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干饭人 第395章

作者:郁雨竹 标签: 穿越重生

  于是大家纷纷拽着起身,高兴的呼唤道:“走走,快快前行,莫要耽误了时间,天黑就不好找人了。”

  大家簇拥着王玄去找日子看起来过得不错的人家。

  和祖逖、王玄一样被赵含章这封折子打动的士族不少,她在文中论述的天下大势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同,她所展望的未来也挑动了不少人的内心。

  其中以被迫南迁的士族为最。

  他们是这两年因为动乱而陆续南迁的士族,但在南方的日子也并不好过,虽然这里没有战祸,但被当地士族和豪绅排挤,轻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要说谁最想收复失土,安定北地,非这些士族莫属。

  年长者已无斗志,但年青人中却不少心怀壮志。

  此时的大晋虽然混乱,但还没有十年后的颓靡,所以不少人和祖逖王玄一样,合上册子便要收拾东西北上。

  有人决定去投奔赵含章,还有的决定直接去郓城投效皇帝和苟晞。

  反正不管是谁,两方最后都要合作,一起收复失地的。

  扬州鄱阳郡的一所幽静小院里,卫玠靠在窗边将册子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屋外传来走路声,卫玠这才慢慢合上册子,只是还握在手中不肯放。

  见母亲进来,他立即要起身行礼,只是他才动了一下,王氏便快步上前,一把按住他道:“你我母子,何须多礼,快坐着别动。”

  她从丫鬟手中接过羊乳,放在他身前的案几上,轻声道:“你早上进食少,还是应该多用一些,身体方有元气。”

  卫玠应下,将册子放在案几上,端起碗来轻轻地喝。

  王氏看了一眼册子,叹息一声问道:“这册子你都看三天了,怎么还在看?”

  卫玠将羊乳喝完,垂眸思考片刻后道:“母亲,儿想回洛阳。”

  王氏脸色没多少变化,只是问道:“为何?”

  他道:“本来我带母亲南下,与兄长分开,是为给家族求一生机,他尽忠,我尽孝。”

  “可我等是北人,就算我在南方多受礼遇,卫家想要在此出头也不易,这两月的情形您也看到了,我卫家想要买一块地,不论出多高的价钱,没有当地士绅松口,便无人敢卖予我们,便是我卫玠在此有再好的名声也枉然。”

  卫玠的手指用力按在册子上,葱白一样的手指在阳光下才有些血色,他道:“听闻赵含章已经三次开招贤考,除招贤考外,其余时间凡有投效的士子过去,只要入了她的眼,她也都不吝官职;”

  “我还听来江南的客商说,现在豫州商税极低,是几大州中各类赋税最低的,她还派赵家军清扫官道两旁的贼匪,以保证往来客商的安全。”卫玠道:“她既有此心胸,那她收复失土的大愿说不定能成。”

  王氏则一脸恍惚道:“如此大志,多少男儿尚不能成,她能行吗?”

  卫玠攥紧了手中的册子,抿了抿嘴道:“我想可以,而且我想去试一试。”

  王氏一时没说话。

  卫玠轻声道:“母亲,这是为家族计,本来,兄长在陛下身边尽忠,我带家族南下,一是为求存,二也是另寻出路,现在不过是将南方换成赵含章。”

  他道:“我和兄长一东一西,将来不论是苟晞独掌大权,还是赵含章更进一步,卫氏都有安处。”

  王氏见他为家族计谋到这地步,且目光坚韧,便知道拦不住,于是叹息一声问:“我们全都要回迁吗?”

  “不,”卫玠道:“母亲和族兄们去会稽,我带一二族人回洛阳即可。”

  王氏一惊,“我们不同往?”

