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日成晶
白榆看着白秋平说:“父亲该知道,陛下是君,普通人的愧疚尚且能让人悔不当初,君王的愧疚,只能用鲜血来平息。”
“到时候,太子殿下是储君不可怪罪,父亲猜猜谁是平息怒火,弥合皇家父子亲情的牺牲品。”
“你和我。”白榆笑着说。
白秋平看着白榆,神色变幻难测。
白榆继续说:“所以父亲这时候向太子献计,就说为九殿下请封,还要请个好封地,才是最佳的上策。”
“太子如何会同意?这不是找死?”白秋平皱着眉,但总算是对白榆不再颐指气使地试图压制,而是正常搭话。
白榆说:“他若连这个都想不通,还做个什么太子?种地去算了。”
“你休要胡言乱语!”白秋平恼喝。
白榆说:“父亲,九殿下如今已经这样,根本没有争夺皇位的可能了,太子再揪着不放,只会让皇帝觉得他心狠手辣难当大任。”
“而且九皇子只是被斥责出宫晾着,并没有被下狱,更多自愿加抠抠君羊,四而儿贰五九幺伺七说明九皇子在陛下心中还是有分量的。哪怕顾忌皇家颜面,也很快会赐他封号。”
“若是太子这时候为九殿下请封,不仅皇帝能顺着台阶走下来,会觉得太子有仁君之风。朝野上下,都会赞太子一声当世濯濯君子。不正配他谪仙临世的太子之名?”
“父亲只需要一边献计,一边联合同僚上书请封,牺牲父亲的膝盖跪一跪大殿,陛下对尚书府的心寒,就能少那么几分,同僚日后也都会感激父亲。”
“而且一旦九皇子封王,皇子之间的平衡就会被彻底打破,到时候谁狗急跳墙,太子顺手就收拾了。”
“父亲说,这是不是一举多得?”
“封王之后,女儿同九殿下一同去封地,九殿下痴傻了,不可能再娶妻,女儿也是为自己挣了个王妃之名,不会辱没父亲威名,也定会对父亲的襄助感激不尽,为父亲的仕途做一次助力。”
白榆这一番话说完,白秋平震惊得久久未言。
当然了,以上白榆说的所有理由都是瞎扯淡,什么狗鸡太子什么尚书府。
她推动封王的事情,唯一的理由就是彻底打动谢玉弓。
让他放弃杀她。
剧情里谢玉弓封王是一年以后了。
在去了封地之后,暗中和太子斗法,最终干掉了太子以藩王之身上位。
其中的拉锯也要好几年。
白榆只是为了加速这个剧情,只要谢玉弓不杀她,到了封地她就可以悠闲自在地做她的王妃了。
至于谢玉弓什么时候做上皇帝,那跟她白榆有什么关系。
她到时候再找个谢玉弓不在家的合适机会“病死”。
香消玉殒后改名换姓改头换面,就能彻底地天高海阔任鸟飞了。
过了好半晌,白秋平才神色复杂地看着白榆开口:“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
白榆笑着说:“自然是跟父亲,女儿是父亲的女儿,父亲官拜工部尚书,六部之中谁人不知父亲的大才?连陛下也对父亲青睐有加。女儿自小对父亲的崇敬就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白秋平让这一番马屁拍得摸不着头脑,倒是也没有相信,但从今以后他再不敢轻视他这个深藏不露的庶女……
第15章
把白秋平也忽悠瘸了之后,白榆就不再说任何强硬的话了。
眨眼之间彻底变成了一个仰慕父亲的孝顺女儿。
白秋平说什么,白榆都捧着他。
一顶接着一顶的高帽子扣下来,把白秋平先前因为白榆的忤逆而爆发出的愤怒和失控感,全部都给白秋平压回身体之中。
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一样威严,一样睿智,能够掌控全局。
最后白秋平甚至连“这么多年,为父并非不曾关注你和你娘”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白榆差一点就笑出声了,白秋平从来都没有拿原身母女当过人,现在说这种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但白榆没有笑,还装出一副万分感动的样子。
恭谨道:“父亲不必多说,女儿自然明白。父亲朝堂家中一肩担,已然是万分辛苦,后宅之事自然不敢劳父亲伤神。”
“从前也是女儿不懂事,日后女儿定然会全心全意孝敬父亲。”
白秋平被捧得轻飘飘的,脸上褶子都快舒展开了。
他并非没有怀疑白榆在说谎,但是白榆的眼神过于赤诚。
俨然一副“多年未被在意,骤然间被照拂而感恩戴德”的模样。
白秋平出身士族,几乎是被捧着长大的,做官之后更是一路高升,如今朝堂内外家里家外哪一个开口不是阿谀奉承?
