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织朱
在不知大长公主何意的疑惑中,谢意适登上前往大长公主府的马车。
刚到大长公主府门口,大长公主身边最得脸的安嬷嬷就迎出来了,先是一叠声道歉说大长公主这会儿有客,然后道:“奴婢记得您也爱梅,二姑娘不若先到梅园里逛着,您好些年没来,不知道咱这园子如今的景致是远甚从前了!”
“那我可要好好看看。”谢意适笑,从善如流,“请嬷嬷带路。”
安嬷嬷带着她和春归进入梅园,便告退回大长公主那儿复命去了。
站在一眼望不到边的梅林中,春归疑惑地蹙起眉头,警惕道:“姑娘,这嬷嬷好生奇怪,竟就这样将您撇下,连个侍女都不安排。”
“确实有些怪异。”谢意适心里也打起了鼓。
安嬷嬷是不可能被收买的,这么安排肯定是大长公主的意思,可于情于理大长公主不会对自己不利才是……
“走一步看一步吧。”
事已至此,谢意适只能放平心态,观赏起这片多年未曾踏足的梅林来。
上一次见这梅林,还是十岁那年的事了。
谢意适眸中带着回忆,轻轻抚上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枝红梅。
梅花花型小巧,花瓣堆叠圆润紧凑,嫩生生的花蕊不掩不藏挺立风中,自有清气满乾坤。再加上前几日下的雪未化完,又添几分疏冷。
慢慢踱着步,从红梅赏到黄色的腊梅再到白梅,整个人宛如置身梅海,越走越深。
因大长公主极爱梅花,公主府的梅林年年扩张,如今的梅林只直直地走,都得半个时辰才能走出头去。
也因梅林实在大得过分,林中设了多个供小憩的小亭,谢意适刚才经过两个都没停下,这会儿走得有些累了,打算遇到下一个亭子就先歇歇脚。
不想终于走到近前,却发现这第三个亭子,已经被人占了。
还是男子。
春归大惊失色,心里暗骂大长公主府怎么回事,竟在有外男时让姑娘单独入林!
谢意适心中也是咯噔一下,即使对方背对着自己也可看出其衣着华贵非比寻常,莫非因为自己改变了黑衣人一事的走向,二皇子那边的计划也提前了?!
如果是这样,那她便只能放弃西南王这金龟婿,改找一个能立即订下亲事的人家,先打乱对方的计划。
上一世她与二皇子是在十二月一十九日户部尚书府的宴会上匆匆一瞥,到十二月廿一日赐婚旨意下来,这当中明明还有一天时间可以运作!
就在谢意适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时,亭中坐着的人似是听到动静,起身看过来。
青年身量极高,身形有些瘦削,肤色微黑。
不是二皇子,二皇子起码得矮他半个头。
谢意适提着的心重重落下,而后被青年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吸引。
青年长相俊美,其中眉眼生得最好,眉骨锋利,眼角内勾眼尾上挑,是最有威仪的丹凤眼,美中不足是唇色染霜,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
对视片刻,对方比她先一步移开视线。
“殿下!”
与此同时一个侍卫装扮的男子从梅林另一侧疾步走来,看到亭下的谢意适二人脚步一顿。
谢意适立即抓住机会,福身行了个半礼带着春归转身就走,心中惊涛骇浪。
殿下。
这男子二十左右,大皇子和二皇子她都见过,太子尚未回京,四皇子今年才十四年龄不对。
既然皇子们都对不上,岂不是说……这就是陈嵩!
她想得入神,浑然不觉身后那道本已移开的目光又转了回来,一直目送自己隐入梅林深处才作罢。
等到主子终于舍得把目光分给自己,白墨略带促狭地开口:“属下长得是丑些,但您也不至于一个眼神都舍不得给我吧?”
