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阿嘉
魏玿云的袖口还是温热的,他?不想让鱼鸢更戒备,转身走了。
花锦喝多了,她再醒来时,头痛欲裂,撑着一口气下了榻,想要?去找一口水喝,但她万万没想到,房中的杯子?里装的都是酒,辛辣苦口,刺激的她眼泪直流。
正当?她擦眼泪的时候,鱼鸢推门进来,端着水:“您歇着吧,这两日都不会有人来买酒了。”
花锦还没喝傻:“王家大娘子?不是要?成婚了,怎么,酒席不办了?”
魏玿云这几日不知怎么了,跑的也格外勤快,鱼鸢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被魏玿云抢先说了:“办不了。国丧三年,虽说天高皇帝远,但在这新帝登基前,恐怕都不能再办宴席了。”
花锦正端着杯子?喝水,想要?将嘴里辛辣的味道顺走,她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滚烫的水溅在了手边,她察觉不到烫,握着杯子?边沿,像是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花锦心中升起了说不上来的情绪,她不敢置信,觉得这事离她太遥远,心中只觉得遗憾。
她已经得偿所愿了,骗了沈昭那么多次,自然希望他?也顺遂,他?们都过的太苦了,如?今她尝到了自由的甜头,他?却撒手人寰了。
花锦敛眸,宽慰自己,她只是近来没休息好,沈昭又常入她的梦,所以她才会心痛一瞬。
魏玿云狐疑她的反应,不过想起她昨夜喃喃的话,猜想她是对“死”比较敏感,没再重复刚刚的话:“锦娘,再睡会儿吧。”
是了,她已经是锦娘了,京中的一切早与她无关了。
他?处心积虑,舍不下她,也不肯放弃权势,如?今倒好,造化弄人,真让他?什么都没得到。
明明在梦中的上一世,他?活了很久,做了很长时间的孤家寡人,他?的后宫有诸多美人,他?也学会了变通,雨露均沾,将一切都料理的很好。
怎么就死了?
花锦偏过头去,魏玿云关心她,问道:“锦娘,你怎么了?可要?去找郎中?”
花锦摇摇头:“不用了。”
有牵绊的滋味太令人痛恨了,花锦不想再经历这种心酸。
她不想把自己困在坏心情里,睡过一觉后,她就开始收拾行囊,心中还没想好去哪,总之要?奔波起来。
入夜以后,花锦收拾好就要?走,她万万没想到门槛还没迈出去,就被鱼鸢抱着腿困住了。臭丫头坐在地?上,就死死地?拽着她,说什么都不肯撒手,嚎啕大哭,固执地?说:“您要?走,就带我一起走!”
花锦背着行囊,抬头正要?让魏玿云来搭把手,让鱼鸢先松手,魏玿云与她对视一眼,偏头看窗外月亮去了。
贾圆宝也在门口,听了一耳朵,以为?花锦这次走不打算回来了,连忙跑上前来,不敢像鱼鸢一样拽她,只是没出息地?喊:“锦娘,你走了,谁还买酒给我喝呀!”
“好歹也一起喝过几次酒,锦娘,你不仗义呀!”
好聒噪。
花锦捂耳朵:“我就出去散散心,过几日便?回来,你们要?什么酒,我带回来。”
鱼鸢从地?上爬起来,也不哭了:“吓死我了,我以为?您真要?走。”
贾圆宝:“散心?锦娘,你心情不好?”
鱼鸢:“今日晨起听了讣告,就心情不好,早知道就不与您说了。”
晨起,讣告。
魏玿云垂眸若有所思。
贾圆宝眼睛骨碌碌一转:“锦娘,难道......”
花锦心里一紧。
贾圆宝:“难道是王大娘子?的酒席办不成,你的酒没处卖?简单,我买!”
花锦嘴角一抽,一掌拍在他?脑门上:“当?心你爹揍你。”
说笑归说笑,贾圆宝还是正了正神色:“我爹说,陛下仁厚礼贤,为?政精明,又节俭爱民?,很受爱戴,想来上苍有眼,一定?会厚待他?。”
今日讣告传来,他?爹还唉声叹气好一阵,他?爹脾气臭,又爱挑剔,新帝登基没几年,却得到了他?爹的称赞,想来一定?是个好皇帝了。
“只可惜寿数不长。”
贾圆宝说完后,花锦又沉默了起来,他?连忙招呼鱼鸢去拿酒。
花锦的行囊被取了下来,鱼鸢抱着她的行囊,兴高采烈地?去拿酒了。
“来,锦娘,醉过这一场,就当?一切都过去了。”
贾圆宝将装满了酒的碗塞在她手中,魏玿云也破天荒地?喝了一杯,鱼鸢还要?护送她回房,滴酒未沾。
花锦心情起伏大,很快就喝醉了,她觉得自己酒量差了不少,突然想起说点什么。
她讲起看过的峰峦起伏的山脉,如?诗如?画的江南烟雨,山川都在她的声音中绘声绘色起来。她说起美味的佳肴,贾圆宝听得直流口水。
只有魏玿云看着她醉醺醺的样子?,知道她不是在说给他?们听。
花锦说着说着,突然问:“做皇帝是什么感觉呢?”
贾圆宝很捧场,有问必答:“肯定?很快活!”
“快活吗?”