他从心底里,从本能就看不上……不对,应该说是看不见女子这种“头发长见识短”的群体。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白榆这样才是正常的,之前那般忤逆才是不正常的。
因此到最后父女两个人从屋子出门的时候,白秋平已经彻底消了被白榆以三族威胁,大逆不道惹出来的怒火。
白榆哄人不费劲儿,她最擅长说谎。
面不改色地说谎,换着花样地说谎,能把人骗死也不偿命。
房门一打开,白秋平还在交代着白榆:“你尽快回九皇子府,记住千万要好生地看住九殿下。就算九殿下如今已经痴傻,也不要过于苛刻,今后你若是做了王妃,还要指望着九殿下过活。”
“别让你那个姨娘胡来,也别私下里去联系其他的皇子知道吗?如今尚书府听令太子……”
“夫人怎么在这里?”白秋平出门脚步就是一顿,看着外面站着的自家正房夫人,话音陡然止住。
他回头看了白榆一眼,示意白榆不要开口再说什么。
在白秋平的眼中,后宅女人不必知道朝堂局势。
白榆原本在附和,接收到白秋平的“我们是一伙儿,我们说的话不要和任何人说”的眼神,自然而然地闭嘴。
站在门口,她看向尚书夫人,再没有了之前故作畏惧紧张的模样。
而是慢慢地,勾起一点唇角。
狡诈和意味不明的笑意闪过,尚书夫人面上未动,眼神却沉了沉。
她看向白秋平,温声道:“老爷,我与珏儿是怕老爷动气伤了身体。”
尚书夫人又看向了“毫发无伤”的白榆,微微垂了垂眼睫,再次开口温声说道:“都是一家人,千万别伤了和气。”
之前白珏告状的话,尚书夫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这尚书夫人有个同她非常相称的名字,叫薛静娴。
而且母家同白秋平家中算是世交,两人自小认识,带点青梅竹马的意思。
家族之中只有一个哥哥在朝中,虽然有没落之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算是清贵人家。
薛静娴就是那种被家中教养得特别好的闺秀,讲究个“不动声色”,知道什么时候应该隐忍,也懂得在何时出手,且出手决然又狠辣。
这么多年,府内妾室成群,庶子庶女如雨后春笋一样,但是没有谁敢在她眼前拔一头,就说明她确实手段了得。
不过这位薛主母倒也很有分寸,估摸着是不想落下什么苛待妾室和庶子庶女的恶名声,处理人也都是一些非常阴柔的手段,难熬却不致死。
若不然原身也不可能和王姨娘在府内活到现在。
她带着还泪眼汪汪的白珏等在这里,身后不远处还让人按着“王姨娘”,很显然,只要白秋平开门表现出愤怒。
今夜这尚书府内,白榆和王姨娘就要名正言顺地被狠狠收拾了。
而如今白榆好端端地从门内出来,甚至还对着她露出那种意味不明的笑,再看白秋平的态度,虽然薛静娴不懂为什么白秋平没有主张打杀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庶女,却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再发难。
而听到薛静娴的话,白秋平点了点头说:“夫人说的是,都是一家人自然要和和气气。”
“我已经问过了榆儿,她先前说的那些话都只是和珏儿开玩笑,姐妹之间玩闹再正常不过。”
白秋平一句话,就让白珏之前受的那些惊吓和委屈都变成了姐妹之间的玩闹。
“时间不早了,夫人带着珏儿回去休息吧。”
薛静娴的眼皮不着痕迹地抖了抖,很快又温声笑着说:“时候确实是不早了,珏儿方才也吵着困了,老爷是还要忙公事吗?可不要忙得太晚,等一下让萍萍给姥爷送一碗参汤。”
萍萍是薛静娴身边最得力的婢女,花样年华青春正好,是准备给白秋平的下一个妾室。
薛静娴管不住男人的□□,就只好尽可能地给自己的丈夫送她能掌控的人。
白秋平本来也挺喜欢那个萍萍,每次只要萍萍被派到他身边,白秋平就格外地好说话一些。
但是今天不同,今天白秋平让白榆一顿炮轰现在弄得没有什么逗弄女娼的心思。
所以他只是挥了挥手说:“夫人早些休息不必管我。”
然后白秋平侧头对着白榆说:“时辰已经不早了,我让门房为你准备马车尽快赶回去吧。”
白榆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薛静娴身后被人给按着的王姨娘,犹犹豫豫地向前迈了一步,但是又退了回来。
她这一前拉后躲的,白秋平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王姨娘,而后一挥手说道:“都回去休息,也不要有什么闲杂人等去宗祠里面打扰祖宗了。”
白榆挑了挑眉,薛静娴面上分毫不动还维持着体面的微笑,王姨娘高兴地笑出了声。
她之前还骂自己的女儿各种难听的话,现在也看清了形势,知道自己的女儿不知怎么在自己丈夫面前得了脸。
挣脱开按着她的两个人,就要朝着白榆的方向过来。
但是白榆顺手把她捞出来之后,看也没有看她一眼,直接就跟着白秋平安排的侍从走了。
“榆儿……”王姨娘在身后蹦着喊了一声,但是很快就没有了声音,因为她被自己的丈夫瞪了一眼之后就不敢再出声了。
而白榆被婢女一路搀扶着,如一个真真正正的尚书府大小姐一般,舒舒服服地坐上了白秋平为她准备的马车。
这马车可是白秋平平时出门坐的,非常体面而且宽大。
白榆那个两个人坐着都快腿顶腿的马车跟这个一比实在是不得入眼。
白榆上了马车之后直接瘫在马车的垫子上面,不是因为别的,是她也有点累了。
演了一出哭戏还演了一出激情戏,又演了一出权谋戏……情绪的消耗让白榆酣畅淋漓之余,也有一种被耗空的空虚之感。
而白榆离开了尚书府之后,谢玉弓吩咐跟随着白榆的那些死士,也跟随白榆一起回到了九皇子府内,向谢玉弓去报告他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
转述就是容易有偏差,死士形容白榆和白秋平的对话并不带任何的语调,非常干巴。
干巴又直白地叙述出了白榆舌灿莲花劝慰白秋平,给九皇子请封的事情。
彼时谢玉弓虽然回到了九皇子府内,却根本没有休息,他拉开了架势看上去像是在书写什么东西,也确实有很多消息需要回信,有些地方也需要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