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湖锦鲤
城墙上的收兵见到太守头颅,纷纷失去战意,于是城内旧民纷纷涌上城墙,替外面的攻城者打开了城门,迎接攻城者。
然而这些百姓打开了城门迎接旧人,等待他们的却不是老乡见老乡,而是流民军入城烧杀抢掠。
流民军带领一万余人在城内抢掠三日,尽得财产,才派人将消息送出去,让人知道,谯县已经被南帝的军队占领。
本来带着一千多亲兵在外面逃命的王业听闻了消息,又连忙往回赶,一面飞快地派了自己的人往建康报喜,说自己初战大捷,一来就攻下了谯县。
另一边的谢恺却是在江夏郡和江夏郡内的本地人以及收服的流民帅讨论了许久对岸的形式,慢悠悠等到七月末,才开始带兵继续前行,一面让自己的副将谢玉明带兵五万进攻南阳,一面自己领了十万大军,飞快前往晋陵。
八月十三日,谢玉明攻下南阳城,八月十五日,谢恺这边也成功拿下晋陵,大军西进,直指汉水上游的襄阳。
襄阳历来就是兵家重地,易守难攻,偏偏地理位置极佳,沟通南北,若要继续北上,不攻克襄阳,大军很难继续北上。
而一旦有了襄阳,大军就进可攻洛阳,退可守晋陵了。
谢恺匆匆派亲信守住晋陵,又派人联系建康前来接管晋陵,自己率大军急速行军,在一日之内便靠近了襄阳。
八月十六日,谢恺忽然对襄阳城发起进攻,襄阳城内军民一面镇定迎击,一面派出信使向后方求援。
奈何此时襄阳后方都被谢玉明切断了信息通道,且谢玉明占领南阳,吸引了附近目光,所以襄阳被围的消息竟然没能送出去。
谢恺一边围困襄阳,一边不断向后方送信要求后勤跟上。
但是另一边王业得知了谢恺这边连克两城的消息,又想到自己却被杀得丢盔弃甲,还是靠自己看不上的流民帅才成功攻克谯县,心中既妒又辱,竟然让人悄悄把谢恺的报喜信件先拦下,等自己再克一城再递交中央。
九月,一直在攻城的谢恺营中的物资渐渐跟不上消耗了,但是后方他要的的物资支持却迟迟没有来,谢恺不得不让士兵就地取材,准备攻城物资。
又到十月,王业在流民帅的帮助下,终于又攻下一座小城,这时,王业身边有军曹进言:谢恺在军中一向比您要得军心,如今若是您拦截他信件的消息被他知道了,他难保不会记恨您,别人也难保不会耻笑您,不若您略施小计,让谢恺攻襄阳失败,这样,即使后面他知道了,也没有能力攻击您了。
王业动摇一番之后,竟然采纳了建议,又悄悄派人替襄阳向周边城池透露消息,致使十月二十三,谢恺被襄阳的几路援兵攻击,不得已撤军。
谢恺撤军的消息几乎和谢恺意气风发要求朝廷赶紧给自己送来大量军资的消息前后脚进入建康。
建康的大臣们看到谢恺说马上就能攻克襄阳的信件来不及高兴多久,就立马看到了谢恺撤军后退的消息。
群臣大怒,南帝怒斥谢恺为妇人之勇,不堪为将,急令谢恺回建康,另外派了大将前往前线接替谢恺的职位。
等谢恺一撤军,谢恺的副将谢玉明犹豫一番之后没有退,等着堂兄谢恺接下来的布置。
怎料没过几天,他就收到了朝廷建康换将命令谢恺回朝的消息。
新来的将领要求谢玉明搬兵向西,与自己合兵进攻襄阳,谢玉明无奈之下,不得不带兵撤出南阳,失去了这好不容易攻来的城池。
但是谢玉明搬兵与江夏这边的大军合兵进攻襄阳后,却并未取得胜利,而是在襄阳守军和附近援军的反击一路大败,不仅没能攻下襄阳,还丢了江夏,最后寸功未建,灰溜溜地回了南方。
另一路的王业在谢恺被叫回建康之后,也得意起来,还想带着大军继续北进。
不料没过多久,北蛮王刘策派兵攻打他刚攻下的两座城,被王业勒令守城的流民帅们没有防备,飞快地失去了一城,只剩下一个谯县还在手里。
而更前线的王业在胡人铁骑的进攻下,也被打得灰溜溜的回了谯县。
如此,一开始浩浩荡荡,豪气万千的北伐最后就只剩下谯县这一桩成果了。
王业在谯郡设下重兵,又不断派人从后方的淮南郡征兵前往谯郡布置防线。
但是很快,他再次遭遇了他命运中的噩梦——扬州刺史席献。
