。”

  她哼哼道:“我就说这两本书做启蒙书好嘛,他们之前看都不看就直接否决了。”

  傅庭涵:“恭喜你。”

  见他清清冷冷的,赵含章就凑上去同情的道:“你的教案就只有你能教了,毕竟他们也不认识阿拉伯数字。”

  傅庭涵抬起眼眸,这才多了些表情,含笑道:“你不也可以吗?”只是小学的教案,很容易的。

  “呃,”赵含章挠了挠脑袋,“倒也不是不行。”

  于是下午赵含章就和傅庭涵一起去了学堂。

  被选出来的优秀学生依旧坐在教室里,非常荣幸的成为第一堂课的听众。

  这一次,赵含章坐在了赵程身边,他还在翻看《千字文》。

  《三字经》很短,他已经通读过一遍,上面用到的典故很多,但都通俗易懂,赵程只读一遍便看懂。

  很简单,但要想写出来却不容易,毕竟要从这么多书中将其归纳出来,还要写得朗朗上口,又要兼顾常用字启蒙的用途。

  而《三字经》配合《千字文》使用,基本上把他们这一生会用到的绝大多数字学完,还能学会不少知识。

  赵程一边读一边感叹,同时还在心里将他知道的名士翻了一遍又一遍,实在没有一个人符合赵含章所说的两个人啊。

  可见这世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山野之中不知还躲着多少隐士高人,而在红尘里的人不过略略读了几本书便已高傲不已。

  赵程虽然看着《千字文》,却能分出一缕心神来听外界之言,所以听到傅庭涵道:“算术难学,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字难识,一个壹字就已经难住了不少人,所以我今天要教给你们的是一种新的数字,它会让你们更快,更便捷的进行计算,我希望你们能认真的学这门课程。”

  他道:“数学是世间万物最通俗的语言,我们或许听不懂彼此的语言,看不懂彼此的文字,但用数学,一定可以交流。”

  赵程有不一样的意见,但这是课堂上,所以他没有提出反对。

  然后他就看到傅庭涵写了一行他不认识的符号,然后开始教大家辨认,“这就是1,这是2……”

  学生们跟着辨认了一遍,非常的简单,不说赵程几个,连课堂上的学生都能全部单独分辨出了。

  虽然可能还不太会写。

  傅庭涵也不要求他们马上能写出来,第一堂课嘛,他可以说得简单点儿。

  当然是他认为的简单,毕竟是才读三个月书的学生,即便他们在学堂里已经算优秀的一拨了,对于傅庭涵授课的内容依旧半懂不懂。

  赵含章也觉得傅庭涵说的很简单,还问赵宽几个,“听懂了吗?”

  赵宽几个颔首,“自然。”

  也就是把数字换算一下,有什么难的?

  赵程也不觉得难,但他毕竟当过多年的老师,他知道什么阶段的孩子应该学习什么阶段的知识,他瞥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傅庭涵也当老师很多年,虽然没教过小学生,但人的眼神能表达出很多东西,他现在就看懂了他们眼中的迷茫,于是他顿了一下,转着手中的粉笔问道:“很难理解吗?”

  学生们一起点头。

  傅庭涵静静地看着他们,他们就又下意识的摇头。

  傅庭涵微微皱眉,赵程已经冷声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们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糊弄谁?”

  学生们羞愧的低下头。

  傅庭涵便合上教案,想了想后道:“那就从最简单的开始吧,从一加一开始。”

  教育是循序渐进的长久之事,非一日之功,虽然这和他从前带的学生区别很大,但傅庭涵愿意拿出更多的耐心来。

  相比于赵含章拿出来的两本启蒙书,赵程对傅庭涵的教案兴趣不大,所以他听过就算。

  赵含章失望的目送他离开,没敢勉强他,只能拉住赵宽几个兄弟,“宽兄,我们说说话吧。”

  赵宽:“……说什么?”

  “我记得他们的术数就是宽兄教的?”

  赵宽点头。

  “不打算和我们学一下新的数字吗?”赵含章道:“教育嘛,书同文才行啊。”

  赵宽皱眉,“这个还不知优劣……”

  赵含章已经拍板道:“就这么定了,不仅西平县,将来上蔡县也如此,术数课上主要用阿拉伯数字,认字课上要学习用阿拉伯数字对照汉数字。”

  “接下来的时间不仅庭涵,我也会留在此处任教,几位兄长就和我们学,只有我们学会了才好教学生不是?”

  赵宽很难理解,“你们为何要创一套新的数字?全面代替是很困难的事,万一教到一半不适用……”

  “不会出现不适用的情况,”傅庭涵道:“这也不是我们创造的,我们不过是借用了阿拉伯人的数字罢了。”

  赵宽歪着头想了想后问道:“安息那边的人?你还见过那边的人吗?在长安见到的?”

  一旁的赵良忍不住感慨道:“如此乱世,没想到还有西域的人能到大晋来,庭涵,那安息人什么样,果如书上所说异于常人吗?”

  直接定死了他在长安见过阿拉伯人的事。

  傅庭涵半晌无言,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们对赵含章拿出《三字经》和《千字文》丝毫不怀疑了,因为他们会脑补。

  “先别说废话了,走,我们组个学习小组,”赵含章拉上目之所及的所有兄弟,“学里的先生不够用啊,可惜很难招募到先生,唉,铭伯父要是同意族中的姐妹们来教书就好了。”

  赵宽只当没听见。

  赵含章却已经主动提及,“宽兄,我记得你有个妹妹……”

  “她定亲了,六月就出嫁。”

  “这不是还有五个月吗?行,她不行,那你还有个小妹呢。”

  赵宽:“她才十二岁!”

  赵含章:“我也才十四,哦,不,快十五了,但这不重要,有志者不在年幼嘛,堂妹学识不凡,而学堂里的孩子都要从最简单的学起,她来教他们,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