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鱼鱼也对这个谎言深信不疑,一直念叨穗穗妈马上就要回来啦,但具体“马上”是哪天,她也不知道,谁让穗穗也不知道呢!
门口,穗穗爸也回以微笑,几人说笑着走进园里,老师赶紧拉着小朋友们化妆,清音就去帮忙了。
这次跳舞可没男孩们的事,因为他们不愿配合,老师就只选了12个小女生,穿着统一的白色蓬蓬裙,头发分成两个小揪揪扎在头顶,脑门心正中央点一颗“美人痣”,小脸擦得白白的,嘴唇红红的,再抹点腮红,一个个顿时唇红齿白,金童玉女似的。
鱼鱼当然也紧张,但她记得妈妈说的,就当是在家里跳给奶奶看,这样就不用担心跳错了,因为台下的叔叔阿姨奶奶爷爷们,都跟奶奶一样不舍得责怪鱼鱼呢。
很快,领导开场讲话。
除了主持人之外,第一个发言的是一位头发斑白、眉毛浓郁的胖乎老头,听介绍说他是某个医院的院长,清音忙着帮老师给小演员们维持妆造,也没注意听,只是心里有点奇怪,一个街道办的幼儿园请到医院院长来干嘛?
倒是跟鱼鱼坐一起的穗穗,冲着台上老头挥手,还小声跟鱼鱼叭叭。
“我姥爷哦,我姥爷来啦!”
鱼鱼懂了,“那你姥爷可真老。”
清音:“……”你这孩子,情商真的不太高的样子诶。
穗穗却较真了,“我姥爷不老,你姥爷才老。”
鱼鱼耸肩,摊手:“我没姥爷。”
穗穗:“呜呜呜,鱼鱼你好可怜居然都没姥爷,你放心我还是会跟你做好朋友哒!”
于是,很快,在善良的穗穗的安慰下,她们友谊的小船没有说翻就翻。
她们班主任凑过来小声说:“穗穗的姥爷听说是西山疗养院的院长,要不是穗穗爸爸出力,还请不到呢。”
清音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看吧,谁说以前的小孩不拼爹,这都是拼在看不见的地方。不过,西山疗养院的院长,应该是新院长才对,以前的赵院长退休了,这位姜院长清音自打过去坐诊还没见过呢,只是听马干事说过一些他的事。
据说这位院长在那十年里也是受过苦难的,被下放到五七干校待了好几年,唯一的独生女也被迫跟他划清界限,他走后没多久就被那些人逼疯了,幸好当时的女婿不离不弃一直陪着。
姜院长回来后,第一时间带女儿去各大医院,发动自己的人脉给她找最好的医生,依然没把她治好,一直这么疯疯癫癫着,后来甚至发展到打人的程度,见谁打谁,女婿和孩子都不放过。
姜院长没法子,只能把她送到精神病院看护起来。
清音心说,要是穗穗和班主任没说谎,她真的是姜院长外孙女的话,那她妈妈就是姜院长这位疯掉的独女,那么……穗穗爸对外宣称的穗穗妈“病故”,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当然,看他平时对穗穗的上心,估计也是为了孩子好,说的善意的谎言,就像他骗穗穗说妈妈出国一样。
清音下意识回头,想找一下穗穗爸,但没找到,估摸着是工作忙,连孩子表演都来不及看,又走了。
很快,在几句开场白之后,中班的开始上场了,他们跳的是《闪闪红星》,男孩女孩都有,大部分家长都在下面看得津津有味,如果不是有几个小孩下台的时候走错路,清音觉得还是很完美的。
然后是小班的,这就是一个“乱”字来形容:上台的时候各走各的,排练好的阵型早就乱套了,跳舞的时候,有的不愿跳,抬头四顾心茫然,有的忘记动作瞎比划,有的直接害怕哭了,还有的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小睡神……
清音感觉自己再笑的话功德都要笑没了,这些小豆丁实在太可爱了呀!
