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探青
“而她的算计,只是?给你厌恶我?找了一个最直白的理由,为你伤害我?递了一把?刀。”
“暗地里的理由是?什么?是?你觉得,我?不配上前途锦绣的你。”
“刀是?她给的,所以你现在就可以对我?说她是?凶手,你和我?全部?无关吗?你是?无辜的吗?”
薛闻平淡地为这件事落下结尾,她平静得不像当事人?:“依照我?看来,你们两口子如出一辙的卑劣。”
“只不过?她明着蠢,你暗地里坏而已。”
“所以你现在是?来求和吗?因?为太子殿下?怕我?会吹枕边风?”
妇人?枕边之言便是?枕头风。
她也越来越想不明白沈今川想要做什么了,这才按照她的思?维在千奇百怪的思?路中找到一个还算靠谱的。
不然还能是?什么?
活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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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今川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噎得他脸色发红,大声喊着:“不是?!”
“我?爱你!”
“我?来找你是?以为我?心悦你!”
“阿闻,我?知道我?错了,但求你……求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一道寒芒映在脸上,剑刃抽离剑鞘的声音分外尖锐,打断了他的话。
但在情?敌面前,他都这样?了怎么可能还愿意露怯:“阿闻,其实……我?对你,见一眼?就已经心动。”
“只不过?那时候的我?看不清而已。”
第六十一章
沈今川自?开?口之时便想过会触怒秦昭明。
便是太子殿下不喜欢薛闻, 可侧卧之榻从来没有他人觊觎的道理他还是懂得,他能这样坦然说出口,无外乎便是豁出去了。
感情这事来的时候, 他才?发觉自?己什么都不想要, 甚至连所有的气度骄傲都抛之脑后,只想要那人的回心转意。
若是真的能够获得她片刻柔软, 便是他此时死在这里也心甘情愿。
但沈今川没有?想到,就连秦昭明都没有?想到, 拔出剑来的会是薛闻。
会是从来都宽厚待人, 甚至有?时候都能委屈自?己来成全别人, 连自?私都要好?好?研习的薛闻。
秦昭明擅长见微知著, 从细枝末节猜测全貌是他生活在?宫里必须掌握的本领, 他听着沈今川说话只觉得好?似吃了个生涩的酸果子。
咕嘟咕嘟地冒着酸泡泡,涩得他连眼睛都开?始泛酸。
杀了沈今川。
他脑子里一直有?着这个念头, 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抓握在?剑柄之上, 按照他的速度,剑刃刮过脖颈的时候薛闻才?能反应过来。
来不及阻止的。
但秦昭明没想到他还在?脑海里两个自?己打架的时候, 薛闻抽出他腰侧的剑刃, 直接对准了沈今川的脖颈。
薛闻用力到手?腕发着颤, 但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剑尖指在?沈今川脖颈脉搏处。
盘旋了一日的泪珠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蜿蜒, 最后横落在?泥土中:“沈今川, 你若是再说一遍你钟情于我的胡话,我就立刻杀了你!”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之人, 还敢在?这里信口雌黄。
甚至……薛闻最怕,沈今川说得是真的。
“阿闻……我没有?骗你, 我是真的心悦你。”
“上辈子一切都是因为薛阮阮,是她骗了我,让我对你心存芥蒂,让我一直认为你是觊觎姐夫贪慕荣华的女子。”沈今川说着身形弓起,那双在?薛阮阮生前爱得不行的眼眸如?今谈论起她来充满厌恶。
他是世家典型的清俊长相,被金玉簇拥着,善于附庸社会给予的阳光,并为人落下偏见。
就像梅兰竹菊是四君子,莲花出淤泥而不染,茉莉油头粉面不正?经,杏花短暂没有?好?结果,牡丹雍容华贵,芍药东施效颦……
他在?了解这个人之前,就基于其他人的平静为这个打上标签,而薛闻被打上的标签便是“心机”、“贪慕虚荣”、“阴险”。
往后多年,永昶帝继位,世家勋贵无不胆战心惊,但就是薛闻,那个他们全家上下都在?背后说上不得台面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人撑起整个国公府的迎来送往。
连他最挑剔的嫡母和生母两个人都无法对着薛闻说出半个不字。
更何况是他。
好?不容易等到永昶帝死了,他才?有?心思抛去偏见沉下心来好?好?地看一看,原来那个穿着朱红衣裙在?风中飞扬,有?着连绵不断生机的女子,变成了贤惠、端庄的典范。
连眉眼之间的笑都被时间磋磨没了。
这个人好?似枯井一般失去了灵魂,往下投注再大的石头都不见踪影。
他沉默地对她好?、想要靠近的细枝末节都无法掀起半分波澜。
沈今川这时候才?知道后悔二?字……
但一切都来得太晚。
“我后悔了,我那时候就后悔了,你一片冰心却被他人磋磨成这个样子,我想要对你好?,可你偏偏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喜欢,什么都无法打动?你。”
“临死之时,我一直等你……只想要等你才?肯闭眼,可我望穿秋水,宁哥儿出去看了无数次,你都没有?来。”
“我当?然不可能去——”
“爱,你竟然有?脸说爱我?”薛闻大怒,冷笑一声说着:“你说你对我一见钟情,所以?吹毛求疵,比你厌恶我一辈子还要让人恶心。”
“你若只是厌恶我,那我们便做陌生人就罢了,我对你也就没有?期待。”
“结果你说这是……爱?那你怎么能让我痛苦了一辈子之后,还有?脸对我说这个字眼!”