  卫玠点头,目光悲伤,握住她的手道:“阿母,我怕是不能尽孝于前了,北方有强敌,一旦赵含章和苟晞不能合力收复故土,那中原必陷落,兖州、豫州和司州都不会幸免,让家族根基暂留江南,若是我与兄长……那卫氏还有族人尚存,若我和兄长有捷报,到时再将宗族回迁。”

第675章 快叫表叔

  王氏一听,悲伤不已。

  但她说不出让儿子留下的话,他们这一次南逃并不安定,和几十个家族一起逃难,路上遭遇过流民军和贼寇,卫氏也死了不少族人。

  卫玠一直是被重点保护的对象,家族为他们付出至此,卫玠自然也要回护家族,此时有另一条能让家族回故土的道路,她怎能阻拦?

  王氏眼泪簌簌而落,人在异乡便更加思乡,尤其扬州的士族并没有接纳他们,这里生活饮食,衣饰不一样,连语言都不一样,王氏也想回故土。

  她很快收敛神色,擦了擦眼泪道:“也好,你既打算北归,那我就给你写信,你先去豫州找你表姐,我听她说过,赵含章是个孝顺的孩子,有她引荐,你在赵含章处也方便些。”

  卫玠想着狡兔三窟,两边下注,其他家族也不是傻的,甚至就连江南当地的士族在看过赵含章的折子后都开始选择合适的弟子往北地送;

  或是在族中鼓舞一番,让有志者去往北地,最好洛阳和郓城都要有人,这样,将来不管是哪方最终获胜,他们都能带着家族更进一步,至少不会让家族落后他人。

  赵含章留在陈县,两个月时间里便面见了不少来投效的士人,有的赵含章收下了,然后用起来;

  还有的,赵含章则是谈笑一番,挽留对方在豫州顽耍,若有空还能去洛阳游玩一番。

  这就是没看上人家了。

  即便深秋,天气已经转寒,赵含章依旧一身寒衣,她一杆长枪如长蛇般游走,耍得虎虎生风。

  王氏带着丫鬟站在一旁看,等她练完一套枪法,立即将巾子浸湿拧干后拿给她,“快擦擦,这天都冷了,你还出这么多汗,小心着凉。”

  赵含章接过巾子擦了脸和脖子,就开始擦手,好奇的问道:“阿娘找我何事?”

  王氏嗔怪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那倒也不是,只是往日这时候您都出门去育善堂了吧,今日您不仅在家,还亲自给我递巾子,我有些受宠若惊。”

  王氏再爱女儿,天天见着她,再香的女儿也变臭了,反正母女俩的日常充分展现了啥叫距离产生美。

  赵含章刚回来时,王氏恨不得晚上睡觉都在一处,衣食住行,她是无一不操心。

  赵含章练剑练枪,她就坐在一旁看,事了帮她擦汗,日常心疼她;

  赵含章回来一旬后,王氏稀罕够了她,开始念叨远在洛阳的儿子,再两日,王氏就开始念叨了。

  念叨赵二郎,念叨她对傅庭涵不够体贴,念叨她的衣裳总是磨破,每日回来都灰头土脸脏兮兮的……

  再后来,便是一日不见赵含章,王氏也不会再想她,每每再见还总能给她找出点错处来。

  连她早上多吃了两个鸡蛋她都要念叨,说鸡蛋吃多了于身体无益。

  明明她刚回来的时候,见她喜欢吃鸡蛋,王氏便叫人煮了一盆鸡蛋给她吃,各种做法都有,可疼她了。

  “所以阿娘找我什么事?”

  王氏这才道:“你姑婆来信了。”

  赵含章喝水的动作一顿,呆问道:“我姑婆是谁?”

  王氏便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姑婆自然就是我的姑姑了,不过我们两家只是同族,到我们这里正好是第五服,关系有些远了。”

  “不过,她不仅是你姑婆,还是你的姨婆,这个关系近一点。”

  这关系绕得她有点儿眼晕,所以她虚心请教道:“所以?”

