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蒹葭是草
噶禄本想翻旧账,谁知?还没等他找到旧账,阿尔吉善就将把柄自己递到他手上了。
噶禄不知?赫舍里家?三房又?做了什么事,得罪了皇后,但阿尔吉善其?人?恶贯满盈,早该收拾。
验尸过后,阿尔吉善按宫规被带去了慎刑司,一翻拷问之后,把什么都招了。
郝如?月拿到供状就呈了上去,康熙看完额上青筋都鼓了起来:“这事索额图可曾参与?”
供状上说没有?,康熙不信,郝如?月却是信的:“三房那两个从小金尊玉贵地养着,哪里受得住慎刑司的酷刑,两人?分开刑讯,都说没有?,应该是实话。”
索额图都那样了,便是想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
就算索额图真想做点什么,以?他的城府,也绝不会蠢到让自己的两个嫡子上。
有?意思的是,郝如?月都把这事说给索额图那继室知?道了,也不见有?人?出面约束阿尔吉善。如?今兄弟俩双双被抓,也不见三房过来求情。
脑中划到一道闪电,郝如?月勾唇:“出了这样大的事,便是没有?连坐,家?里人?恐怕也不会好受。”
康熙读懂了郝如?月话里的意思,半晌才点头:“罢了,算是朕给索额图最后的体面吧。”
几?日后,阿尔吉善和格尔分背着人?命官司惨遭流放,索额图本人?则被皇上派去的天使当面申斥,并带话给他,皇上念在他从前的功劳,只流放了他两个儿子,并不会连坐他的家?人?。
索额图骤然得知?两个小儿子被流放,气血直往上涌。勉强听完天使的申斥,在病榻上谢过皇恩,便一头扎在床上,人?事不省。
熬到月底,人?就没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啊!”郝如?月感叹一句,转头就向皇上建言,把索额图仅剩的那几?个儿子,不论嫡庶全都调到地方去任职。
连女婿也不放过。
有?野史传说,康熙杀了索额图的六个儿子,原因是带坏太子,其?中便有?搞基之说。
不管野史是否为真,反正在这个世界确实有?发生,只不过没得逞罢了。
这一世索额图病死在家?中,有?妻儿举哀,还有?体面的葬礼,比历史上饿死在宗人?府的结局,不知?好了多少。
从前阿尔吉善在宫里作乱,郝如?月隐约听到过一点风声,却因为分身乏术并没顾上。
这回着意去查,才知?道阿尔吉善顶着赫舍里家?的名头造了多少孽。
皇上清楚赫舍里家?长房和三房早就分了家?,也知?道分家?之后两房之间势同?水火,旁人?未必知?道。
阿尔吉善和格尔分这样胡搞乱搞,败坏的不光是三房的名声,连长房的名声也会跟着受损。
如?今索额图病死,阿尔吉善和格尔分在流放途中也没了,三房其?他人?被踢出京城,分而治之。对郝如?月来说,算是少了一个后顾之忧。
索额图当年除鳌拜的时候有?大功,后来在平三藩的战场上也出过力。皇上若动?他,必须师出有?名,否则会寒了上三旗贵族的心,背上寡恩的恶名。
但有?人?勾引太子搞基这事不好明说,况且太子确实与阿尔吉善有?过交集,这事传出去同?样好说不好听。
历史上,是康熙皇帝出面摆平此事,不可避免地被人?扣上了寡恩的大帽子。
这一世阿尔吉善和格尔分罪有?应得,索额图被两个不肖子气死。不管别人?怎样想,反正赫舍里家?三房对外口径是一致的,任谁也找不到康熙和太子身上来。
反而是郝如?月,身上的标签从此又?多了一个“大义灭亲”和“铁面无私”。