终于,又看了一会儿终于轮到鱼鱼她们班,清音开始聚精会神。
鱼鱼和好朋友穗穗牵着小手,踩着提前训练过的步伐,上台,站队,音乐响起……都没出岔子。
鱼鱼不是孩子里最高的,但今天的她无疑是最漂亮的,清音和顾安都属于普通人里非常好看那种,她专挑他俩好的地方遗传,哪怕没有亲妈滤镜,清音也觉得自己闺女样貌出众极了。
只见她龇着八颗小米牙,直视前方,随着音乐,时而摇摆,时而蹲下,时而又蹦跶,每个动作都做得非常到位,非常用心。
清音看着好笑,她额角都流汗了。
平时在家练习的时候,每天都会累出一身汗,奶奶心疼,让她别练了,她还义正言辞的说不能给班级拖后腿……真是条爱流汗的小臭鱼。
终于熬到顺顺利利下台,清音发现,穗穗那丫头居然没下台,跑到姜院长跟前叭叭,姜院长满脸慈爱,干脆就抱着她下台,顺着手指把她抱到好朋友鱼鱼身边来。
甚至,姜院长还非常友好地冲鱼鱼妈笑了笑,拉了几句家常。
清音感觉,姜院长还是非常平易近人的嘛,至少她能感觉出来姜院长是真心喜欢自家鱼鱼,不像穗穗爸,他们第一次见面,穗穗爸就把她两口子哪里人在哪儿工作打听遍了。
清音当时觉得有点奇怪,但想不出哪里奇怪,现在有了穗穗姥爷做对比,忽然明白过来,他们的侧重点不一样。
一个是站在穗穗的立场,关心穗穗的好朋友,问的问题也只跟鱼鱼有关;一个完全是成年人的心态,关心的也是大人,全程不会聊到鱼鱼。
上午表演节目,下午就不上课了,清音直接载着鱼鱼回家,母女俩随便吃点就睡午觉。
清音睡不着,起来将炉子搬到屋檐下,准备做点油泼辣子,留着吃面的时候用。以前顾妈妈在家的时候,这些活不用她操心,家里的猪油、油辣子、辣椒面、小咸菜基本不会断。
现在就不一样了,顾安不会做,她会,但经常想不起来,总是临到要用的时候才发现缺这个少那个的。
所以说,家里还是得有个上心的人才行,不然这日子只能说凑活。
她家的油辣子跟普通油辣子不一样,清音专门找了几个菜市场才找到最好的红辣椒,放太阳底下晒干后收起来,捣碎,加点前几天就准备好的芝麻、花生碎、蒜泥、孜然、小茴香、八角一共七八种香料,油烧热,断火,依次加进去,很快,大院里就炝起一股香味儿。
做好的油辣子放凉,再装进事先准备好的玻璃罐头瓶里,盖上盖子放着,只要油能盖过平面,能吃一两个月。
要是有冰箱,吃半年都不成问题。
清音正在想念上辈子有洗衣机有冰箱的舒坦日子,忽然就听见小菊从前院过来喊:“婶儿,大门口有人找,是个叔叔,他说他姓马。”
莫非是马干事?清音连忙脱掉围裙,快步走出去。
等在大门口的,还真是马干事。
“清医生现在忙不?”
“不忙,马干事快上家里坐。”
马干事摆手,“我姑父刚才给我来了电话,我先去科室没找到你,就想着你应该在家,不忙的话咱赶紧的。”
“房子的事儿有消息了?”清音得到肯定答复,赶紧把鱼鱼交给秦嫂子,又给了她一把房间钥匙,让她帮忙看着点,怕鱼鱼醒来见家里没人害怕。
俩人各骑一辆自行车,迅速来到房管局,马干事将自己姑父介绍给清音。
马姑父早听侄子说他们医院有个年轻大夫很厉害,他心里是不以为意的,好的中医大夫哪有年轻的?但马干事亲眼见过高伟第一天求诊的样子,又见过他治愈之后的样子,这冲击着实不小,连带着回家一说,整个家族里的三亲六戚都知道这位清大夫的厉害。
马姑父语气里也带了两分客气:“是这样的,上午刚好有人来卖房子,我看着房子还不错,就先把人留下来,你们先见面聊聊,合适的话就去看看。”
他也不好多在外耽搁,把房主推出来,自己忙工作去了。
房主是个中年男人,据他说房子是祖上留下来的,现在他想出国,以后都不打算回来了,就想把房子卖掉,一来凑个路费,二来也断了念想。
改开后有过一段时间的出国热,一开始是像京市海城这样的大城市,后来蔓延到内陆省会城市,有的是亲戚在国外,有的是刚见识到国外的花花世界,想要出去也是人之常情,清音并没说什么,简短的沟通后发现房主还不错,当即提出要去看房子。
说来也是巧,他的房子就在杏花胡同隔壁的梨花胡同,但因为是个小胡同,住的人口没有杏花胡同多,所以就连居委会都是同一个,要是从角门后面的小路走的话,从他们家去杏花胡同16号院只需要三分钟!
清音:“……”这都是啥缘分啊!
估摸着这才是马干事和他姑父赶紧来找她的缘故吧,人都喜欢在自己住习惯的地方再找新住处,而对清音来说,这一带她不仅熟悉,还方便她上课上班,以及鱼鱼上学,顾妈妈的亲朋老友们都在一起,以后搬家就跟没搬一样……还没看见房子什么样,清音已经心动了。
但清音也知道,想压价就不能表现得太满意。
院子虽说也叫四合院,但不是非常标准,因为占地面积有限,没有倒座、后罩房这些,就四间正房加两间厢房,一共6间房,不算大,但跟杏花胡同的大杂院比起来,倒是非常宽敞了,“怎么没租出去吗?”