在席献的铁骑猛攻下,王业丢盔弃甲,再次被打得四处逃窜,再一次率兵逃进了山林。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好心的流民帅在原地替他攻城建业了。
因为流民帅进城时纵容手下对谯县百姓抢掠,所有谯县百姓对流民帅们的印象极差,在席献派兵攻打谯县的时候不仅不帮助流民帅,反而暗暗与席献通消息。
最终流民帅们手下一万多兵马,悉数被席献斩首,尸首堆积在淮水边,顺流而下,阻塞了淮水好几个支路。
因为当年十月末的温度也还比较高,尸首在淮水下游区域堆积时间一久,淮水下游很快爆发了瘟疫,瘟疫十传百,百传千,很快在好几个郡爆发开来,死者数万人。
南帝三年十二月,汝南郡百姓都望着外面灰色的天,盼着今年第一场雪赶紧下来,好瑞雪兆丰年。
今年对于汝南郡是一个丰收的年。
因为三四月间各地乡长们带着百姓们兴修水利,等到今年七八月,天又开始旱,修好的水渠灌溉庄稼,成功避免了很多庄稼的枯死渴死。
最终在九月间,大家的收成都还不错。
而除了粮食的收成,更让大家心喜的是精神上的收获。
如今汝南郡内,每户人家都有一本宝贝书,那书上写的不是什么发财的妙法,而是两千个常见字的字型字音。
今年各乡的人都已经学会了拼音和用字典查字,每当太守有新的政令发下来,贴在乡里的布告上,便有很多百姓会围上去,一边捏着手里小小的字典,一边不断扫布告上的字,边看边查,每每如此,布告周围都是一片哗哗的翻书声。
有一次陆瑶和王夫人下乡探访各地政令通达情况,看到一处布告前的乡民们围着布告翻字典,王夫人笑着说:这是这世间最悦耳之声。
也是在十二月,汝南边界上开始时不时出现一两个拖家带口的流民,这些流民衣衫褴褛,面容凄苦,有的还一脸病容,一遇见人家就跪地磕头乞讨。
汝南郡人民今年刚刚过上未来充满希望的好日子,心里都挺光明的,见不得可怜人,于是每逢有人乞讨,总有人家施舍些。
这些逃难来的流民就靠着这些施舍,在汝南边境上过了大半个月的日子。
陆瑶平日里公务繁忙,每天一醒来,都有无数事情在等着她,所以等到又有陌生流民入境的消息摆到她面前被她翻开的时候,距离第一批这群陌生流民入境,都已经过去十七八天了。
而根据下面收集上来的消息,这群流民并不是为了逃北边胡祸南来的人,而是就是汝南郡东边淮南郡.庐阳郡.丹阳郡几个郡逃来的人,甚至还有更下游徐州逃来的人,都说是家乡闹瘟疫,死的人太多了,当地太守甚至有将闹瘟疫地带的人全部派军围了烧死的,所以才逃出来的。
陆瑶一听这就知道情况不对,但是最近两年她还在忙着经营郡内,在郡外伸出去的手不多,要想得到外面的消息,还是要靠王夫人和霍宴出马。
王夫人是王家人,即使出嫁血缘也没断,所以如果王夫人对建康去信,肯定能得消息。
霍宴的死党阮温是吴郡太守,地位举足轻重,代表着江南世族,消息肯定也很灵通。
陆瑶想了想,决定双管齐下,分别让王夫人从王家的门路打听消息,也让霍宴给他的好同学阮温去信打听今年的大新闻。
很快,王夫人那里和霍宴那里都得了消息。
两处的人说的都是同一桩大事,但是说法却完全不一样。
都是说今年南帝朝廷北伐的事,阮温那边是抱怨王氏子弟废物,带着那么多兵都被人打得丢盔弃甲,至今都不知道人在哪里跑呢。
又悄悄八卦说,王谢两家共同领兵,谢恺兵败被换将一事来得蹊跷,恐怕是王谢两家在博弈,他这个吴郡太守呢,就尽管在背后看他们打啊打,恨不得鼓掌了。
而王家那边的说法要沉重得多,除了将整个北伐的对外过程粗粗将一边,说的最多的还是家中子弟王业的担忧。
王业当年在洛阳就是一代名士,等到南帝带着世家南渡,更是替王家领兵,四处征讨江南的不服者,在王家的名望很高,是家中许多子弟的偶像。
王业一朝失联,整个王家都是担心他的,如今王家也派了人北上四处打听王业的消息,还让王夫人也发动霍家在汝南的势力,替王家留意王业的动向。
陆瑶看完两边的信,只得到一个信息:王业大败,淮南境内的流民帅势力也被杀得差不多了,现在淮南郡大军空空,百姓惶恐不安——那岂不是她拿下淮南的好时机!