薛闻一直觉得,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譬如?她上辈子因为佟卿仪心软,因为薛阮阮嘱托而自?己送上门,往后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要承担的后果。
上嫁吞针,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八姐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即便没有?算计,还不是内宅里大事小情一大堆,甚至因为党派争斗而被抄家。
她甚至觉得自?己足够幸运。
爱那种?神圣的东西?,时间很多人没有?,她没有?碰到也在?情理之中。
但薛闻从未想过,原来她在?曹国公府内被婆母立规矩,被下人给眼色的时候,那个能够轻而易举改变她命运的人竟然说爱她?
这怎么能是爱?
这根本不算爱!
“不……这都是因为薛阮阮那个毒妇的算计——”
“你是傻子吗?你是她的提线木偶吗?现在?将所有?的错误都归咎在?她一人身上,可若是当?初没有?她,你就能真的甘心娶我,真的愿意摒弃偏见吗?”
这让上辈子所有?的一切都面目可憎起来,她好?似一下子跌在?地下她颤抖得厉害,连牙齿在?质问出声时都会振振作响。
京城有?句话就做上嫁吞针,下嫁找死,她从前胆小,面对那些她从未见过的刀光剑影做得最出格的事便是将查查放了出去。
自?由、钱财、前途,那些她做不到的,她希望查查都能够做到。
剩下的,她在?那些规矩里将自?己磨平,什么“步摇步摇,就是不摇”只有?没有?一丝一毫的弧度才?叫大家小姐,所以?即便知道这事故意找茬,她也由着义气?来做。
行礼要在?什么弧度才?够端庄,她就一遍遍地做,一遍遍地跪。
她在?别人的眼光中将自?己的棱角磨平,而后安慰自?己足以?让旁人无法挑剔。
却全然忘记了,一直活在?别人眼里,那就不是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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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闻……别这样……”
沈今川感到委屈。
在?薛闻话里,他好?像成为一个坐山观虎斗的伪君子,而这样生疏的语气?让他们太过生分,好?似从前所有?都是假的,他们从未熟识过一般。
“我们拜过天地,跪过高堂,你曾经是我明媒正?娶来的妻子啊——”
而委屈过后,连他自?己也开?始恐惧。
他是真
的怕了。
原先他对于薛闻十拿九稳,认为薛闻还会如?同从前一样嫁给他,直至秦昭明这个异变出现他才?觉得一切失去掌控。
但在?今日之前,他一直觉得薛闻会原谅自?己。
因为薛闻的脾性那么好?,只要稍稍服软她便会忘记所有?过往的不痛快。
现在?,他却开?始恐惧,在?他破釜沉舟之后不但不能获得薛闻的原谅,甚至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同于上辈子时候他临死的不甘心,这一次,好?像真的再也就没有?关?系了。
——“你怎么有?脸提我们拜过堂成过亲?”
——“那你现在?跟我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奖赏吗?你的爱,是我辛苦一辈子终于通过了你的考验吗?”
本来没有?什么的,她会为她的一生负责,便是死在?半道上即便不甘心也值得。
就像她跟蔡大娘见面时候说的那句话“今朝若得脱身法,生吃黄连苦也甜”,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怎么现在?突然成了她的苦难都是对于她的考验,而沈今川的认可成了她最大的奖赏?
真的会有?人觉得这是个奖励吗?
所有?受过的苦难,在?这个奖励下烟消云散,而后就应该感恩戴德?
“不……都是薛阮阮……”
“和她没关?系!”
秦昭明在?后面看着那把削铁如?泥的剑刃在?薛闻手?中摇摇欲坠,怕夺起剑来伤到薛闻,于是看着薛闻在?情绪失控之下朝着沈今川刺过去这时候才?开?始慌张。
鲜红的血液顺着薛闻的手?落下来,她侧目看着,哀恳地注视着秦昭明的脸,她想说:一切虽然是一场闹剧,但上辈子就是这样。
就是因为她的胆怯,所以?造成了他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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