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福妾 第15章

作者:南风不尽 标签: 清穿 种田文 美食 甜文 轻松 穿越重生

  何保忠很快就打听到了。

  太监这类人无处不在,又全都趋炎附势,何保忠作为毓庆宫所有太监所仰望的顶端,哪里需要自己跑腿打听,他的屋子就在淳本殿偏殿外围檐廊下那一排廊房里,三间打通成一间,就住他一个人。

  白日里他跟在太子爷身边寸步不离,晚上大多时候他也在太子爷床下的脚踏上对付,这三间大屋子他也就生病的时候能住上。

  就算如此,不用他吩咐,这屋子日日都有小太监打扫看门,谁也不敢占用。

  这会儿他人还没到,屋子里炭火、热水、瓜果蜜饯就都备好了。

  躺在屋里让小太监伺候着抽一袋烟的功夫,自然就有人替他办事情办妥当。

  两个小太监捶腿,一个小太监点烟,还有抢着端茶递水都快打起来的,何保忠被这乌泱泱一屋子人吵得够呛,吞云吐雾地摆手道:“怎么一个个都闲的没差事?都出去都出去,我这抽个烟都不带消停的。”

  赶走了一半人,等散出去套话的人回来,听完他也不久留,连忙就起身往淳本殿正殿书房赶,他是出去办事了,可太子爷身边不会没人伺候。

  他气喘吁吁小跑回来,果然就见到太子爷身边伺候的是茶房管事太监雅头,他心里咬牙,面上却堆满了笑:“爷,奴才回来了。”

  这雅头生得唇红齿白,身形玉立,还会泡一手功夫茶,在太子爷跟前也很得脸,是何保忠的头号心腹之患。

  “雅头,你先下去。”太子头也不抬,翻过手上一页书,“程格格的那几罐子茶你记得单独收起来,近日雨水多,别霉坏了。”

  “嗻。”雅头捧着托盘,倒退着走出门外,才直起身。

  何保忠正好就进来,两人擦肩而过,衬得何保忠跟那白皮汤圆似的。

  胤礽忍住笑:“何保忠,你是不是又胖了。”

  何保忠笑着猫过来,陪着打趣道:“奴才这身肉就跟奴才亲,甩也甩不掉。”

  “你这早晚两顿,再加三趟点心,顿顿不落,这肉能跑才怪了。”胤礽笑着摇头,“我叫你去办的差事办的怎么样了?”

  何保忠已经闻见了屋子里那甜丝丝的蜜桃乌龙茶的味儿,心里早就有了谱,于是就照实将事情说了:“回太子爷的话,奴才都打听清楚了,程格格今儿是去赏花的,正巧赶上大雨才往曲水亭那边避雨,捡着那只猫的确是意外。”

  “至于猫怎么伤的……奴才听南花园割草的小太监说,那猫在南花园躲了几天了,他们又是下笼子又是下夹子都没抓到,正巧库房里闹鼠患,咬坏不少缎子,管事太监请了李侧福晋示下,李侧福晋问过了凌嬷嬷,就叫猫狗房牵了只会捕鼠的大狗来,谁知老鼠还没抓到,倒把猫揪出来咬伤了。那猫跟狗打了一架窜没影了,李侧福晋不愿多管闲事就叫人跟杨格格说,杨格格说那猫不干净打死了了当,后来就被程格格捡着了……”

  “还有,奴才还打听到了些别的……”何保忠顿了顿,瞄了眼太子的脸色,见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便咽了口唾沫,声音越说越低,“杨格格经常招内务府一个姓康的太监来梳头,那康太监虽是内务府的跑腿小太监,却时常出入延禧宫,算是惠妃娘娘身边有几分脸面的人……”

  胤礽“啪”地一声合上书。

  何保忠立刻闭了嘴,头埋得低低的。

  很久很久,他才听到太子爷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这都过了多少年了,宫里的人还是这样,他们把人当猫狗摆弄不算,猫狗的命就更加不能算命了,不过是取乐邀宠的玩意儿,一旦没了好处……”

  他没说下去。

  何保忠有时候觉着太子爷这人特别别扭,他明明就生在皇城里长在皇城里,宫里这样的事儿又不稀奇,他却又凭空多这么些慈悲心肠来,为了猫大动干戈,这要是落到万岁爷耳朵里,只怕又要说他仁懦。

  万岁爷为什么那么喜欢大阿哥,因为大阿哥就是那种纵马塞外、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传统满人啊!大阿哥虽然言行粗了些,但在万岁爷眼里,那就是大气。