平三藩,收台湾,天下?一统。驱逐沙俄,签订《尼布楚条约》,回收大面积土地,划定边界线,实力外扩。驱准保藏,册封六世活佛,蒙古三部归顺,实现内部稳定。
在历史中,康熙皇帝终其?一生都没有?真正完成驱准保藏,他薨逝在畅春园时,大将军王十?四阿哥还在西?藏打仗没回来呢。
“如?月,朕下?一步该做点什么好呢?”康熙并不知?道自己在历史上的所?有?政绩,都在他三十?五岁之前做完了,他只是有?些不适应当下?的角色转换,故而有?此一问。
从前都是事情推着他走,鳌拜专权,他擒鳌拜,三藩有?异,他撤三藩,郑经不识抬举,他索性收了台湾。
之后是沙俄与准格尔勾结,他一边驱逐沙俄,外扩领土,一边打压分化准格尔,赶走噶尔丹,统一蒙古诸部。
等所?有?事情都做完了,忽然闲下?来,还有?些不适应。
下?一步要做什么,作为一个帝王,还是心怀天下?想要名垂青史的帝王,要做的可太多了。
第?一样便是轻徭薄赋,休养生息。
等民生缓过来,下?一步要整治河道和漕运,与天斗,让百姓富裕起来,过上好日子。
国?富民强之后,开放海禁、发展科技也要安排上,缔造真正的天朝上国?,而不是自己臆想中的。
擒鳌拜,平三藩,收台湾……茶馆酒楼里的说书先生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看客们拍手叫好,谁又?知?道,说起来简单的事,做起来有?多难。
从擒鳌拜开始,康熙一路力排众议,直到最后统一蒙古诸部,每一个节点要付出多少辛劳,没人?清楚。
所?有?人?看到的只是结果,郝如?月却是从平三藩开始一直跟到现在。今天早晨是她给皇上梳的头,不出意外地在墨发中间发现了雪白,不是几?根,是触目惊心的很多根。
白发往往最先在鬓角出现,也就是清朝男人?的发型特殊,才让皇上的衰老不那么明显。
可白发都长到头顶来了,足见心血耗费之巨,郝如?月拿着梳子的手都是一顿。
本该用一生去完成的伟业,被人?为压缩,提前了好几?十?年,人?都要被熬坏了。
铜镜里,男人?平静地看向她,平静地问:“你都看见了?”
郝如?月点头,眼?圈莫名发起热来:“皇上要不要染一染?”
毕竟才三十?几?岁,又?是个极臭美的。
康熙听出声音不对,回头看她:“朕都是可以?做祖父的人?了,添几?根白发算得了什么?你看你,眼?圈都红了。”
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这男人?年轻的时候狗是狗了点,可多年相处下?来,要说半点感情没有?,也是不可能的。
尤其?双生女儿出生之后,这男人?几?乎把她宠上了天,要星星不给月亮那种。
对两个女儿也是一样。
人?心都是肉长的,郝如?月并非一块捂不热的顽石,生下?女儿之后,心又?比从前更柔软了些。
她想让太子顺利继位,也想当太后,可并不意味着她想让眼?前的这个男人?过劳死。
所?以?当他问出之后要做点什么的时候,郝如?月笑着回答:“眼?下?海晏河清,皇上合该出去走走,再往远处走走。”
其?实历史上康熙初次下?江南的时间比这一世还要早几?年,只不过这一世的很多事情都赶在了一处,密集到让他分身乏术。
康熙是个爱折腾的皇帝,也爱玩,郝如?月这个提议明显投其?所?好,很快得到了响应:“你这个主意好,朕一直想去江南看看。”
郝如?月:好吧,果然是江南。
目的地定下?来,很快召钦天监算日子,大约之前被憋得狠了,看那架势恨不得今天算好,明天就出去玩。
“如?月你这边准备着,咱们下?个月初就走。”与钦天监讨价还价之后,康熙对郝如?月说。
这个月已经到月中了,下?个月初就走,时间上是不是太赶了?
