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有的女女生已经吓得小脸发白,女老师当没看见,继续侃侃道来:“运动系统由骨、骨连接和骨骼肌三种器官组成……”
林眉也是被吓得不轻,她虽然从小耳濡目染,但只限于从父母的只言片语中听点八卦,学几个专业名词,真正的尸体就是五岁那年也没见过啊。
“好了,大家都来看看,我说的每一块骨头在哪里,都来看看。”
刘丽云第一个冲上去,顺便帮她俩占了两个最佳“观赏”位置,清音倒是真的不怕,这只是一具骨骼,都已经处理干净,上面不含一丝肌肉和血管的,也没有白骨森森的感觉,所有骨头呈现自然的米白色。
有的胆子大的男同学,直接打开柜子,用手戳了两下,一整具骨骼立马就牵线木偶似的吱吱呀呀动起来,顿时又把几个女同学吓得哇哇叫。
清音看了一会儿,中医院校的解剖课不像西医院校,也不需要进行现场解剖,主要就是看。
一上午很快结束,中午三人一起吃食堂,林眉忽然小声问:“你们听说没,我们宿舍还要来一个人。”
“谁呀?哪个系的?”
“就是咱们中医系的,我那天在钟老师的名单上看见,叫祖静,因为家里有事请了一个星期假,估摸着这两天就要到了。”
“那看来咱们宿舍还是住不满啊。”
不过因为姚丽娜从没在宿舍住过,平时只有刘丽云和林眉,俩人的关系倒是比旁人要更好些,清音也是能理解的,“正好安静点,适合你俩学习。”
“我看书头晕,为了高考我看够了,现在看见书就怕,我得休息几年。”
清音和刘丽云对视一眼,均震惊,这居然是乖乖女林眉说的话!
在她们心目中,林眉真的就是那种典型的好学生,所以一开学选举班委的时候,她就被大家推选为学习委员。
“你不会是故意放烟雾弹,麻痹我和清音,然后你自己却偷偷学习一鸣惊人的吧?”
林眉脸一红,“刘丽云你胡说什么呀!”
清音憋笑憋到肚子痛,问:有个耿直的室友该怎么办?人家想偷偷当个卷王都不行!
吃完饭,时间还早,清音就跟她们回宿舍午休,谁知刚进门,就看见自己下铺居然多了一套铺盖,还坐着个长发女孩。
“哎呀你好,你就是咱们的新室友祖静吧?我叫刘丽云,她叫清音,她叫林眉,咱们一个系的,你啥时候来的?”
祖静很害羞,似乎话也很少,不怎么敢看人,“你们好,我刚来。”
“吃过饭没,我这儿顺手多打了俩馒头。”刘丽云身体壮实,吃的也多,馒头本来是留着午觉起来加餐的。
祖静连忙局促地摆手:“我吃过了。”
话音刚落,她肚子就“咕噜咕噜”叫起来,是那种饿了很久的空叫,特别响亮。
祖静的脸更红了,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连忙抓起一本书,“我,我先去吃饭。”
等人都走了,大家才发现这去食堂吃饭怎么不拿饭缸,而是拿本书呢?
刘丽云还要追出去送饭缸,清音忙拉住她,算了,别让她太难堪。
很明显,祖静就是不吃饭,想要故意躲出去的。她一进屋就看见,祖静的铺盖很薄,很旧,补丁摞补丁,一点不像冬天盖的,里头说不定都不是棉花,而是稻草。
清音上辈子跟爷爷相依为命的时候,就是这么过冬的。
这种滋味,只有穷过才会知道。
刘丽云虽然也来自农村,但她家境还是比较殷实的,自己又是壮劳力,应该没过过这种苦日子,至于林眉更加,她连知青都没当过,一毕业就被父母安排进省中医院做临时工,而且是在收费室的非窗口岗位,不用接触病人,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
一直到下午上课,清音再也没见到祖静回宿舍,倒是下午的课上,她发现祖静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最后一排。
一天没吃东西,居然还能撑到放学,清音是又佩服又心酸。
她上辈子一直以为自己跟爷爷过的就是世界上最贫穷的日子,其实祖静现在还远未达到她当年的水平。
但就是这样的环境里,小姑娘还能在激烈的竞争下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这是何等的努力和毅力!
这种女孩,才是最值得钦佩,最可爱的人。
当天晚上回到家,清音就让顾妈妈明早蒸包子吃,面晚上发好,馅儿也是剁好的,鸡蛋韭菜和猪肉白菜两种,鸡蛋和肉都放得不多,但韭菜和白菜便宜啊,再往里头放点香油,那就绝了。
顾妈妈难得见她有想吃的东西,乐颠颠的赶紧去揉面,“对了,小秦媳妇儿的身体怎么样了?”