  是满洲巴图鲁的气度。

  因此哪怕摔的是太子的猫,也不过小惩大诫就是了。

  相比较之下,太子对骑马射箭的兴趣平平,若不是万岁爷坚持要每个皇阿哥都练骑射,他一定宁愿和三阿哥、四阿哥一块玩儿背经史、练书法。

  曾为了一只猫哭到快昏过去的太子爷,就更被人诟病小心眼了。

  遑论太子还为此记恨了大阿哥那么多年,直到现在都不愿意和解,所有人都觉着这是太子爷不宽容的缘故,甚至还有御史认为,太子如此性情,日后登基为帝,言官若是直言纳谏,只怕太子爷也不能心虚纳谏。

  最后甚至都担忧起大清的未来了。

  当太子有多难,何保忠算是见识到了,首先你不能有一点错儿,不能说错话,不能做出格的事儿;其次,你又要让所有人都满意,皇上、太后、后宫嫔妃、兄弟还有文武百官,乃至百姓。

  所有人都看着你,所以你得一直挺直腰杆,一刻也不能松懈,每一件事都做到最好。

  而且最难最难的就是,轻易没人在乎你有多辛苦,大伙儿只会看到你当太子的好处,甚至都想把你拽下来自个当当看。

  “何保忠。”

  “奴才在。”何保忠甩掉满脑子胡思乱想,跪下道,“太子爷您吩咐。”

  “杨格格那儿,你亲自去传话,”太子爷语气波澜不惊,何保忠却听得心惊肉跳,“就说她的猫孤赏给程格格了,让她不必挂念了。你再问问她,若觉着惠妃那儿的人比毓庆宫的得用,趁早说,大嫂向来贤惠慈爱,孤送她去大哥府上当格格,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太子只有特别不快的时候才会自称孤。

  嘿呦,这是叫他当面扇杨格格两巴掌,再把她面皮扔地上踩两脚呢。

  何保忠激动地嗻了一声,这事儿他爱干啊。

  “从杨格格那儿回来,你去给李侧福晋请安,”胤礽继续吩咐,“跟她说,佟额娘身子不见好,孤担心的很,让她每日手抄经卷为佟额娘祈福,也好静静心。”

  这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把人薅起来请哪门子安?

  何保忠知道,太子爷这是在警告李侧福晋,叫她安分点了。

  “爷,那给程格格挑晒茶太监……”

  胤礽直接把书扔过去:“快滚,少在这耍你的小聪明。”

  没试探成。

  “是,是,奴才这就滚。”何保忠连忙“滚”了。

  出来后,何保忠插着袖子,昂首挺胸、摩拳擦掌地大步往后殿去。

  心里却在琢磨,晒茶的太监还用得着他亲自挑?太子爷这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想要护着程格格还是打算看着她呀?

  他又想起雅头拿走的那几罐子茶了,撮着牙花子想了又想,不成,他还是卖个好吧!

  但这两个人既要讨程格格欢心又能送到太子爷心坎里,可真不好选。

第23章 训诫

  当晚,李氏听完何保忠的话以后,十分平静淡然地磕头谢恩。

  送走了人,见金嬷嬷一脸担忧,便拍了拍她的手:“姆妈不必慌乱,我最了解太子爷,便是为了我失去的那个孩子,他也不会厌了我。何况,太子爷猜到了又如何,我们什么都没做,都是杨格格咎由自取罢了。”

  太子爷这个人,护短又念旧,且最看重忠心二字。

  李氏自打入了毓庆宫,除了景仁宫和僖嫔住的储秀宫,从不多结交其他妃嫔,尤其惠妃,更是敬而远之。

  杨格格的来历她略知一二,若她是杨格格,必然在入东宫后就跟延禧宫撕扯清楚,就算要往来,也得隐秘之极,决不能叫人知道。

  康海柱背后替延禧宫递了几回消息,李氏不知道,也不去打听,反正有凌嬷嬷紧盯着,想来杨格格手上也没什么能威胁太子的消息。

  太子爷为什么让凌嬷嬷管着前院,还不是为了多一双眼睛看着后院?毓庆宫里的事情只有他懒得知道的,没有能瞒得过他的,所以李氏对付杨格格的这些手段也没想着瞒。

  她光明正大,她做了什么?她不过是太知道人心是怎么一回事罢了。

  杨格格这样自视甚高的姑娘,每年选秀都海了去了,以为还是在家里当千金大小姐的时候呢,两淮盐运史多么了不起啊,想来不仅在家里,就是两淮的世家姑娘都得捧着她,她规矩明面上学得好,却没学到心里头去。

  她看不上程格格是小官之女,但程格格就比她聪明多了,至少识时务。

  何保忠前脚刚从杨格格院子出来,李氏就听见了夜色里传来一声声哭声,她早已穿戴齐整,端坐在堂屋,静静等着何保忠过来。

  她一点也不慌乱,就像当初她与林格格两败俱伤,但最终还是她赢了。

  林格格当初多么风光呀,还总拿着自己与太子爷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说事儿,以为太子爷在乎那点情分,她可真是太可笑了,一个伺候茶水的宫女,使了点伎俩爬上太子爷的床就真以为自己是主子了?

