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蒹葭是草
有了皇上这个特殊喜好?,赫舍里家的成衣铺从门可罗雀,到人来人往,再到车水马龙,一衣难求。
成功圈粉老年?贵妇组、中年?贵妇组、还有少?妇组和少?女组,娘家的成衣铺赚得盆满钵满,郝如月很?是满足,却从来没想过割男人的韭菜。
直到今日见了皇上,才决定把皇上这根大韭菜的商业价值发挥到极致。
“羊绒中衣轻薄保暖,皇上穿在朝服里便不用?再穿厚重的棉袍了,显得人更精神,行动也便宜。”
康熙身?量高,看起来却并不魁伟,甚至有些偏瘦。若不是有一副漂亮匀称的大骨架撑着?,显得肩宽腰细腿长,让冬日这身?宽大厚实的朝服一压,就不会如眼下?这般挺拔了。
康熙端起茶盏又喝下?一口?,纯苦:“太妃们都有啊。”
反射弧似乎有点长,郝如月点头,再抬眸见皇上拂袖而去。
郝如月:?又怎么了?
皇上最近总是怪怪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来时?阳光明媚,去时?阴云密布。男人心,海底针,帝王心,比海底针更加海底针。
再一次被海底针扎了手,郝如月也懒得猜了。
下?午惠贵人过来串门提起宫里的流言:“最近都在传明年?要册立新后、大封六宫。上个月皇上便让人把坤宁宫收拾出来了,宫人都配齐了,我?看这事有门儿。”
郝如月懒洋洋坐着?,没接话。不会这么早,却还是会有皇后的,毕竟康熙皇帝不坑死几个绝不会承认自己克妻。
惠贵人惋惜地看了郝如月一眼,还没说话先?叹了口?气?:“这继后多半是承乾宫的那一位了。”
又后知后觉:“传言保不齐都是承乾宫放出去的,提醒皇上呢,后宫不能一日没有皇后。”
郝如月笑笑,心说这皇后要命,谁爱干谁干吧。
如今虽有贵妃,协理六宫之权仍旧掌握在惠贵人手中。可等继后册立,她就要交权了,不免愤愤:“册立新后和大封六宫也许可能,把选秀加上是不是有点荒唐了?”
新后才立,不想着?生嫡子,转头给皇上选小老婆,这位继后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郝如月失笑:“许是有人看不惯,想给继后添堵呢,未必是承乾宫的意思。”
传言流转到现在,早就找不到出处了,惠贵人听到的都不知是第几手了,闻言只是苦笑。
皇后不好?当,人还没上位,添堵的人先?来了。
想起最后一个流言,惠贵人感觉手里的松子都不香了:“皇上确实喜欢年?龄偏小,纤细如柳的女子。”
比如早年?得宠的荣贵人,十四五岁入宫,生得纤细袅娜。从进宫就开始生孩子,算上肚里这一个已经怀了四胎。
仁孝皇后就不说了,与二姑娘一般,都是四肢纤细,腰身?婀娜的主儿。
再有便是贵妃佟佳氏了。不过佟佳氏更像弱症,胎里不足,看起来有些苍白,人病恹恹的。
此时?病恹恹的贵妃又在生闷气?了,她身?边的那嬷嬷劝道:“太子是嫡子,皇上自然更看重些。奴婢听说皇上去慈仁宫当真只是看太子,说了一会儿话便走了。”
见贵妃不理,那嬷嬷继续说:“反正大阿哥在娘娘手上,今日大阿哥蹴鞠出了汗,不如再弄个风寒出来。皇上如今只有两?个儿子,便是太子更金贵,大阿哥也不是土做的。若大阿哥病了,娘娘还愁见不到皇上吗?”
