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湖锦鲤
还莫名其妙被说动,成了一个六岁小丫头的手下,说出去笑掉人的大牙。
夜深人静,扈季丛躺在干草上望着天上的星星发呆,他一下一下隔着粗糙无比的衣服摸着自己藏在衣服最里层的黄玉,一个手指有几根都数不清的大老粗汉子,一时间心中竟然充满了迷茫无措。
这时,他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几个人靠了过来。
扈季丛一回头,竟然是晚饭时分那几个抱怨的人。
他皱眉。
这大夏天的,大家饮水尚且艰难,更何况洗澡,几个大老粗汉子靠过来,那味道简直顶一锅酸水,但是这种味道扈季丛早习惯了,他皱眉,是因为这几个家伙一个个挤眉弄眼的,不像是想干好事。
扈季丛一脚踹开一个,不悦道:“大晚上的不睡觉,做甚?”
“扈二哥你就别装了。”一个精瘦的青年笑嘻嘻地撞他一下,“平日里晚饭发的少了就你声音最大,我耳朵都能被你震聋,今天,嘿,你家伙一句话都没有,这可不像你啊,扈二哥。”
“是啊扈二。”另一个大胡子低声道:“你要是找着了好去处,可别忘了哥哥,咱们好歹是一起来的……”
“是啊,当初杀胡人,咱们也是背靠背的兄弟,你要是有好去处,何不带兄弟一起,咱们这把子力气,你说干什么不行。”
扈季丛回想起在暗室里见过的女公子的神情,缓缓抬起手,垫在后脑勺上,不慌不忙地瞥了众人一眼。
其余人都憋了一口气,鼓着眼睛瞪着他。
“杀人放火你们也去?”他忽然道。
“杀……杀人放火?”其余人愣了一下。
他们见扈二一个人回来,还以为他是找到了主家投靠,给哪个本地豪族当部曲,特意回来拉人的呢。
“对啊,看到这金子没有?”扈季丛从怀里拿出来那块金子,飞快地在众人面前晃了一下又收回去,接着又拿出一块糕,也不怕噎,一口吞进肚子里。
他一边努力吞,一边道:“糕也是抢的。爷爷出去宰个肥羊,什么都有了。”
“可……可是我们人少……”有人犹豫道,“要是那些大族也就算了,就我们几个,饭都吃不饱,禁得起人家几刀砍的……”
“不想去就滚。”扈季丛顿时不高兴了,背过身子就继续呼呼大睡。
“哎,哎,别呀,咱们有话好好说。”
“说个屁。”扈季丛忽然坐起来,“谁和你们有话好好说?知道今天为什么就我一个人回来么?”
“为什么?”
扈季丛露出一个邪性的笑,月亮下一副牙雪白雪白的:“因为那帮小兔崽子都被我宰了。他奶奶的,让他们跟着老子好好混不听,净给我惹事,等抢了东西又不听,最后竟然分赃和我抢,老子干脆一个没留。”
其他人吞咽口水:“那他们抢的东西呢?”
扈季丛继续笑地一脸平静:“反正老子已经来钱快,不稀罕那点玩意,所以我给他们一起埋了,总算如了他们的愿。”
说完,扈季丛就像是什么都没说似的,一屁.股躺回干草堆里,背过身子道:“我话就说到这里,要不要跟我你们自己想,跟了我,要么和我一起享福吃香的喝辣的,要么死。想清楚的明天早上卯时之前到我这里来,过期不候。”
话音落下,干草堆里响起如雷的鼾声。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声明:角色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角色的选择不代表作者的选择,特殊时代背景下的人民的道德思想等具有时代局限性,请用历史唯物主义的眼光看待他们的行为。最后提醒,魏晋时代对于世族或许是荒唐美好,但是对于底层人民来说,只有实际意义上的人相食,所以最好不要对他们的三观有太大要求。作者会尽力一笔带过灰暗的部分,总体基调是爽文,但是接受不了残酷情节的,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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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陆瑶脱下隐身的恒温服回到林下居外,发现她住的小院里烛火通明,许多人举着火把在走动,一个身影被烛影倒映在最大的那间屋子的窗上,那笔挺端正的姿态,陆瑶一眼就看出了那是自己母亲的身影。
陆瑶拢了拢因为奔跑而有些凌乱的外衣,走进小院。
周氏正跪在廊下,其余仆人偶尔从她身边走过,都目不斜视。
当陆瑶走进小院时,所有目光都向她集中过来,但是出奇的,整个院子都没有什么声音,那些举着火把的人默默把火把熄了,然后整齐一致地退了下去。
陆瑶径直走到周氏身边,问:“母亲过来多久了?”