  “所以你表舅兼你表叔要来投奔你,你那儿可有什么好职位给人家吗?”王氏道:“他虽然走了我的关系,但才情并不差的,你不要小看了人家。”

  又道:“这次随他一起来的还有你另一个表叔,那个你就不必太操心,我以前没听说过他有才华,而且我们两家关系不太好。”

  赵含章一口将水喝光,随性的问道:“他们叫什么呀?”

  王氏就笑容满面,甚至脸上还有些小娇羞道:“他叫卫玠!”

  赵含章一下被自己口水呛住,剧烈的咳嗽起来,脸瞬间通红,眼睛也因为咳嗽红了,好一会儿她才停下,惊奇的看着她娘,“您说谁?”

  王氏得意起来,笑吟吟道:“卫玠,怎样,阿娘介绍的人不错吧?”

  天下何人不识卫玠名呢?

  她特意压着没提前说名字,就是为了给女儿一个惊喜。

  赵含章喜不喜还不知道,但惊是一定惊的,她瞪大双眼问:“卫玠是我……表叔?”

  王氏就嗔了她一眼道:“还是表舅!”

  她道:“我与他母亲同出王氏,他要喊你外祖父一声舅舅的,我是他表姐。”

  王氏顿了顿,叹息道:“不过我们两家关系远了,但你父亲和他关系近呀。”

  赵含章更加虚心的请教,“我父亲和他……”

  王氏就点着她的额头道:“我看你是打仗习武丢了脑子,你八岁就能把族谱背下来,怎么这会儿却忘了?”

  赵含章:……族谱这种枯燥的东西,不特意去想,记忆怎么会冒出来?

  王氏已经道:“你祖母也出自王氏,而且和卫玠的母亲是同父姐妹,她是你父亲的亲姨母,你说这关系近不近?”

  赵含章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可太近了。

  赵含章半晌回神,想起来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阿娘,我外祖他们家……”

  王氏就叹息道:“自你外祖和大舅舅过世,那边的事我就不过问了,他们也顾不上我,也不知他们现在是死是活。”

  赵含章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外祖家的情况这才从记忆的旮旯里冒出来。

  王氏是嫡女,只有一个嫡出的亲大哥,还有个庶出的哥哥,但很不幸,她两个兄长都早死,且都是因为八王之乱而死的。

  外祖父连失两子,身体也更加的不好,最后随便从族里过继了一个嗣子,没多久也病故了。

  这也是王氏嫁妆尤其丰厚的原因之一,有相当一部分资产是王父过继嗣子前给她补的,当时赵含章都八九岁了,连她和赵二郎收到了不少外祖父的贵重礼物。

  或许是因为王父私下给了王氏太多资产,所以嗣子过继后和王氏关系很一般,两边基本上不来往,赵含章基本上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一个舅舅。

  而赵家和她祖母的王家,那关系就更复杂了。

第676章 都是亲戚

  王氏谈兴上来,主要是公爹和她那个叔叔的二三事太好八卦了。

  她拉着女儿在树下坐下,即便已经收敛,但依旧压不住兴奋道:“你姨婆和你祖母年龄相差大,关系还算不错,但我们家之所以和王家来往少,却是因为你舅公。”

  赵含章更加虚心的请教,“我舅公怎么了?”

  王氏就叹息道:“你这舅公呀,跟你祖父是完全相反的两类人。”

  她这舅公叫王济,他亲姐姐就是赵含章的亲亲祖母。

  按说姐夫和小舅子,关系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但他们两个不是如此。

  赵长舆生性节俭,但王济却是生性奢糜,走了两个极端。

  极端到何处呢,王济可以把钱撒着玩儿,他喜欢骑马,当时洛阳繁华,土地很贵,但他却会花大价钱买下一大块地,直接圈了做跑马场,为了视觉享受和炫耀,还用钱铺地,走着钱路去马厩牵马。

  赵含章觉得,这要是在现代,光这一条就可以判他侮辱钱,把人关牢里去,她带了些嫉妒的问道:“然后呢?”

  “你祖父很看不惯他的奢靡,但你祖父胸怀宽广,虽不喜,却不会对他人的生活指手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