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极人臣 第166章

作者:姽婳娘 标签: 女强 女扮男装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图鲁冷哼一声:“这群狡猾的叛逆,以为能用这个诡计吓退我们,真是打错了主意。快,整合队伍,再速速进发。”

  众将闻讯正准备从山坡上下来,结果在此时,异变又发生了。站在山坡上的众人只听到号角声后的一声巨响。他们愕然抬头,就看滚木礌石如暴风骤雨一般轰鸣而来,与此同时坡上重簇齐放,就像雨点似得往下落。这一下,鞑靼刚刚稳下来的军队又乱成了一团,马匹受惊开始发足狂奔,互相撞击、踩踏,人也开始狼狈而逃,嘶鸣声喊叫声响成了一片。

  时春站在山坡上,静静看着这一切。亦不剌之子车格尔对这个汉家女子是刮目相看,他道:“这个连环计真是厉害,先用马将他们赶上山,再用滚木滚石将他们撵下去。你跟着李越,实在是委屈你了,还不如嫁给我。我虽然不能让你当正妻,可一个二哈敦的位置还是有的。”

  时春瞥了他一眼,她硬梆梆道:“多谢您的厚爱。”

  骑兵最强大的能力不在射击,而在冲击,所谓冲锋陷阵正是指骑兵借助马匹的高速,冲进对方的阵营,然后在接近敌方的一刹那,用马槊或长矛瞄准、刺杀对手。而骑兵与骑兵之间的交战,靠得就是有规模有组织的对冲。特别是在这种狭窄的道路上,就是谁勇、谁快,谁就获胜。

  但由于惊马和滚木的双重袭击,导致汗廷大军出现缝隙,不成阵势,这时右翼的精锐骑兵当然要抓住机会,策马冲进来。图鲁见状大惊,他忙放响鸣镝,同时左右的将领都亮出旗帜,示意集结。察哈尔部的军队忙从山上奔下,如乌云一般涌上去,将图鲁包裹在中央,接着往前冲去。

  要阻拦快速行进的骑兵,也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肉盾。重骑兵紧密相连,护卫在主将身边,然后再往前冲击。这等于是要求士卒极为勇武、不顾生死迎敌。察哈尔部的骑兵当然能做到这一点,他们一直以来是归大汗直辖,对汗廷的忠心和崇敬已然达到了不惜一切的高度,即便是察罕,虽对达延汗的死颇有微词,但到了这种时候,他也不会不顾大局。

  科尔沁的骑阵,却难说了。他们与汗廷一直以来都是结盟的关系。属民更忠诚于自己的王,而非汗廷。而科尔沁的首领乌讷博罗特王早在满都鲁汗身死时,就有迎娶满都海福晋,夺得汗位的想法,只是却被大哈敦以政治智慧强行压制下去。如今,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怎么愿意拿自己的人马去厮杀,毕竟此战的损耗关乎整个部落的兴盛。

  战场瞬息万变,特别是骑兵战,怎容他这样的犹豫,不过几息的时间,局势就无可挽回。

第281章 不教胡马度阴山

  怎么样,想起你爹我是谁了吗?

  右翼大军已然冲进了汗廷军队的队列中, 厮杀成了一片。亦不剌与满都赉阿固勒呼各率自己的人马,杀得血肉横飞。对汗廷来说,他们是各怀鬼胎, 对右翼来说, 却是背水一战,谁更能豁得出去, 根本不用怀疑。

  深深浅浅的红在河水中晕开,如残阳铺在水中。车格尔在上头看得心急火燎,他道:“我们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快从后方绕下去,攻打科尔沁呐。”

  时春道:“别动,你爹说得话, 你都忘了吗?”

  他身边的将领也劝他:“您先别急,再等等看, 乌讷博罗特王未必愿意在这里和我们拼个你死我活。”

  车格尔急道:“那我们就在这儿看着吗?”

  董大道:“那不如,您引引弓,练练臂力?”

  车格尔被噎得一窒,时春略一沉吟:“你们要是不愿意干看,可以吼。”

  冷兵器时代,战场指挥靠旗、鼓和鸣镝。一旦冲杀起来乱作一团,骑兵只能靠看旗帜和听声响集结, 否则根本辨不清方向。

  车格尔眼前一亮,他传令下去, 这守在山上的是外来牧民和一些步兵。牧民这几天不眠不休地伐木、搬运,却不敢有怨言,因为只要不用下去厮杀, 他们就欢天喜地了。眼见有人来传令, 他们还有点害怕, 结果一听只是吼而已,他们又放下了心。

  一时之间,整个峡谷都回荡着吼声。底下的亦不剌太师早已下了“生擒大汗,赏黄金足千,杀死大汗,赏黄金上百”的命令,此刻他闻声又赶忙下令:“快,抓紧砍杀持旗帜者!”