清音有点头疼,她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事,可毫无头绪,“我过去看看。”
秦嫂子的情绪还是很低迷,清音坐了会儿,忽然想起个事,胚胎质量不好的话,也要考虑卵子和精.子两个方面,“小秦哥,我给你把个脉吧?”
小秦哥一愣,“啊对对,我怎么没想起这个,说不定是我的问题,媳妇儿你别多想了,万一是我的问题你就白难过了。”
他倒是很乐观,也很愿意把错处往自己身上揽。
但清音把了快五分钟,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他的脉象平稳而有力,比这个年纪的很多男性都要好。再一问夫妻生活也都是很正常的频率和时间,虽然是男女有别,但清音脸不红心不跳大大方方的问,小秦哥也正正经经的答,一点也不尴尬。
主要是,两个人目前都有同一个目标——搞清楚秦嫂子为什么滑胎。
“怎么样?是我的问题不?”
清音摇头,刚想说让他过段时间抽空去医院做个男科检查看看,主要是查查小蝌蚪的质量,忽然小秦哥想起什么,从桌子的抽屉里翻出一张纸来:“去年你嫂子喝中药的时候,我也说去医院查查是不是我的问题,你帮忙看看,有啥问题没。”
清音没想到,小秦哥倒还真有心,这么多年没孩子他不仅没像这时代的大多数男人一样将锅扣在妻子头上,还主动去做检查。
“嘿,那年你嫂子第一次发生这个事的时候,我就去检查过了,人家说没问题,那报告单就让我扔了。”
好嘛,还检查了不止一次。
清音接过去,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虽然项目没有后世的多,但也基本能反应问题——小蝌蚪的质量很好。
既然不是女方,也不是男方的问题,那到底是谁的问题?清音一直想到第二天早上都没想明白。
“多拿几个,你读书费脑,吃不完就给同学分点,联络一下同学感情,年轻人在外面行走不比咱们老年人,拿着。”天一亮,包子出笼,顾妈妈塞过来满满一兜大肉包子,清音一看至少十几个,赶紧拿出来几个,只留了八个,“太多了也吃不完,妈你在家中午就别做饭了,馏一下就能吃,小鱼随便给她弄点吃的就成。”
幸好,锅里也还有很多,够她们吃两天的,不然清音光拿这八个都心疼。
来到学校,她给刘丽云、林眉和祖静每人两个大包子,自己也吃两个,还说是让大家伙尝尝她婆婆的手艺,倒是谁也没怀疑,直接吃了。
清音不能单独给祖静,不然她不会接受。
这不,两个包子祖静也只是小口小口的,非常缓慢的吃,等大家吃完两个的时候,她才吃了一个,剩下一个就能包起来,留着下午吃,又能省一顿饭钱。
她为自己这个决定感到高兴,这样一天还是能省不少钱的呢。
不过,等离开大家的视线,她又开始焦急起来,欠的钱怎么办?
她之所以开学请假一个星期,是因为家里实在凑不出路费,能借的也借了,大姐甚至去大队部下跪求书记,才给她借到刚刚够的火车票钱,下了火车,她也没舍得坐公共汽车,只能一路走一路问,花了一个上午才走到学校来,哪里顾得上吃东西。
室友们都很好,很关心她,一直问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要不要帮忙,但她真的开不了口说是因为凑不出路费才请假。
学校发的补助,她一直省着不敢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攒个整数,寄回去先让大姐把路费还上。
本来,考上自己心仪的学校,应该是高兴的,兴奋的,可她心里却压着一座大山——钱。
家里弟弟妹妹正在上初中,也是要花钱的时候,父母年老体衰,工分挣不动,这么多张嘴只能指望大姐一个人,但大姐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生产队社员,去哪里挣钱呢?
祖家姐弟四个,祖静知道自己其实不是学习最好的,最好的是大姐,但大姐为了帮家里挣口粮,初中毕业就没念了,一直是家里的老黄牛,今年知道她考上大学,无论如何也要求她必须要来上学,路费不够先去借,刚把路费凑够她就跟着生产队会计出去买粮种了,赶不回来,但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她要好好学习,珍惜机会。
队里跟大姐一样年纪的都结婚有娃了,就是大姐为了撑起这个家,一直没考虑个人问题,还说不把她们姐弟三个供毕业她就不结婚。
祖静叹口气,自己怎么能做这么自私的人呢?
