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兰竹
若是自己面临未来许多不可更改的事带来的压力,恐怕会郁结难解。
幸亏李玄霸还有个双生兄长,可以纾解一下心理压力,自己心胸也开阔。这样一想,李玄霸的一些恶趣味也能接受了。
李玄霸点头:“看,多听听就免疫了。你还想听……”
房乔掩面而走。
他错了,他还是不能接受李玄霸的恶趣味。
李玄霸捧腹大笑,被出门遛弯的薛道衡撞见,狠狠敲了脑袋。
薛道衡生气道:“我正生病,你身为弟子,怎么还大笑?”
敲完李玄霸的脑袋后,薛道衡和房彦谦继续在庭院里散步。
李玄霸:“……”他真的考虑要不要向薛道衡剧透了。
薛道衡年纪大了,他担心薛道衡受不住,所以父债子还,将来找薛收收债吧。
得知薛道衡和房彦谦的“病倒”半真半假后,李玄霸就没有再关注装病的两老头。
每次去探望薛道衡,薛道衡都要教训他,不知道什么毛病。
薛收却很羡慕李玄霸。
薛收也没有官职在身,本想来照顾父亲,但被薛道衡以“你年幼经不住事”拒绝了。
李玄霸和李世民都可以经常去探望父亲,他却不行。
听闻父亲常教训李玄霸,薛收心里酸溜溜的。
薛收对李玄霸道:“大约是我被过继的缘故,父亲总是对我很客气,从不训斥我。父亲对李三你如此亲近,真让我羡慕。”
李玄霸安慰道:“放心,等你父亲病好之后,我一定想办法让他对你亲近起来。”
薛收以为李玄霸开玩笑安慰他,也开玩笑道:“好,一言为定。”
房乔和李世民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
薛弟薛兄不要落入李三阿玄的圈套啊!
杜如晦和长孙无忌对视了一眼。以前只是李二郎和李三郎有秘密瞒着他们,因为李二郎和李三郎是兄弟,他们就没在意。
现在房玄龄也有了秘密,他们就“不满”了。
年轻人有时候总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有胜负心。杜如晦和长孙无忌原本性格不怎么合拍,所以友谊也是淡淡。现在两人站在了“同一个战线”上,决定把房乔的秘密挖出来,关系亲近了不少。
既然李二郎和李三郎能把秘密告诉房乔,就证明他们这帮朋友也应该有资格知道。
杜如晦:他们一定是认为我后认识他们,才没告诉我。
长孙无忌:他们一定认为我不如房兄成熟,才没告诉我。
两人决定,想办法把房乔知道的秘密挖出来。
杜如晦和长孙无忌悄悄“合谋”,只有薛收还被蒙在鼓里。
一个小团体分裂成了几波,薛收是真正被“孤立”的,但他却一无所知,每日傻呵呵的。
李世民觉察到了朋友间的暗潮涌动,悄悄与李玄霸分享。
李玄霸:“是让我把他们拉进我们的谶纬小团体,还是看他们‘内斗’的笑话?”
李世民坏笑:“你告诉他们谶纬也是看笑话,看他们‘内斗’也是看笑话,先看完‘内斗’的笑话,再看‘谶纬’的笑话,不是更有趣吗?”
李玄霸对二哥竖起大拇指。看来在恶趣味方面,自己对比二哥也还是个弟弟,还需要更加努力!
李世民背着手,矜持颔首。哪里哪里,一般一般,别说的我像个恶人似的。
李玄霸这边继续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常生活。杨广那里因为薛道衡的生病起了一点小波澜。
薛道衡的病对外称是他与房彦谦旧友重逢,接连贪杯几日,酒醉后就窝在花丛中睡觉着凉所致,颇有魏晋名士之风的病因。
听闻薛道衡的病因,杨广哭笑不得,对苏威道:“听闻你也是薛道衡老友,他真的如此不在意身体吗?这么大年纪了,还醉卧花间?”