  时春等人在山坡上看到汗廷的好几面旗帜倒扑,心下大定。她道:“现在可以动了。”

  旗帜一倒,鸣镝声被压,军队缺乏信号,更加难以在混乱中辨明方向、恢复阵势。而这情景落在乌讷博罗特王眼中,更是让他心都凉了半截。他急急下令:“后撤,后撤!”这就是要脚底抹油,留察哈尔部给他们断后了。

  察哈尔部和右翼对冲,本就失了先机,处于下风。冷不妨盟友撤了,空了更多的缺口出来,骑阵就成了一个筛子,任敌军冲刷。这他妈还能怎么打!图鲁又惊又怒:“叔王,你难道不顾及兄弟部落的情谊吗?!”

  乌讷博罗特王撒下两滴鳄鱼泪:“我正是顾及情谊,才要赶回去护持你的兄弟啊。”

  与其在这里陪他们两败俱伤,不如回去摘桃子。一个成年的汗王和一个尚在襁褓中的王子,辅佐谁登基还用说吗?

  战争与内政是紧密相连的。为何明廷人多势众,又勤修马政,却始终建不起一支可与草原匹敌的骑兵?若说打骑战,汉人比游牧民族天生差一些,是不能完全说通的。洪武爷调兵遣将,不也一样将蒙古人赶出中原吗?骑兵之弱,归根结底是在内政。卫所军人少军饷,多私役,苦不堪言。即便中央有强令,他们也不愿为这样的王朝出生入死。怕死就不敢冲阵,不敢冲阵就只能任人宰割。

  而这里的情况也是如此,在成吉思汗之前,没有任何一个部落联盟能入主中原,就是因为松散的联盟在战场上各存私心,做不到众志成城,自然难以攻城掠地。成吉思汗用旷古烁金的才能,完成了整个蒙古集权,可如今不肖的子孙却中了汉人的诡计,导致蒙古重为部落联盟所掣肘。

  满都海福晋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今天若是土默特部与察哈尔齐头并进,左右翼之间必定是一场恶战,胜负也是五五之数。只是,土默特和察哈尔分别在额尔多斯的东西两侧,难以在短时间内避开明廷的耳目集结。满都海福晋也没想到,这里会有人出破釜沉舟的主意,而右翼被逼到极点,野心炽热,甘愿冒这样的风险。这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一下,这仗是彻底打不得了。图鲁身边的将领都道:“大汗,快撤啊。”

  嘎鲁也护在他的身旁,这么一会儿事情就变成了这样,由不得他在沉浸在痛楚为难之中。他慌忙道:“大汗,打不得了!咱们先撤,等土默特和喀尔喀部的人脱了身,会来救援我们的!”

  图鲁一惊,回过神来:“对啊,他们既然用马,就表明没有援军。先撤!”

  幸好汗王的九足白徽旗还在,军令一层层地传出去,察哈尔部的军队跟着科尔沁紧急撤退。只是,后方的右翼骑兵穷追不舍,而科尔沁的人又先走一步跑得贼快,察哈尔倒成了夹心饼干,就像鬼屋中走在最后面的那一个人,时不时就要被鬼摸一下。

  众将叫苦不迭,好不容易碰到前头的一个缓坡就道:“快上去,从这儿翻出去!”

  察罕却道:“等一等!他们是山坡上是埋伏的,这坡势缓,林木却深,可能有诈!快再跑一截!”

  时春等汉人早就树好了盾牌,堵在路中央,准备以血肉之躯来减缓汗廷军队的速度。而车格尔等也早就拉满弓,准备等人一进到中端,就放箭射杀。然而,他们却眼睁睁看着,人从陷阱旁越了出去。

  车格尔等人目瞪口呆,亦不剌太师见状骂道:“没用的东西,快追!”