康熙一生之中六下?江南,没有?一次是去玩的,不管是带着仪仗巡幸还是微服私访,真正的目标都是河道与漕运。
既然有?目标,那么出去之前怎么也要先跟朝臣们通个气,弄个规划路线出来。
弄好规划路线,如?果是巡幸,那么礼部和内务府就要忙活起来了,准备仪仗、车马和沿途食宿等等。
等这一切都准备好了,临走之前,还要找人?监国?吧。
太子十?几?岁,没到监国?的年纪,仍旧交给裕亲王,也要提前做一做交接啊。
一番折腾下?来,没有?几?个月的时间安排怎么行。
说走就走的旅行,放在现代可以?,放在古代,就显得有?些任性了。
皇上是说走就能走得么?
郝如?月听康熙这样说,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皇上第?一次南巡就微服,似乎不太好吧。”
就算是微服私访,也不可能在半个月内准备好。
然而郝如?月还是低估了康熙那颗向往诗和远方的心,半个月后,两辆马车驶出紫禁城。
九月二十?八启程,经由河北、山东一路向南,途经黄河,视察北岸,南巡至江宁,下?榻曹家?。
相比上一次冬狩的轻车简从,这回南巡就是纯纯的微服私访了,连视察黄河北岸的时候都没有?亮明身份。
第?一次被人?认出来,还是到了曹家?之后。
乔装过的侍卫前去敲门,曹家?门房开门看了一眼?:“谁啊?”
见面生得紧,便问:“找谁?”
侍卫回答找曹寅,那门房鼻孔朝天:“是来拉关系的,还是来送礼的?”
侍卫说拉关系的,门房上下?打量他,又?伸着脖子朝他身后看去,瞧见马车还算气派,脸上也没有?多少笑模样:“规矩知?道吗?”
侍卫摇头说不知?,门房“嗤”一声:“不懂规矩就去学?。”
说着便要关门,侍卫忙拦住,虚心问去哪里学?,门房不耐烦道:“爱去哪儿学?去哪儿学?,学?不会别来!”
大门关闭,侍卫只得折返,把情况禀报给康熙。康熙气笑了,对郝如?月说:“还真让你猜着了,曹家?好大的气派!”
吃了闭门羹,郝如?月还笑:“这里的规矩三郎可懂?”
康熙是先帝的第?三个儿子,没登基之前称三阿哥,所?以?这回微服出巡,郝如?月喊他三郎。
康熙想了想,招来刚才那个侍卫耳语几?句,又?让他去叫门。
门很快开了,门房见还是刚才那个人?,谐谑道:“这么快就学?回来了?”
侍卫应是,当场塞了一个荷包过去。门房看他一眼?,接过荷包掂了掂又?扔回去,说了一句“打发要饭的呢”就要把侧门关上。
十?两银子还嫌少,侍卫都惊了,这曹家?的门槛可够高的,于是自作主张又?递了一个荷包过去。
出门在外,每个侍卫身上都装着几?只荷包,以?备路上不时之需。
门房接过去,这才勉强收下?,皮笑肉不笑地说:“拜帖呢?把拜帖拿来。”
江宁织造是五品官,曹玺死了,曹寅接手,只不过是个协理,连五品都够不上。
可谁让曹寅的额娘是皇上年幼时的乳母呢,侍卫压着气回答:“临时登门,没有?准备,劳驾进去通报一声,就说京城的三爷到了。”
曹寅做过好几?年御前侍卫,曾跟着皇上在京城周边微服私访过,哪怕过去这么多年,也应该知?道从京城来的三爷是谁。
然而阎王好斗,小鬼难缠,别说见曹寅了,便是连大门都进不去。
门房一听气乐了,嘴撇得跟二五八万似的:“知?道这是哪儿么?曹家?!江宁的曹家?!跟谁俩在这儿爷啊爷的!”
一着急盛京口音都彪出来了。
之后不管侍卫如?何解释,荷包也不还了,大门也叫不开了。
“这怎么不给办事,连银子也还不了呢!”御前侍卫哪里受过这种气,今天也是开了眼?了。
不想暴露身份,康熙也没辙,坐在车里看了一眼?天色:“这个时辰曹寅该下?衙了,咱们就在这儿等他。”
结果也不能够,曹家?门外不许逗留,很快有?家?丁出来清场了,康熙:“……”
眼?看到了饭点儿,几?个孩子也饿了,光吃闭门羹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