周氏抬起头,拿走她头上的一根草,才低声道:“半刻钟之前,快进去。”
陆瑶从容走进屋内。
三尺长的红漆长桌上,一支半寸长的竹尺摆在涂黑漆的方案里,王夫人端正地跪坐在长桌后,看着半夜玩失踪的陆瑶。
进了屋,陆瑶默默膝行到王夫人面前,把袖子撸起来,露出手肘。
王夫人拿起竹尺面无表情地在她手肘上肉最多的地方打了三下。
“第一下,无故消失,牵连下人,此之谓不仁。”
“第二下,夜半外出,不顾惜自身安危,此之谓不智。”
“第三下,有事不说,让为母担忧,此之谓不孝。”
“你可有不服?”
陆瑶的手肘被打得通红,斯哈斯哈地倒吸着冷气,却不敢不答,她小心翼翼地把袖子放下来,一本正经地行礼拜谢:“思城知错,谢母亲教诲。”
王夫人才收了竹尺,脸色缓和下来,又拿掉她另一边头发上的半根枯草,道:“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跑出去,干什么好事了?”
陆瑶缩缩脖子,小声道:“我傍晚去看匪盗的时候发现父亲捉的匪盗晚上要跑,我去看。”
王夫人顿时柳眉倒竖,拎起陆瑶的耳朵:“你胆子倒是大,那匪徒连铁链都绑不住,还能在暗室七八人的看守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的同伴打晕看守跑了,你也敢去追他的跟脚!就不怕那匪徒发狂掳了你,再给你两刀。”
陆瑶从王夫人手里逃出来,摸着耳朵嘿嘿笑:“他求财,要是掳了我定然要找母亲要钱的。母亲这么爱我,肯定万金也要赎我,我又打不过他,逃也不可能逃,只要我好好和他讲道理,他肯定舍不得伤我。”
王夫人瞪着自己小赖皮一样的女儿,心里真是又爱又气。
女儿自幼早慧,自己又从来就将她当做男孩儿来养,于是这女儿越长大就越调皮。
三岁的时候她就敢偷了自己珍藏的玉湖酒吃,藏在草庐里大醉三天才醒,屁.股都被自己揍红了;
四岁的时候她牵了她父亲心爱的一头牛*要去放,结果和牛一起跌进了烂泥塘里,一群家丁部曲围上去又是救人又是救牛,差点被牛蹬死。
五岁她带着家丁“出征”,把陈家庄来做客的五位小公子打成了猪头绑在牛棚里做“战俘”,她和霍宴带着礼物亲自上门道歉才把陈家家主的气抚平了。
好不容易她到了六岁,可以开始读书了,自己给她布置的课业繁重,一来就讲三本书,果然吸引了她大部分注意力,才消停了半年,在诗礼圣言的教导下,看着也日渐讲礼懂事,像个大家出来的淑女了。
自己还以为圣人之书已经降住这魔王了,好了,感情这礼她只是学了个皮毛,病上半个月就忍不住本性死灰复燃。
现在更厉害了,敢自己半夜出去跟踪匪盗,也不怕把小命跟没了。
“你大方,拿你母亲的嫁妆钱和人讲道理。”王夫人瞪着陆瑶气了一阵,又复冷静下来,转而问:“你怎么发现那匪徒晚上要跑的?”
陆瑶得意一笑:“我傍晚让阿卯带我去暗室看,一进去就发现那匪徒脚上镣铐脱了,他还以为自己藏得好呢。我怕他脱了身再伤人,警告了他一番才走。他是个聪明人,听出来我的意思了。我也是见他不是蠢人,讲些道理,才对他好奇的。”
“回来我就想,他锁链都能挣脱,几根木柱又怎么拦得住他,今天招待完了客人,明天父亲一定会抽出时间来处理他们,他要是想活,就只能今晚逃。暗室关押犯人总不能还管食水,他必然后继无力,不会也不敢闹大,所以我猜他要逃,肯定要偷偷走小路。”
“从暗室出来想避人耳目的路也就那么几条,只有东边那条小路能通往庄外,其余方向都有我们的人守夜,他要是能逃出来,就只能走那边。“
说着,陆瑶笑嘻嘻地冲王夫人摇头晃脑:“我其实也就是去碰碰运气,这不就给我逮到了。”
王夫人给了她脑袋一下:“你倒是会给你父亲添乱。怎么不把消息告诉你父亲?”
“父亲软弱喜太平,我若告诉了父亲家里抓了这么个凶人,他肯定就要为了避免死伤自己主动把人放了。反正都是把人放了施恩,不若我来。”
“你施恩给人家有什么用?”王夫人点了点陆瑶的鼻子,“你人小力威,寻常人不肯把你放在眼里。凶人难降,若是遇上个混不吝的,反而要噬主。下次发现这种事,可以回报给你的母亲大人,你母亲我虽然不出林下居多年,应该也还能给您索城大将军当个小小军师,出谋划策,如何?”