  就在此时,他们的后方也响起了兵戈声。亦不剌回头一看,土默特部的白马旗正在风中飞舞。亦不剌大惊:“糟了,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董大等人也是惊慌不已:“土默特部是达延汗的母族,到底要忠心一些,这可怎么办。”

  右翼将相当一部分马匹都用去冲阵,这就导致他们的骑兵数量不足,仅能供后头的追兵使用。他们一堆人没有马,总不能在河谷里靠腿去追吧。

  时春的心突突直跳,她仔细一看,道:“下头还有马,快去牵马!”

  这是刚刚惊马突袭,有些马匹受惊,就冲到了山上、河里。锦衣卫等人都跟着下坡,车格尔等人却犹豫不动,时春回头道:“别迟疑了,现在没法子了,只能追!谁先抓住大汗,谁就能获胜,抓不住大汗,咱们都得死!”

  车格尔啐了一口,一咬牙也跟着下来。翁观山的峡谷中,就此形成了一块千层糕,从西至东分别是:土默特部——永谢布部和鄂尔多斯部——察哈尔部——科尔沁部。而在大青山外,一块新的夹心饼干正在形成,因为三边总制才宽到了。

  土默特的探子迟迟未归时,首领科赛塔布囊饶就觉手足发冷,他仔细思忖后:“一定是中了埋伏了,一定是中了埋伏了!”

  他的儿子茫然道:“能有什么埋伏?永谢布部和鄂尔多斯部不都空了吗?”

  科赛塔布囊饶仔细回忆了一下汗廷的行军路线,他怒不可遏道:“是大青山,他们全部进了大青山!”

  他忍不住破口大骂:“都是你们,你们这些只知道金银珠宝的畜生,全然将对大汗的效忠抛在了脑后!要不是你们,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不能耽搁了,赶快集结,前往支援!”

  他手下的领主还有些迟疑,蒙古人在占财物上可没有什么先来后到的说法。谁拳头大,跑得快,东西就是谁的。他们道:“可我们都走了,这些……可怎么办?”

  科赛塔布囊饶气了个倒仰,又是一番斥骂。他手下的领主却道:“这只是您的猜测而已,却要我们为您的猜想放弃这么巨大的财富。万一您猜错了,万一我们在路上就碰见了他们回来呢,那我们的损失怎么办?“

  科赛塔布囊饶的牙齿都在打颤,人愤怒到了极点,反而能够冷静下来。他最后选出了一个公认正直的千户,命他率人留在这里看守财物,这才让他们勉强放心,同意出发。

  与此同时,他也紧急遣人去通知喀尔喀部。只是,喀尔喀部的首领哈日查盖收到讯息,却不愿及时赶来。他的视线就像黏在了金疙瘩银疙瘩上:“科尔沁、察哈尔,再加上一个土默特,拿下右翼还不是像鹰追兔子一样。我们赶过去,估计也只能跟在屁股后面吃灰,还不如多运东西。”

  他们手下的人齐齐称是。待财物都分好后,他们才带着大包小包折回鄂尔多斯。接着,这伙人就在鄂尔多斯领地里,撞上了才宽。才宽听说左右翼开战后,便快马加鞭赶来。消息从战地传回去,他再点齐兵马而来,可不就碰个正着。

  才宽等人刚刚击溃此地的土默特守卫,又累又疲,还没歇口气,就遇上了整整一个万户。他眼见烟尘滚滚,就觉一阵窒息,忙叫来斥候道:“速速回去求援,快!”

  斥候们也吓蒙了,他们来时就打着坐收渔利的主意,到了后也只对上了一小波人马,本以为到此就是大获全胜、回去领赏,谁知会有这种飞来横祸。他们忙不迭地爬上马,死命往明地冲。刚走了不到半炷香,他们就听到了身后的厮杀声和枪声,不由打了个寒颤。

  因着十万火急,斥候们在路上连水都不敢多喝,拼命策马奔回宁夏镇。然而,宁夏镇总兵闻讯后,居然不愿意救援,究其原因有二:一是讨厌才宽。才宽为人刚毅,军法严峻。他新官上任,当然想做出些成绩,以报天恩。他要求手下的将领,奋勇争先,敢于拼杀。将领稍有退缩,他就会给他们穿上女装,涂上脂粉,挽上发髻,拖曳到各军营中示众。部将因此不敢言退,军队风气为之一肃,但很多人也因此对他心存怨怼。

  二是担心追责。为了避免地方做大,朝廷对于边军的监督,可谓是里三层、外三层,内有巡按御史与镇守太监盯着,外受科、道的掣肘。将官稍有出格之举,就要被治罪。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敢自作主张,无论大小事宜,都要请示。

  朱厚照派才宽来,就是给他们一个请示的对象,可如今是才宽自己奔了出去、打输了,还要请求救援。总兵曹雄道:“朝廷三令五申,勿贪功妄动,以开边衅。才总制自己不遵圣意,我们又岂能去救,扩大伤亡呢?”