清音倒是不知道她的担心,她这两天虽然外在表现还正常,但心里却很着急。秦嫂子滑胎的原因,她很想搞清楚,要不是流出来的胚胎已经掉公共厕所找不到了,她都想捞起来看看。
甚至,就连他们夫妻双方工作环境的因素都排除了,也没找到个确定答案。莫非,就是后世说的“优胜劣汰”?
可这四个字,对一个想要孩子很多年,又连续流产多次的女人来说,太残忍了。
这天,回到大院,清音照常去后院给秦嫂子复诊,她的情况厂里给批了病假,就在家里卧床休息。
“也别完全卧床,该起来动动还是要活动一下,不然淤血不好排出去,也容易形成血栓,只要不吹风不受凉就成。”清音握着秦嫂子的手说。
秦嫂子包着头巾,眼神略显疲惫和虚弱,答应得有气无力。
从脉象上看,她这次真的没怎么受罪,甚至就跟来一次例假差不多,但心理上的折磨才是最难受的。
“小清,你说我们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怎么就,就摊上这种事?”
“不是的,跟你们没关系,这就是医学上的未解之谜,我在国外的文献资料上看见过很多,夫妻双方正常还非常恩爱,就是会滑胎,连外国人都研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这是后世生殖科的未解之谜。
“那我们这辈子是不是就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清音摇头,“怎么可能,你现在先别想那些,先把身体养好,你们还年轻,孩子还会来的。”这种话她上辈子也没少说,千篇一律的安慰。
眼见秦嫂子情绪好了一点,清音想分散她注意力,就用平时她很喜欢听的八卦吸引她:“嫂子你还不知道吧,柳家上次的事,到现在还没解决清楚呢,街道办姚大姐那边都来了好几次。”
清音本以为,他们帮忙把这么大的事戳破,清慧慧就是再怎么恋爱脑也能清醒两分,谁知她只是闹,却没提出任何真实有效的诉求,没能摆脱恋爱脑,最终只以街道办出面教训柳家,给大家开个教育大会,而柳老太跟她道歉终结。
秦嫂子也挺失望的,“这人是没救了。”正常人都到这一步了,高低得离婚了,她倒好,柳志强一哄又乖乖过日子了。
“柳志强对她到底有什么魔力?”
清音摇头,鬼知道。
回到家门口,清音听着似乎没什么动静,心说难道顾小鱼这么早就睡着了?这平时她夜生活还没开始呢。
进门一看,哦豁,家被拆了:窗帘被扯得歪七扭八,两本书掉在地上,书架上还有几个小脚印,写字台上散落的都是清音的护肤品和各种钢笔铅笔橡皮放大镜,衣柜门是开着的,里面被拽出来的是她的裙子……就连夏天才用的花床单,也在炕上横七竖八的躺着。
顾小鱼一个人正在炕上揽镜自照,手指甲上涂了又红又黑的墨水,嘴巴也被涂成不规则大红唇……
清音:“……”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
“顾白鸾。”
叫全名的时候,说明妈妈生气啦,顾小鱼立马缩了缩脖子,“嘻嘻~”
“别跟我嘻,告诉我,这是你搞的?”
“海花姐姐,小菊姐姐,我们玩结婚。”但她很有担当,“我会收拾的哟妈妈。”
大概就是,三个小女孩把家里带花的东西翻出来披在身上,再描眉画眼涂指甲的折腾一下,就“结婚”了吧,要不是窗帘太高,她们是打算把窗帘拆下来当裙子穿吧。
清音揉揉太阳穴,这还真不怪她们,她小时候也跟村里小伙伴去别人家干过这种事。命运的轮回,又到了她身上。
这么一想,清音也不生气了,顺便,这也是一个教育孩子要学会收纳整理的好机会。“鱼鱼,妈妈跟你说过,无论在哪里,不要乱拿乱放,要珍惜奶奶的劳动成果,你答应过的呀。”
小丫头仰着脑袋,小手一背,“鱼鱼收拾。”
“好,你要能把东西归回原位,我就不打你。”
小姑娘于是哼哧哼哧忙起来。
清音:“……”论一个会走路的三十四个月的宝宝有多忙。
决心给她个教训,清音不许顾妈妈帮忙,说好什么时候把家里收拾好,什么时候给她睡觉。
她和顾妈妈就在门口站着,等着……“妈妈,好啦,棒棒。”
鱼鱼背着手,奶声奶气来到妈妈跟前,“妈妈,肚肚饿。”顺便摸了摸高挺的胖乎乎的小肚子。
“妈妈要先检查一下,鱼鱼答应的事情有没有做到哟……哎哟,鱼鱼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