  最终不也落得出宫养病的下场么。

  她是太子的侧福晋,只要她没踩着太子的底线,这点子姬妾间的争风吃醋,太子爷不会放在心上,依然会给她尊重。

  果然,不过让她抄经静心罢了,既然太子爷都发话了,她自要好好抄。

  李氏让春涧明日一大早就替她去内务府多领一些笔墨纸张来,要上好的:“这是我替太子爷给佟额娘的孝心,不能怠慢。”

  金嬷嬷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带来了杨格格那边的“训诫”内容。

  李氏听完就放心了,舒舒服服地烫了脚睡下。

  她曾断言杨格格乃廯疥之疾,如今也印证了——不过借一只猫、一个梳头太监,就让杨格格翻不了身了。

  太子爷说话也真够刻薄尖酸的,要是脸皮薄一点的,在听到那句“去大阿哥府上当格格”就能当场上吊自尽。

  而程格格,却是她看走了眼……李氏也不得不感叹,这福气,她比不了。

  不过人的福气也是有限的,李氏躺在床上盘算着,太子爷正宠她,就让她好好享受些时日,最好能有了身子,那她下的这盘棋,就能再进一步、再落一子。

  孩子啊,你不要额娘了,但额娘总是想你的。

  当初是额娘没保护好你,是额娘无能。

  你再来看看额娘好不好?

  额娘身子骨不争气,你若能投到程格格肚子里……也好。

  李氏闭上了眼睛,双手紧紧攥住被角,眼角缓缓滑落一滴眼泪。

  #

  紫禁城里进了五月,就暖和多了,“黄雾”也不刮了——就是后世说的沙尘暴,这天才算真正清亮起来。

  红墙金瓦,衬着碧蓝无云的蓝天,显得无比高远。

  程婉蕴当初刚来京城,最不适应的就是京城的气候,真叫一个又干又冷。就算是春天也时时下雪,萧索得很,除了花房里,紫禁城大多数栽在宫巷外头的树都无花无叶,若是在徽州,南湖岸边各色春花早已开得姹紫嫣红、翠红满枝。

  她抱着猫在院子里发呆,微风徐徐,她和猫一块儿打了个哈欠。

  自从她捡了猫,毓庆宫里的气氛就一日比一日紧张,太子爷叫何保忠训诫李侧福晋和杨格格,却给她这儿送来两个机灵又聪明的小太监,还拨来一个二十几岁就要出宫的宫女,据说她之前都是在宁寿宫伺候的,是正正经经的上三旗内务府包衣。

  程婉蕴听完不由想,那家世估摸着都能比她还好些……

  淳本殿就是透出来一缕风,那都能被底下人闻了又闻,莫说弄出这么大动作,杨格格彻彻底底闭门养病,轻易都不出屋子,安静得就像没这人似的。

  李侧福晋还管着家,门前依然人来人往的,但却不叫程婉蕴来请安了,就算来了也不见,比起以前低调了许多。

  唯独程格格不声不响,却毫发无伤。

  太子爷还直接越过李侧福晋,给她赏了人!

  程婉蕴的后罩房就成了人人侧目之处,大家都在等着她如何风光,结果太子爷又连着大半个月都不再进后院,侧福晋和两个格格谁也不找,明面上是忙着万岁爷预备南巡之事,但底下的人都清楚得很,这是太子爷气还没消呢。

  唯一不大受影响的就是程婉蕴了,何保忠给她送了人来,她就乖乖收下,之前太子爷说拨人是为了帮她晒茶,于是她就只让那两个小太监晒茶。

  至于红樱——就是那个快要出宫的老宫女,程婉蕴对她毫无安排,她却自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没两天就把宫女们都收服了,连青杏碧桃都愿意屈居其下。

  程婉蕴原本还不知道何保忠给她选这么个人来做什么,后来她院子里有几个粗使宫女太监陆陆续续犯了错被红樱打发回内务府,又让她重新挑人,她就明白了。

  这是太子爷派来替她扎篱笆的。

  红樱做事沉稳妥当,背景又干净,帮她把这一群应届毕业生带好就要出宫嫁人,太子爷对她的用心可谓良苦。

  太子爷能替她出手整顿下人,就意味着他这火气八成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至于为什么不来,一来可能真的是忙,二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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