  一众斥候目瞪口呆,他们急道:“可总兵,那、那是三边总制,朝廷大员,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曹雄扬手就是一记耳光,他骂道:“不大好?好不好是你说了算吗?你懂个屁,老子这么做,才是遵了圣意!”

  斥候被他打得一趔趄,再不敢作声。曹雄哼道:“闭好你们的鸟嘴,要是走漏了一点儿风声,老爷第一个宰了你!”

  斥候们吃了这一顿吓,连哼哼也不敢,只得唯唯退下。可当他们刚退到门槛时,忽听院中传来喧哗声。少年人清朗的声音响彻一方:“曹总兵,好大的官威呐。”

  曹雄见一身穿甲胄,灰头土脸的年轻人率众入内来。他先是一惊,随后斥道:“你是何方小将,怎敢不经通传,擅入我总兵府?”

  朱厚照冷笑一声,他踱步上前道:“区区总兵府而已,进来又怎么样。”

  曹雄在这儿称霸一方,哪里碰到过这么横的刺头。他骂道:“好大的狗胆,你擅闯总兵府在先,出言不逊在后,你知不知道,就凭这个,本帅就能治你一个违反军法之罪!”

  朱厚照嗤笑一声:“你倒是试试。”

  曹雄气了个倒仰,他叫嚷道:“来人,快来人,给本帅拿下!”

  然而,庭外寂寂无声,连一只苍蝇都没往里飞。曹雄吃了一惊,他又叫道:“人呢,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朱厚照一行皆眼带嘲讽。曹雄忍不住奔出去,见人都跪了一地,个个低头屏息,不敢言语。他汗毛直立,又惊又疑,不由转头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朱厚照此时已然坐到了主位上,他道:“忤逆不孝的畜生,连你爹都不认识了吗?”

  曹雄勃然大怒,他骂道:“你这瘪三……”

  一语未尽,江彬就一个箭步上前,左右开弓,打了他好几个巴掌。朱厚照道:“给他三十军棍!”

  曹雄还没回过神,就被拖到庭中开始挨打。朱厚照将斥候召上前去,询问情况。问毕之后,他道:“不必惊慌,我已遣人去调兵,很快就便能出发。”

  曹雄挨了一顿暴打后,眼见自己手下的将领入内禀报:“启禀威武大将军,宁夏镇的军队已在集结,一炷香后就可出发。”

  曹雄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鬼,这是哪个疙瘩冒出来的威武大将军。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号。他正在苦思冥想之际,就又被人拖了进去。朱厚照呵呵一笑:“怎么样,想起你爹我是谁了吗?”

  曹雄又疼又气,他道:“你没有圣旨,不经总兵,就敢擅自调拨,还殴打朝廷命官,这是死罪,这是死罪你知道吗?我要去圣上面前参你一本!”

  朱厚照忍不住放声大笑,他道:“可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能怎么参?”

  曹雄一愣,他道:“有种就报上你的名号来!”

  朱厚照一哂:“我姓朱,名寿,京城人士,暂居万岁山南,金水河北。这陕西三边浊臭逼人,某以天下为家,岂可视而不见,故带家将来,荡去滓秽,扬清激浊。”

  万岁山南,金水河北,那不就是……曹雄的眼睛发红,青筋鼓起,他张口结舌,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最后只能叩首而已。

  朱厚照骂道:“怎么,你如今又认得君父了?”

第282章 白马金鞍从武皇

  是万岁亲至,是万岁来救我们的将士了,杀啊!