傅成今松开袖笼中因方才交握太紧渗出薄汗的手,收回目光看着面前身姿挺拔五官清秀却满脸痞气的男子,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冷笑。
“确实不堪入目。”
白墨:“……”
“行行行,属下不该出现属下该死。”白墨举手投降,“不过您那药从东宫送到了这里,又等了这么长时间,再不去喝就热三回了,怕是药性都变了。您说您也是,何必这样着急赶回来……”
战场刀剑无眼,身上却可以都是窟窿,再加上快马加鞭日行三百里,连夜奔袭三日返京,也就是这位太子爷年轻,还能撑着伤躯大冷天的来这梅林折腾。
傅成今缓缓步下台阶。
他仍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着急赶回来,只有一点是确定了。
刚刚见到人后,他惴惴不安的心突然落到了实处。
“大好的开局被你破坏,那药孤还真得抓紧喝,省得什么都捞不着。”
白墨不敢置信地指指自己,“……拜托,我亲爱的太子殿下,您可是在梅林待了足足半个时辰,自己没抓住机会还赖我?而且说不定我这一打岔才让人家姑娘对您印象深刻了呢……”
他嘴巴嘚啵嘚啵不停,傅成今都懒得给一个余光搭理他。
经过一株红梅,傅成今抬手轻轻点了点那小巧娇俏的花朵儿。
偶作小红桃杏色,闲雅,尚馀孤瘦雪霜姿。
真好看。
第4章 迎合
两人匆匆走出很远,直到彼此呼吸都急促起来才停下。
春归拍拍胸口,回头望一眼已经看不见亭角的梅林,心有余悸道:“竟然还是位皇子,大长公主和哪位皇子特别亲近吗,竟然把那样身份贵重的主子也随意放在梅林里,不怕被人冲撞了去。”
刚看到有外男时,春归是愤怒的,甚至怀疑大长公主居心不良,随意给哪家倾慕自家姑娘的公子哥儿牵线搭桥,听到那声“殿下”后,心里的火才熄灭了。
在她看来,若是皇子,倒也不算辱没了姑娘。
谢意适无法跟她说这位不是皇子,只就着她的话委婉提醒:“和大长公主亲近的皇子,应当只有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四个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时,谢意适顿了顿,一些久远的记忆从最深处翻涌而来。
这几日她都沉浸在如何活命的漩涡中,旁的事一概没心思去想,这会儿回忆起来,发现她能“成为”太子男主的劳什子白月光不是没有缘由的。
谢老夫人出身于安平年间煊赫一时的殿前司都指挥使王家,虽因子孙不成器王家早已没落,但谢老夫人作为大长公主儿时伴读,两人情谊甚笃,嫁的又是国公府,身份差距尚可,自然而然保持走动。
谢意适儿时谢老夫人身体还好,常常带她来给独自一人孀居的大长公主解闷,也就不可避免地遇到了同样常来的太子。
太子只比她年长三岁,在谢意适四岁的时候,太子也就七岁,两人还是玩得到一起的。
斗胆高攀一下,她与太子也能说得上是青梅竹马。
要说那几年具体玩了什么,谢意适已经不记得了,再大点儿接触就又少了,最后想来竟只记得一件事,还是那要她死的书中也有提到的。
书中写她与太子在清正元年到清正三年间互通书信两百余封,写她以相当特殊的身份陪伴太子男主度过了十一岁到十三岁这个最是春意懵懂的年纪,因此才让太子一直念念不忘,成为了他永远无法忘怀的白色月光。
而实际上,谢意适仔细回想,无比确认,这三年他们是有通书信,但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封,而且其中起码有十封是在清正元年送出的,也就是她才八岁的时候。
会通书信的原因也不是关系有多么的好,而是——那会儿有些发胖被皇后勒令忌口的太子殿下拜托自己给他“暗度陈仓”。
虽然第一次就被嬷嬷发现了,但太子还是很认真地写了书信感谢她。
书信上的往来也就这么开始了。
内容她也都不太记得了,印象中还挺无聊的,两个小孩也没有什么深入的话题可以聊,好像都在说吃了什么干了什么,依稀还记得太子还抱怨了课业太多和兄弟们都长个就自己不长云云。
若说情分,她与太子自然有一些,可若谈及喜不喜欢……就太离谱了。
春归不知道自家姑娘在想什么,还在猜测那殿下的身份:“太子还在边关,应该是别的皇子吧?”