花锦想起上一世总是孤身一人的沈昭,这一世崩逝的沈昭。越想,越郁闷,眼瞧着她又要?喝多了,魏玿云抬手拦她:“喝多了,明日又要?难受了。”
花锦就不再喝了。
她想出去转转。
外面下着绵绵小雨,还带着丝丝凉意,见?她说走就要?走,鱼鸢连忙撑伞去追她,魏玿云却拦在她面前:“我去吧。”
鱼鸢想拒绝,但她肯定?缠不过魏玿云,怕花锦淋了太多雨着凉,连忙将伞塞到魏玿云手中:“有劳先生了。”
“不必客气。”
花锦没想走远,只不过房中太闷,想出来淋淋雨,镇上的小溪在月光的照耀下美得不像话,她淋着雨,坐在桥上,悠闲地?瞧着潺潺的溪水。
细雨绵绵,水珠落在身上,花锦出神地?望着如?画一样的夜幕。
魏玿云很快就追了过来。
魏玿云为?她撑着伞,也不催促她回去,只是问:“锦娘从前认得先帝?”
新帝,先帝。
花锦扬唇,不知在嘲讽什么。她敛眸:“魏先生真敢猜,我一介平民?,怎么有机会认得京城中的天家人。”
要?不是沈昭的死讯传来,她都要?忘了自己从前是娇纵的大家闺秀。
她手腕上还残留着新鲜的伤口,沾了水还泛着疼。那是遇到悍匪时被误伤的,背上、脚踝,都有当?初遇到叛乱时留下的疤痕。
要?是换以前,她能为?了这几处丑陋的疤痕去寻死,毕竟在京中,有一副好皮囊实在是太重要?了,这些伤疤是离经叛道、会被爹娘斥责的。
可她坦然地?接受这些疤痕,并且谢绝了旁人送来的膏药。
只有这些疤痕告诉她,她已经离开了京城,不再是上一世陷入绝境的花锦,她是鲜活的、自由的。
花锦垂眸,轻声说:“我是圆满的。”
她终于能明白?上一世在佛祖面前许愿的沈昭了。她得到了一切,要?说憾事,还是有一件。怪不得他?一个不信神佛的人,愿意静心上香。
她从没有认真喜欢过谁,从前旁人说她是未来的太子?妃,她便?顺其自然对沈焰好,旁人要?她嫁给沈昭,要?她做燕王妃,她便?顺其自然对沈昭好。
从前在京城,爹娘不值得她依赖,离开京城后,也没有想过再去依赖谁,独自漂泊这么久,早就抛弃了那些懦弱的念头。
她从没有静下心考量过。
如?今细细思索,从重生起,只有一人,她是信赖过的。
他?死了。
花锦眨眨眼,心说,她死了,上苍就让她重来了一遭,说不定?沈昭也是,正在冥冥之中像她一样,有了选择的机会。
花锦起身,总算不那么低落了,她问魏玿云:“这附近的寺庙灵验吗?”
魏玿云答不出来。
花锦就不问了:“快些回去吧,晚了鱼鸢要?担心。”
这伞有些小,花锦不愿与魏玿云紧紧挨在一起走,见?她肩头已经被淋湿了,魏玿云苦笑着将伞偏向她。
花锦将伞扶正:“先生不必对我多加照顾,我皮糙肉厚,这雨浇不坏我。”
花锦扶伞的时候正要?下桥,台阶还没迈下去,她恰巧抬头,只见?远处,一人站在巷口,一身黑衣,头戴蓑笠,腰间配着剑,就静静地?瞧着这边。
花锦下意识看了眼四周,愣神的功夫,再回过神来,只见?巷口的人已经不见?了。
魏玿云正要?问她怎么不走了,却见?花锦推开伞,直直冲进了雨幕!
第77章 字迹
乌云翻滚, 却没有遮住月亮。
花锦追进小巷里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她抬脚追出来时,只是头脑一热, 一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快的她都来不?及去捕捉。
见?巷中空无一人, 就知道自己今夜喝多了。
怎么可能呢?
花锦懊恼自己的异想天开。
魏玿云很快就追了上?来,见?她发呆,也没问她怎么了, 收起伞催促道:“回去吧。”
花锦应了一声。
刚出小巷, 一个头戴蓑笠的男子就走了过来, 花锦心?里一紧,这人是刚刚她看见?的打扮,她与那人擦肩而过, 猛地转头,死死地盯着那人的背影看。
不?是沈昭。
花锦摇了摇头, 眸中情绪翻滚, 她扶额, 头痛欲裂。
魏玿云:“锦娘, 你?怎么了?”
魏玿云俯身来看她,察觉到温热的呼吸, 花锦不?动声色地躲开:“认错人了。”
魏玿云:“那是王家大娘子的远房表兄,前些日子来买过酒,你?不?记得了?好了, 快走吧。”
花锦再回去的时候, 贾圆宝已经喝趴下了, 他抱着一坛酒胡言乱语,鱼鸢焦急的在门口等着, 看见?花锦被雨浇了个惨,虽然嘴上?没说,还是不?满地瞥了魏玿云一眼。
花锦向魏玿云道谢:“今夜多?谢你?。”
贾圆宝喝醉了,还能爬起来嚷嚷:“我呢?锦娘,你?怎么不?谢我呀!”
花锦只好应他:“也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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