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日成晶
安和帝雷霆一怒,皇后被吓得后退了两步,跌坐在椅子上面。
安和帝对着殿外吩咐道:“来人!搬几扇屏风,准备笔墨!”
皇后强撑着自己才没瘫坐在椅子上,求助一般看向谢玉山。
谢玉山这个时?候也不?能辩解什?么,他垂目朝着下面跪着的白榆望去?,眼中终于不?再是一片清澈,而是生出了些许的晦暗和莫测。
很?快屏风就搬过来,几个婢女是被人给架到屏风做出来的隔间?里面,好像一群被迫上考场的举子一样,一脸的死到临头。
就连千意也频频看向皇后,到如今真的是想?不?出任何的办法了。
就算她愿意把肚腹刨开?替主子尽忠解难,可皇帝如今怕是也容不?得她血洒大殿了。
很?快笔墨拿到了皇后和太子的旁边,在皇帝阴沉的注视之下,太子和皇后也只能接过笔墨。
皇后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反倒是谢玉山还算镇定,如今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他们只能乖乖认错。
虽然因为君王震怒需要短暂蛰伏,但?是皇后的母族,太子在朝中经营多年的势力?,如同沉在海底的未曾露出水面的巨石山。
又?岂是一艘小船撞上来就能撼动的?
果然皇后也明白这个道理,还未等?画,便“扑通”跪地,对皇上说:“陛下,臣妾知错!”
“是臣妾……是臣妾因为看不?惯九皇子妃为人傲慢,对臣妾不?敬不?恭。才会出此下策……太子,太子并不?知情,是生怕陛下责罚臣妾,才会帮着臣妾说话的!”
“陛下不?知,这九皇子妃私下有多恶劣,其他的几位皇子妃全都深受其苦,告到臣妾这里想?要让臣妾做主……臣妾疼惜几个孩子,只是一时?糊涂……”
皇帝面沉如水,看着皇后简直像是不?认识她一样。
皇后多年来从无错处,一直都和太子一样尽善尽美?,未曾想?第一次出错,竟犯下如此愚蠢的令他颜面无光的事情。
皇帝嘴唇几动,最后竟是不?知要如何斥责她。
平日里总是犯错的人,偶尔乖一次会被无数人夸奖,但?是平日里从来不?犯错误的人,如果突然间?犯了一次错误,所有人都会觉得此人过分。
“你身为皇后之尊……竟然!”
皇帝被气?到抚住自己的心口。
“陛下!陛下臣妾知错,陛下千万要保重身体!”
太子也从座位之上起身跪在地上,对皇上低声说:“父皇,母后已经知错了。所幸如今还未酿成大错,请父皇一定保重龙体。”
白榆跪累了,正在画画的婢女昏过去?了两个,有一个察觉死到临头,已经吓得失禁了。
而她们画出来的东西,简直千奇百怪,包括千意姑姑虽然听说九皇子中的是短箭,也根本就画不?出能够藏在琴里的特制短箭的样子。
到如今皇后的谎言已经成了真实的闹剧。
一时?间?整个大殿之中热闹非凡,因此就没有听到门外有人在闯福安宫的声音。
谢玉弓紧赶慢赶地过来,结果被门口的一众侍卫给拦住了。
皇后的宫殿门口平时?是没有这么多侍卫的,因为皇帝刚刚“遭受行刺”,所以禁卫军围拢在这里里三层外三层。
再加上皇后之前有意交代,若是九皇子来了要尽力?拦住。
所以谢玉弓第一时?间?,根本没能进得来。
在门口的方向听不?到大殿之中发生了什?么,谢玉弓急得满头大汗,亮出了九皇子的令牌,如今已经顾不?得装什?么心智不?全。
因为他在来的途中想?到了白榆之前在……私会太子的那一夜,抱着他说的那些话。
她要为了他的封号,告发太子“逼奸”。
太子毕竟是储君,而且在朝堂内外,甚至在民间?的声望都是很?高的。
就连皇帝也不?可能不?顾太子的脸面。
如果九皇子妃是在万寿宴的当天,当着各国的使臣满朝文武揭发太子,那皇帝就没有办法捂住“家?丑”自然要秉公处置太子。
那样谢玉弓确实能够伺机而动,蚕食吞噬太子的势力?网,顺势打压。
但?是即便是那样,九皇子妃这个胆敢以身撞网的女子,也十有八九是活不?成的。
谢玉弓之前就是要看白榆肯不?肯为自己去?死。
可是如今……如今宫宴之上他成了救驾之人,局势扭转,他已经初露头角。
想?要一夕之间?除掉太子是绝不?可能的。
而且谢玉弓现在明晰了自己的心意,不?在意她的欺骗和摇摆,他有信心能压得住她,也能让她心满意足地待在自己身边得到想?要的一切。
谢玉弓绝不?希望白榆再以命相搏,去?拉太子下水。
况且这不?是在宫宴之上,这可是在皇后的福安宫中,是太子和皇后的老巢。
若是她当真说出一切,就算安和帝不?杀她,就连皇后和太子也不?会容她苟活!
因此谢玉弓站在正午炽烈的太阳之下,第一次面临难以抉择的境地。
他若是硬闯,恐怕皇帝对他的猜忌和忌惮会彻底坐实。
可是他的九皇子妃生死未卜,还不?知是否会让皇后和太子生吞活剥,他又?如何能置之不?理呢?