谢意适回神,莞尔一笑。
“到底是谁,等我见过大长公主,自有分晓。”
主仆二人回到入口时,安嬷嬷面上带着笑,一副等待多时的模样。
谢意适与她再次寒暄,夸了夸梅林之美,便随着她去见大长公主。
进入暖阁,谢意适抬眸对上大长公主含笑的眼睛。
老人家今天穿得十分朴素,外头披着的大袖既无金丝银线也无华贵绣纹,清清爽爽的月白色衣裙看着是穿过多回的旧衣,头上更是只戴了条深褐色的抹额,怎么都不像是刚见过客的。
谢意适上前,屈膝行礼。
“给大长公主殿下请安。”
“好好。”大长公主招呼她到自己身边坐,“到这儿来。”
待谢意适坐到身边,大长公主仔仔细细地将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越看越满意。
前几日宴上穿的青衣太素淡,好看还是好看但难免让人觉得年纪轻轻就沉闷太过,今日穿的石榴红好,明艳大方,衬她。
“适姐儿这是与老身生分了?”大长公主亲切地握住谢意适的手,三言两语就将关系拉近,“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虽近些年往来少了,但在老身跟前不必如此小心。”
谢意适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随后垂下眼睑道:“意适不是与您生分,是想起那天……还是觉得愧对于您。”
“你这丫头!”大长公主伸手点点她的脑门,“说了不怪你就不怪你,怎么还过不去了?”
她佯装生气,谢意适顺水推舟,两人都有心捡起当年情分,拉了一会儿家常后还真发自内心亲近了几分。
大长公主:“你祖母身子不好,那继室又是个恶劣不堪的,像你这样的好姑娘婚事迟迟未定,想来是无人为你操持的缘故。老身与你祖母是手帕交,也算是你的半个亲祖母,因而你莫害臊,只管说说喜欢哪样的,若老身边上就有合适的,岂不解决了你祖母的一块心病?”
说完她还颇为俏皮地眨了两下眼睛,言外之意分明是问谢意适梅林中人是否合适。
大长公主这么直接是谢意适没想到的,不过她也不是扭捏的人,在熟悉她秉性的大长公主面前更没有必要再装,坦坦然道:“喜欢个儿高,长得俊的,至于……肤色深些,人瘦些,都不打紧。”
大长公主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催她道:“品性呢,小姑娘家家不能只爱俏,还得提点儿内在要求才好。”
谢意适心道只瞧了一眼,除了脸也看不出旁的了。
不过这难不倒她,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决不能因为品性不合这点错失。
回忆一遍春归他们打听来的关于西南王的消息,谢意适轻声细语地开讲:“性子细腻点儿,温柔体贴的好,理家这块儿也得有些手腕,兼有才情更佳,若还能体恤贫苦……百姓,便最最好了。”
西南王后院美人足有三千之多,可见陈嵩平衡有道,听说每一位姬妾都有一幅他亲手所画的美人图,则说明他至少在丹青一道颇有造诣,再加上他后院姬妾绝大多数都是卖身救父救母救全家的苦命女子,也当得上是体恤贫民了。
大长公主听到温柔时有些蹙眉,但听到后边儿又释怀了。
其他都合得上,就一个温柔有些差距,不过小崽子惦记人多年,如今心上人给了机会,还怕他豺狼装不成绵羊?
只是还有一点……
大长公主看着谢意适澄澈的双眸幽幽一叹:“你这些要求都能满足,就是——”
怎么还有变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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