苏威恭敬道:“薛道衡年轻时便贪杯,性格又洒脱。虽然现在他年纪大了,但也本性难改。”果然如高颎所料,陛下会问我此事。
他想起高颎的拜访,心里又气又愧。
高颎来到洛阳后,依次拜访曾经旧友,与旧友们小聚一番。
虽然杨广忌惮高颎,但高颎已经退隐修书,对待他比以前恭敬许多。杨广自诩心胸广阔,没有连高颎访友也猜忌。他询问了探子,得知高颎只是和老友们聊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吹一吹年轻时的峥嵘岁月,就不再关注高颎访友之事。
太子说得对,高颎已经从朝堂退下,现在无权无势,想与谁串联,别人也不会理睬他。自己的皇位又已经很稳固,不用再关注这个已经离开朝堂的风烛残年的糟老头。
苏威也是高颎的旧友。高颎自然拜访了苏威。
高颎受杨广忌惮厌恶,苏威想疏远高颎。但高颎都亲自上门拜访了,他不可能把高颎赶出去,只能客气接待。
高颎与苏威聊了许多往事,特别说起苏威在先帝时因结党营私被免官的那段时日,感慨道:“君如今谨小慎微,闭门谢客,连旧友也很少联系,这很机敏。”
苏威叹气:“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高颎道:“曾经我意气用事,年老后才后悔,幸得陛下心胸宽广,能容忍我退隐朝堂,藏身书丛。”
苏威拈须颔首:“公急流勇退,有大智慧。”
高颎苦笑着摇摇头:“算不上有大智慧,只是看透了一些事。”
高颎长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在身居高位的时候,总认为朋友之间会肝胆相照。后来自己虎落平阳,才知道冷眼旁观,不落井下石就算尽了朋友之谊。我该早些醒悟。”
苏威本想继续颔首,突然察觉到高颎这话似乎意有所指,狐疑地看向高颎。
高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道:“薛玄卿年老多病,也想致仕了。”
跪坐在坐榻上的高颎双手伏地,躬身顿首。
在苏威的愕然中,高颎起身离开坐榻,下地告辞。没有等苏威回应,他就拂袖离开。
刚才他有多恭敬,现在就有多冷漠。
苏威和高颎都是人老成精的人。高颎什么都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
高颎没有指责苏威什么,苏威脸上却燥着慌。
他心里埋怨,高颎和薛道衡招惹陛下雷霆之怒,自己整日忐忑,担心被连累。这二人不知道反省,反倒埋怨起自己没有尽到朋友的情谊。
但当杨广问起薛道衡的事时,苏威还是帮薛道衡遮掩了一二。
薛道衡可能真的是病了,但肯定不是因为喝酒着凉生病。他定是知道了陛下对他的怨言,心中愤懑成疾。
若陛下得知此事,薛道衡肯定会获罪,所以高颎才会来拜访自己。
苏威心里道,希望薛道衡这次真的能致仕,别以后再给他找麻烦。
杨广听了苏威的话,确信薛道衡是真的老了。
于是在薛道衡再次请求致仕的时候,杨广准许了薛道衡的请求,但没有让薛道衡离开朝堂,而是让薛道衡也和高颎、宇文弼一起修书。
太子的劝说杨广听了进去。
此等老臣,用了不放心;但若不厚待,又会伤朝堂其他臣子的心。不如遣去修书,既远离朝堂权力,又能人尽其用。
杨广什么事都想做到最好。被人说动修书之后,他就要修一部前无古人的全书。
高颎、宇文弼和薛道衡这样的人他不放心用,甚至放在身边都觉得难受。但他们确实才华横溢,遣去为自己修书,的确正合适。
有了太子这层缓冲,杨广终于又放过了一个令他厌恶的老臣。他免掉薛道衡司隶大夫的官职,让薛道衡也成功退去修书了。
薛道衡得到圣旨后,心头的巨石落下。
他赶紧让家中老妻迅速卖掉在洛阳的家产,搬迁至大兴城,远离皇帝的视线。
“孝冲,若陛下对你也心生不满,你也自请来修书吧。”薛道衡离开洛阳前,对挚友房彦谦道,“你的性格,大概也不会受陛下喜欢。”
房彦谦道:“我的性格确实不合陛下的意。但我官职卑微,陛下不会太在意我,顶多再次贬官外放而已。玄卿不必担心。”
薛道衡叹气:“我已经老了,心气不足,只想全身而退。但你还年轻,是该再努力一番。若你我这等人全离开了朝堂,这大隋……”
薛道衡的话说到一半,思及杨广对他的杀意,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他心中唏嘘。自己躲过一次杀身之祸后,性子也不像之前那样肆意了,唉。
此时薛道衡对苏威的明哲保身有一点释然了。
人皆自私,自保才是第一要务。如高颎、房彦谦这等不畏惧皇帝,前来提醒自己的人很珍贵。但其他人若先想着自保,自己也不应该责怪他们。
自己惹来杀身之祸是自己的事,怎么能责怪别人?
薛道衡离开洛阳前,给苏威写了首赠别诗,以此诗告诉苏威,自己不在意苏威的冷漠。多年的老友,以后若有机会,再一起喝酒聊天吧。
他主动缓和与苏威的关系。
苏威看到了薛道衡的诗后,独自喝了一盅冷酒,心中很是怅然。
他此刻对薛道衡差点祸及自己的埋怨消失,开始怀念过往的友谊。
苏威回了薛道衡一首诗,恢复了与薛道衡的联络。
两人的友谊似乎回到了过去。
大概吧。
……
高颎把阶段性稿子呈给杨广之后,没有多停留,很快回了大兴。
宇文弼病愈之后也张罗着搬家。
他的老家就在洛阳,原本不想离开故乡。但他见薛道衡都搬到了大兴,细思之后,还是下定决心离开自幼生长的老家。
避开陛下的视线,保住家人,才是最重要的事。
高颎、宇文弼和薛道衡先后离开了洛阳。离开时,他们给李世民、李玄霸留下大量作业。
李渊见状,对二儿子、三儿子道:“可惜你们年幼,还离不开父母。否则你们应该回大兴,跟随三位名师继续完成学业。”
李世民道:“我不年幼了,现在完全可以回长安!”
李渊不开心了:“什么?你居然这么想离开耶耶和娘娘?”
李世民抱怨道:“耶耶,是你先说的。耶耶你好幼稚啊。”
李渊捶了李世民的脑袋一下,对李玄霸道:“你也想离开洛阳继续求学吗?”
李玄霸道:“我现在还有陛下安排的事务在身,不能离开。若要回大兴,至少得明年。不过我担心二哥太过想念父亲和母亲,自己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
李渊哈哈大笑,对李世民道:“看,还是大德了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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