  曹雄哭道:“臣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

  朱厚照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三镇军队至此集结,直奔鄂尔多斯而去。

  朝中有见识的大臣都明白, 九边的虏祸, 看起来是外患,实际是内忧。战争的胜负由两个关键因素决定, 一方面是内部的准备与支持,另一方面是外部交战时的预测与调度。

  而中央乃至九边的蠹政,注定军队在与蒙作战中占不了上风。就内政而言,腐败成风的官场上,军饷被吞, 屯田被占,私役繁多, 兵卒无以为生。居重驭轻的国策下,边军火器不足,甲胄不全,马政败坏,兵卒无以为战。就外部交战而言,互相制衡的结构内,三堂互制、武臣互制、中央对地方的控制, 都使得军队如处笼中,九边将领为了保住乌纱帽, 彻底放弃了积极对抗,转为消极防御。

  这样的局势,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阁老们深知, 即便是冠军侯在世, 王守仁亲去, 也无法戴着镣铐打赢这场仗。而月池在宣府时,纵使有朱厚照的默许和内阁的支持,纵使她豁出性命,也是只能做到清查屯田,整肃军备,除掉贪将,为接下来的改革扫清道路。但朱厚照不一样,在君主集权到达顶峰的明代,他的到来等于是降维碾压。

  在后勤准备上,人家一道圣旨就让十余万军民忍饥挨饿,长途跋涉,以备军用。在战场调度上,原来的金字塔式的行政链条大大降低了行政效率,可如今金字塔尖直接落了下来。官员、士卒因天子降临,皆是大受鼓舞,人人都奋勇争先,希望能攀上通天之路。陕西三镇的办事效率还从来没这么快过,文官、武将、宦官再也不扯皮推诿,而是绞尽脑汁,商榷战术,希望能做到尽善尽美。就连勋贵乡豪、宗室贪官都夹起尾巴做人,谁敢在这时候往枪口上碰。

  不过有一点,朱厚照为了两京的防卫,没有大幅调度京军,而是只带了神机营,选择到此来调度边军。而陕西三边,经杨一清和才宽两任总制的整顿,士卒和马政虽有改善,可也没到脱胎换骨的地步。这是人员上的致命漏洞,但人的不足能被技术上的超前弥补。他此番携带了大量的火器。他自登基之时就令御马监制造火器,在宣府时刘瑾也督促军匠改良火统。之前的这些准备,为这次大战奠定了一定的基础。

  由此可以看出,于明一方,皇帝的到来,暂时弥补了制度的缺陷,但这对皇帝本人的素质提出了极高的要求。皇帝本人要是多谋善断,力挽狂澜,重振军威也并非难事,不过要是皇帝在战场上出了岔子,内阁就只能做好丢疆弃土、死伤惨重的准备,抓紧去物色下一个明代宗了。

  而在鞑靼一方,情况却迥然不同。图鲁的权威,来自衣裳坏弊,肌体不掩的民众对成吉思汗的怀念。他们觉得成吉思汗的子孙,终有一天能够带领他们,摆脱眼下的困苦,重回过去的幸福。

  然而,各路部落首领和权臣,却没有那种忠君爱国的思想。脱脱不花汗被弑,摩伦汗被弑,就连达延汗的生父巴彦蒙克也是死在异姓权臣之手。在权臣心中,早就没了对黄金家族的敬畏。达延汗登基后,蒙古诸部落愿意服从他,仅是因为他和满都海福晋的实力。

  可如今,达延汗身死,满都海福晋病重,图鲁不过是一个无战功建树的年轻后生,他无法将部落联盟拧成一股绳。而除了他之外,任何一个能征善战的将领也无法担当率军的大任。图鲁要是亲征,还能维持一定程度上的合作。他要是不去,大军说不定在察哈尔草原就能吵起来。

  满都海福晋只能趁着自己还有一口气在的时候让图鲁出征,否则越拖,情形只会越糟。右翼会借助明廷的支持,打着喇嘛教的旗号,继续招徕牧民。天长日久,黄金家族最后一点儿威望也会消失殆尽。而明廷一方,因着和右翼结盟,陕西三边重归安定,能够节省大量的军费,从而专注对付汗廷。而左翼中,喀尔喀部和科尔沁皆是心思浮动,未必能够忠心侍奉,一旦发生一点儿内乱纠纷,右翼和明廷一定会大举来攻,那时就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满都海福晋有时也会后悔,不该杀了达延汗,可不杀他,死得就是她们母子。这时细细回想起来,原来整个汗廷都在一步一步被逼上绝路。胜负早已注定,一切都是时间问题。

  朱厚照在出发前,又遭到了一众人的反对。他们跪在马前劝谏道:“主人畜犬,就是为了防备盗贼,今盗贼到了,主人却自己吠叫着去咬,那还要犬干什么。还请万岁坐镇此地,愿听臣等效犬力。【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