中年男人顿了顿,“年久失修,要想出租还得花钱修理,说实在的我没钱。”
这种地段的房子都有好多年历史了,历史比刘汝敏女士那四套还“悠久”,清代传承下来的房子,瓦片和墙皮都脱落了,就连回廊的柱子都让虫给蛀空了,但凡是想住人,都得大修,那费用说不定都够重新买套小房子了。
这也是这年头很多人愿意卖房子的原因。
清音里里外外转了一圈,脸上表现得不太满意,“房子还行吧,但我买过来还得大修一遍,要花不少钱呢,你要价2300太多了。”
现在的人均工资才多少,他六间房加一个院子就敢喊这么高的价,清音都很吃惊。这个院子除了离杏花胡同近,全家不用脱离原来的生活圈子之外,清音还挺喜欢里面的小院子,以后搭一个葡萄架子,下面放一张躺椅,她边晒太阳边看书,热了就打扇子,凉了就盖上一床小毯子,再沏上一壶淡茶,切两片西瓜,这日子得多美啊?
房主忙着出国,要是私底下能卖他早卖出去了,他也是被逼无奈才打算卖给房管局的,此时见她似乎有点意向,不像其他人看了就摇头,顿时觉得柳暗花明,“成,你诚心要的话,2200吧。”
清音摇头。
“你不诚心要啊?”
“不是我不诚心,是你不诚心,这房子光修理费就至少好几百,我买过来就吃亏,你要诚心想卖的话,就2000块吧。”
房主跳脚,“我这么好的地段,怎么可能才这么点钱!”杏花胡同和梨花胡同是姐妹胡同,周边环境都是一样的,无论医疗、学校、菜市场还是交通都非常便利,这也是他敢喊价这么高的原因。
清音也不跟他啰嗦,不卖她就走人。
维修费确实是她在意的点,她早就想搬出大杂院了,刘汝敏留下那两套要不是因为距离远,对全家老小都不方便,她早就想搬过去了。
这个独院方便是方便,还有一口水井,自来水也接到院里,一年四季都十分方便,但一想到还要再花出去大几百,这房子就奔着三千块去了。
三千块是这年头很多家庭一辈子都攒不到的钱。
马干事全程也跟着砍价,见这房主油盐不进,也有点生气,故意说:“走吧,咱去看看柳叶胡同那一套,那可不用维修,买过来就能直接租出去,可方便着呢。”
“哟,那你们就去买那边的吧。”房主也是茅坑边的石头,自诩房子位置好,不愁卖。
离开梨花胡同,马干事很抱歉地说:“对不住啊小清,没想到他这么难说话,价格喊得又高。”
“没事的,反正我们也不着急,慢慢找找看吧,谢谢马干事,一起吃顿便饭吧?”
马干事连忙摆手,今天的事没办成,他怎么还能吃清音的饭呢,他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不代表他心里没数啊。
见挽留不住,清音只能先回家去,这个小院子她肯定是喜欢的,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她都喜欢,但两千块她都嫌贵,不是她吹,这个价格在京市都能买到了,现在的书城市跟京市能是一个级别?将来的发展前景更是天壤之别,房主实在是喊太高了。
谁知刚回到家门口,就听见鱼鱼正在嘚瑟今天的表演。
原来是顾安回来了,“今天正好去舅舅家那边,顺道把妈接回来。”
前两天顾舅妈做了个阑尾手术,顾妈妈回去探望,他们一起错过了鱼鱼的第一次表演,心里还是很愧疚的。结果人家顾小鱼睡醒正缺观众呢,当即就在炕上又给他们跳了一遍,俩人鼓掌表示捧场。
“音音别买菜了,你舅妈又给我塞了一堆他们自己种的菜,够吃好几天的。”
清音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顺道”去到顾舅舅家那边的,“忙着看房子,我都没想起买菜的事。”
“看什么房子?”
于是清音把刚才的事说了,顾妈妈和顾安对这一带比清音熟悉得多,俩人想了想,“你去看的应该是王大牛家,位置和房子都像他家的。”
“我都好几年没见过他了,以前听人说要去南方学人做生意,没想到是要出国,这可是咱们两条胡同头一个。”
顾安撇撇嘴,“他们家房子倒是不错,不大不小,要是咱们一家四口的话,住起来会很宽敞。”
“以后你舅舅姨妈他们过来,也能有个落脚处。”顾妈妈今年经常回娘家,跟兄弟姐妹们的感情也更深厚了,“不说常住,他们要是进城来玩两天,我也高兴。”
小两口自然没意见,六间房还带小院子,对于一家四口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比后世大平层还舒坦!
再加上优越的地理位置,顾安也有点心动,“等着,两千块肯定不行,我让刚子去问问。”
清音不认识王大牛,但王大牛肯定知道清音,他今天敢喊这么高的价,其实也有点杀熟的意味,以为清音是头肥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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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刚子出马,很快就来了消息,价格被他压到了1600。
清音:“……”
他大爷的!幸好当天没成,不然四百块冤枉钱她找谁说理去啊!
谁说这年代的人淳朴来着,都是骗子!杀熟有这么杀的吗,分明是把她当冤大头了!
不过,顾安也说这是刚子出马,因为刚子现在帮人修房子啥的干得多,见过的多,什么样的房子值多少钱一眼就知道,要是别人去照样被杀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