王夫人边说还边作揖。
她说到这里,陆瑶忍不住笑起来。
索城大将军其实是个独属于霍思城这个名字的典故。
当初霍思城的祖父霍迎在荆州任刺史,时有王族谋逆,霍迎曾与太原王氏之人共同抗敌,生死与共,结下情谊。
可惜霍迎战败,不幸丢了一城,也因此丢了刺史的官。
他带伤回老家养伤,缠.绵病榻时,当初那位王氏旧友为了报他在战场上救自己一命,决定将自己的侄女王若彩王氏嫁给他的独子霍宴。
王氏嫁过来后很快有孕,当时霍迎已经到了快要油尽灯枯的地步,他占卜得到吉兆,认为王氏肚子里的一定是个儿子,因此为它起名霍思城,希望这个孙子继承自己的遗志,一生不忘收复当初他丢的那座城。
临死前霍迎又做梦,梦见自己的这个孙子被封索城大将军,名满天下,醒来后他老泪纵横地抓着霍宴,嘱咐他一定要好好教导霍思城,把他培养成能征善战的名将。
可惜他死后霍思城才出生,而且和他以为的不同,霍思城是个女孩。
乱世之中也有女子参军甚至在紧急时刻指挥战斗的,可从来没有女子能当将军,更别提是名满天下能征善战的大将军了。
霍迎的遗愿就此落空,霍宴也因此怨怼王氏,夫妻俩的感情裂痕由此被提上明面,后来更是因为双方的习惯性情等矛盾越积越深,终至貌合神离,场面夫妻。
和霍宴发现第一个孩子不是男孩不能继承老父遗愿因此不满不同,王氏对自己的女儿十分疼爱,这其中当然有赌气的成分,更多的却是发自内心的亲情。
霍宴自霍思城出生后决口不提什么索城的故事,王夫人却对女儿悉心教导,甚至等她年纪稍大,就告诉她关于索城大将军的来历,霍思城因此对祖父的遗愿充满责任感,才有了五岁带家丁“出征”的笑话。
王夫人从不打压女儿的天性,宁可在事后给人赔笑脸,也要让霍思城年少享受和自己一样的肆意童年,是以,才养成了霍思城胆大包天,古灵精怪的性格。
陆瑶也才敢毫无后顾之忧地夜会扈季丛,这一切皆因霍思城有个思想足够开明,性情足够豁达.坚韧的好母亲。
这也是陆瑶在一众身份里选择霍思城这个身份的最大原因之一,不然,在系统提供的一干身份里,其实她还有出身更高的选择。
而因为母亲王夫人对女儿的这份支持,那本来已经变成笑话的“索城大将军”,反而成为母女之间的一份默契。
王夫人在知道霍思城打算长大以后收回祖父丢掉的那座城后,曾对霍思城说,我儿少有壮志,即使天不予见怜,赐了你女儿身,可壮志何须分男女,报国也可女儿身。越是千难万险,越要心性不移。
那一天,王夫人为霍思城念《孟子》,告诉她,“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霍思城因此认为诸子往圣之中有真贤人值得她学习,于是在王夫人开始教自己读书时刻苦勤学,收敛顽皮。
所以陆瑶对王夫人有信心,她相信,自己据实以告,王夫人不但不会生气责怪,反而会为她提供支持。
这也是陆瑶敢和扈季丛谈合作的底气。
如果不是确定身后有王夫人这尊大神,即使扈季丛答应了她,她难道还会认为仅凭几句话自己就能驱使一个刀口舔血的流民为自己服务?
就像王夫人说的那样,想要驱使凶人,是要有真正实力的。
仅凭一个当地豪族六岁女儿的身份,远远不够,几乎是痴人说梦。
但是有了王夫人的支持,就代表着后续还会有钱财粮食和更多资源,陆瑶也才敢放下大话,对扈季丛说,自己要做这江淮的山大王。
北人南下,陆瑶敢保证,江淮本地的豪族里一定早就已经有人在暗中聚拢流民,准备形成私人武装了。
在闹饥荒的时候,人是负担,但是对于久居本地,屯粮无数的豪族来说,人也是资源。
只要刀口够硬,人数够多,别人的粮仓总会有足够粮食的。
如果粮食不够,一定是抢的不够,杀的不多。
除了本地豪族,来自北方的大家族是一股更大的力量,像那些只有一两百人的家族自然要想办法附庸本地豪族,可那些本宗族人数就上千,聚拢人马加起来能有几千人的大族,又怎么可能甘心做附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