等拿下淮南,还能趁机观望一下丹阳郡.庐阳郡,看看能不能趁机拿下——毕竟当地太守不做人竟然直接带兵烧死无辜百姓。
既然要出兵瘟疫横行的淮南郡了,那卫生事业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陆瑶看完信,写了一晚上的计划表,第二天就背着小手,带着自己的小跟班,前往中医班看望同学们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是努力挥舞鱼手手日九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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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6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医药班的学生们在妇好书院有一进单独的院落,平日里这里的学生做的最多的,不是看书,而是找药,认药,做药,然后为庄上的人看各种千奇百怪的小病。
庄上的医者对医药班的学生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于医者而言,病人才是最好的老师,没有一本书能指出世上每一个的某种病长什么样,看到,摸到,才是对医者最好的学习。
于是医药班的学生们对庄上人员的各种小病,一律来者不拒,甚至还时不时跑出庄外给附近的百姓看病,不收钱,不过病看不好也不负责。
不仅走路扭了脚.打架摔了跟头可以找她们治,谁脚上长个大脓疮.脸上长个痘痘,最近腰酸背痛.嘴里长了溃疡.妇人月事不规律等等,都可以找她们治。
当然,这个阶段,小病找人治治还行,治不好不死人,顶多再熬两天,大病可不敢找她们。
有了大病,就要庄上的医者亲自出手了,在庄上给几千人治了几十年病的医者满肚子都是经验,这时候医药班的学生们往往跟嗅到味道的狼一般,蜂拥而至,个个手里拿着笔,一边探头探脑,一边挥笔狂记笔记。
庄上有人言,医药班的女学生们,一个个眼含秋月,心如猛虎。
妇好书院的第一届医药班学生从南帝二年十月开始正式组建,到如今已经有了一年零一个月,在大量的实践教学下,这批学生对于一些基础小病的治疗都已经有了心得。
但是要上升到瘟疫上,那就还差得多了。
别说医药班的学生差得多,就是她们的老师,庄上那一群医者来了,也只有流汗后退的。
由于近几百年战乱频繁,瘟疫频发,尤其是本朝开国皇帝以世家得天下后,世家子弟生活日渐优渥,沉迷养生修仙,医者的地位也逐渐拔高起来。
但是这一类的医者和给底层人民治病的医者不是同一类人,他们要治的病也和广大人民群众没有什么关系。
比如霍宴修习丹术,研究各种奇奇怪怪的材料还爱往肚子里吞,其实也算医者中的一员,他自创的五石散秘方,就专治“闲着没事干总想找刺激”这种病,还只愿意将自己的秘方与好朋友阮温分享。
另一批富贵医者还研究人体的真气.脉络.修仙之类的,并且大家都有自己的心得,还不舍得告诉别人,只肯在亲人中流传。其中不乏有真本事者,可惜人家研究这个不是为了治病,是为了飞升。
当然,上面这两批人不是正经医者,毕竟即使是世族,也要生病,他们养着专门为自己看病的医者,这一类医者尤其擅长心慌气短.腿脚孱弱走不了路.嗑药过头.以及妇人不生育.男子不阳刚等贵族群体爱得的病。
最后一群医者,也是被上面两群人看不起的医者,才是肯为普通老百姓治病的医者,这类人往往被认为是操贱业,行内称之为下等医。
其中,“贱”之一字,针对的不是治病救人这件事,而是指他们救的人。
为贱民治病,可不就是贱业吗?
霍家庄上养着几千人,自然少不了医者,其中有专门为主人看病的,也有专门为庄子里的下人看病的,前者多,而后者少。
这群为主人看病的医者也是家中稍有薄产,正经读《医经》《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等医书出身,有着家学渊源,肚子里一堆墨水,自认水平高深。
和那些泥腿子出身,大字不识,整天在贱民堆里打滚.治病的办法都全靠口口相传和自己总结的下等医者完全不一样。
可惜近几十年,霍迎以前一年到头都在外当官,身边又有更用的惯的大夫,霍宴这家伙自己研究丹术,根本不屑找别人为自己看病,有事都是一颗仙丹完事,庄上养的为主人看病的医者始终找不到什么大显身手的机会。
好不容易王氏嫁进来了,结果好家伙,人家王家陪嫁里啥都有,连喝奶的羊嫁妆里都有,还能少医生?所以霍家庄上专门为主人看病的那群医者继续失业。
直到陆瑶开始办医药班。
庄上自认为身份矜贵舍不下脸主动为庄上的“贱民”看病的这群高贵医者才重新找到了事业。
可是,等他们和庄上那些原本只为庄户们看病的下等医者一起开始教学生,他们就发现,自己比看病的水平竟然还比不上那群泥腿子出身的不专业下等医者!
别看这些下等医者字不认识几个,正经医书更是从来没看过的,治病救人的本事全靠口口相传和自己总结,可这些人教起学生来,就是比他们强,给人看起病来,更是比他们强。
陆瑶要他们分高低次序可不会让他们治什么嗑药和软脚病,都是随便从庄子里或者外面的义军里抓几个病人过来让人治,看谁治得好,看谁断得对。
小女君年方八岁,其知识之渊博,目光之精准,连这些自小就开始接触医书的医者也自愧不如。
也就是在这样的比试之中,庄上那群自认矜贵的专业医家出身的医者被他们眼中的“下等医者”折断了骄傲的骨头。
陆瑶要求他们这两群人互相学习,野路子出身的医者要向正经医家出身的医者学习正统的治病救人的理论知识,正经医家出身的医者也要向野路子医者学习实践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