谢玉弓犹豫的时?间?不?足一息,便已经攥紧了手掌,朝着侍卫撞过去?——
而此时?此刻,宫殿之中的白榆,在看到皇后和太子见事情败露了竟然想?大事化小。
而且安和帝垂眸按着心口,面对自己的皇后和自己最心爱的儿子,显然出现了软化和摇摆。
安和帝叹息道:“你贵为皇后,为何要如此……”
“陛下,臣妾真的只是一时?糊涂,臣妾知错了,请陛下一定要保重龙体……呜呜呜。”
皇后见大事不?妙,就开?始示弱,开?始梨花带雨。
她这么多年在皇帝身边侍奉,得皇帝恩宠看重,自然也是尽心尽力?的。
皇帝见她如此示弱,自然也想?起了她的好处来。
只可惜……
白榆听到皇帝这么说,心想?着不?好意思了,这个龙体,今天怕是保不?住了呢。
白榆掏出了一直没能掏出的那条手帕。
提高一些声音,说道:“陛下为臣女解疑,臣女也来为陛下解疑。”
皇后听到白榆再一次开?口,身形本能地颤了一下,却不?是因为害怕,坐到这个位置,她背后庞大的母族和势力?就是她的底气?。
她现在只觉得应该直接把九皇子妃这个贱婢推到荷花池里淹死,而不?是如此大费周折地冤枉她,让她的阴诡巧言绕了进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皇后哭得满眼通红,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看向了白榆。
就连皇上看着白榆的眼神也不?怎么温和。
毕竟人心都有偏向,这么多年皇帝最偏向的就是皇后和太子,皇帝虽然想?要公允,只可惜他这个帝王的胸腔里面生的也只是人心罢了。
他也只是一个凡夫俗子罢了。
只不?过白榆的目的并不?是哄皇帝高兴,她根本就不?在乎皇帝到底高不?高兴。
白榆终于举起了那涂了米糊的太子的丝帕。
米糊调到稠度适中,干了之后,谁能分得清上面是什?么?
对着皇帝说:“陛下,这丝帕乃是太子的贴身之物,至于为何会在臣女手上,皇后和太子为何今日要治臣女于死地,请容臣女细细禀报。”
皇帝看了一眼自己的身边,他身边一直默默站着的一个小太监立刻快步朝着下方走来,接过了白榆手上的帕子。
白榆并没有立刻递过去?,而是高声提醒道:“臣女劝陛下不?要亲自伸手,这种污秽之物,陛下只需过过眼便好。”
小太监拿着那丝帕上了台阶,递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看了一眼就认出了太子专用的纹绣,谢玉山到这个时?候,一直端方自持的容貌,终于微微有了些许变化。
他当日……确实是一时?疏忽,被这九皇子妃的演技所欺骗,落下了这个把柄。
皇帝看了太子一眼,原本内心所向自然是太子,可是他见到自己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儿子,神情竟然有了变化。
皇帝就像一个向来最满意自己的雕塑的雕塑者?一般,骤然发现雕塑之上竟有一道裂痕,如何能够不?惊不?怒?
他对着白榆说道:“你且说,你为何会有太子的贴身之物!”
白榆不?忘礼仪,恭敬叩头道。
“万寿节前夕,臣女府中的下人,几经辗转将一个女子的遗物,送到了臣女的手上。”
“这遗物乃是胶州鸿雁大总管的母亲临死之前,被他亲戚拿走的,现如今那个亲戚家?中有了困难,就想?用这个衣物向鸿雁大总管换取一些钱财。”
“臣女听闻之后,用一些钱财将这遗物换回,令人用九皇子妃的令牌,频频去?宫中宴请鸿雁大总管。”
皇帝听到这件事情还涉及了鸿雁,登时?眸色更?厉。
白榆未等?他恼怒,立刻道:“臣女有罪!臣女不?应该为了一己之私,妄图结交陛下身边的内官。”
“只是九皇子府内设施陈旧,九皇子失智心癫,无法撑起府邸,臣女一介庶女出身,又?不?善主持中馈。”
“臣女和九皇子过得捉襟见肘,陛下几番赏赐都被臣女拿去?变卖,买了些给九皇子补身子的药物。”
“但?是马上要入秋了,府内的一些屋舍需要修缮,九皇子的病情有了起色,也需要更?多的金贵药物来治疗。”
“鸿雁乃是内廷总管,若是与他哪怕有那么一点点的往来,每月送到九皇子府内的一应用品,都能好一些。”
“臣女不?在乎房屋是否陈旧,但?是臣女需要为九殿下寻觅珍贵草药,也是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皇帝听到这里,云里雾里,但?是一腔的怒火逐渐积攒。
无论是对皇后对白榆还是对太子,包括对底下那两个蠢儿子的怒火都已经无处发泄,已经堆积成山了。
而白榆继续道:“鸿雁大总管根本不?理会臣女,臣女几次三番约不?到人,最后打着九皇子病情有所好转,想?要带给鸿雁大总管看一看的名头,终于把人给约出来了,鸿雁大总管答应与臣女在城郊的兀澜阁见面。”
白榆到这个时?候都没忘了把鸿雁给摘出来,让皇帝觉得鸿雁是因为自己的儿子才会去?见面,总好过让皇帝觉得鸿雁是去?私会皇子妃。
白榆说:“臣女那夜带着胶州来的信物,是想?好生祈求一番,让鸿雁大总管以后多多看顾九皇子。”
“但?是孰料那日臣女赴约,前来赴约之人却并非鸿雁大总管,而是当今太子!”
白榆的话音落下,大殿之内传来了两声抽气?之音,皆是来自做了半天背景版的二皇子和七皇子。
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这件事扯来扯去?最后竟然扯到了太子的身上!
七皇子震惊得张开?嘴都能看见胃了,二皇子则是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皇后的嘴唇直抖,侧头看向了太子,太子看了皇后一眼,微微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