大阿哥蹴鞠出了好?些汗,贵妃当时?的注意力都在皇上身?上,皇上到底是个男人,难免粗心,谁都没留意。那嬷嬷却看得清楚,故意拦着?乳母没让管,只说怕扫了皇上的兴致。
从贵妃住进承乾宫,皇上一次都没留宿。贵妃还算沉得住气?,底下?的奴才们都快急得火上房了。
那嬷嬷不是没想过用?孩子争宠,可皇上那双凤眼毒着?呢,但?凡有人敢在他面前弄鬼,都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大阿哥可以病,但?必须病得顺理成章,不能有半点人为的痕迹。
贵妃闻言撩起眼皮看那嬷嬷,漫不经心说:“我?便是要争宠,也犯不着?拿一个孩子作?伐。”
宫里只有她一个主位娘娘,还是贵妃,听说皇上已经让人把坤宁宫收拾出来了,也许明年?她便是皇后了。
犯不着?利用?一个小孩子。
况且大阿哥生得虎头虎脑很?是可爱,喊额娘的时?候脆生生的,她很?喜欢。
想到蹴鞠时?大阿哥确实出了汗,贵妃垂下?眼睫吩咐:“让人熬一碗姜汤给大阿哥送去,可别染上风寒。”
还不忘敲打那嬷嬷:“今日伺候在大阿哥身?边的乳母不够尽心,打了板子轰出去,再从内务府挑了好?的补上。”
那嬷嬷赶紧应是,心中却道贵妃糊涂,不想着?争宠生儿子,当真给皇上养起了孩子。
偏偏这抱养并没上玉碟,大阿哥还不算是贵妃的儿子,顶多算养子。
大阿哥的亲额娘还活着?呢,人家母子之间血浓于水,贵妃这样的养母算什么!
白忙活一场罢了,到最后没准儿还落不下?好?。
奈何贵妃心善,主意却很?正,她决定的事不容转圜。那嬷嬷纵然有张良计,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气?。
叹了几口?气?之后,又听贵妃问:“册立新后和大封六宫的流言从何处传出,查到了没有?”
那嬷嬷摇头:“流言一经传出就闹得沸沸扬扬,宫里人人都能说上一嘴,你一嘴我?一嘴很?难查到源头。”
原来贵妃是在为这事发愁吗?流言明显对贵妃有利,那嬷嬷不理解有什么可愁的。
贵妃很?快给她解惑了:“你们是不是都以为皇上将大阿哥抱到承乾宫来养是恩典?”
难道不是吗?那嬷嬷脑子差点烧干都没想出还有别的原因,这才一脸惊讶地听贵妃慢条斯理地说:“那不是恩典,是敲打。皇上让我?养大阿哥,便是警告我?,别打太子的主意。”
她喜欢孩子,皇上就给她一个孩子养着?。
但?太子有人养,不需要她这个贵妃插手。
贵妃是皇上的表妹,从前经常随额娘进宫请安,与皇上青梅竹马。那时?候的皇上温和有礼,爱说爱笑,大人们说话,皇上便带着?她到自己的住处吃点心。
只可惜姑母没得早,她很?少?有机会进宫了。便是三节两?寿进宫给太后、太皇太后请安,也不像在姑母宫中自在,想见皇上表哥一面都难。
再相?见还是在帝后大婚那一日,那天皇上脸上挂着?笑,可佟佳氏就是知道他不高兴。
等到仁孝皇后薨了,继后候选人钮祜禄氏也“死”了,轮到佟佳氏进宫,她才惊讶地发现皇上变得如此沉默寡言。说话做事都喜欢垂着?眼,不管面对什么,永远不动声色,气?定神闲,让人猜不透。
虽然早已为人夫为人父,皇上也不过弱冠之年?,正该意气?风发。而他似乎早已敛尽锋芒,堪破世事,成了一个心沉似海,深不可测的帝王。
便是自己曾经与他青梅竹马,便是自己真心疼爱太子,可怜他年?幼失母,在帝王眼中,也是不安分的标志,需要敲打。
第一夜侍寝过后,司寝太监照例问留不留,皇上只说不留。她便被裹了从龙榻上抬到偏殿,喝下?一碗避子汤不说,还被司寝的嬷嬷揉了肚子,不许她身?上留下?任何皇上的痕迹。
从此,她便缩在承乾宫本分度日,再不敢去慈仁宫看太子。
大约皇上对她的安分守己还算满意,便将才回宫的大阿哥抱给她养,算是奖励,又何尝不是一种敲打。
朕把长子都给你了,便是你做了继后没有儿子,也不许打太子的主意。
偏偏在这时?候莫名?其妙地传出明年?可能要册立新后和大封六宫的传言,这不是帮她,而是要害死她。
直到选秀的流言传出,皇上都没再敲打她,还过来陪大阿哥蹴鞠,可见皇上知道这事并非她所为。
她旁敲侧击问过皇上,被皇上敷衍过去了。于是贵妃更害怕了,想要害死她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连皇上都如此忌惮。
于是贵妃决定,从今日起,严格管束承乾宫上下?,所有人都夹起尾巴,不准生事。
当然调查也没落下?,只不过那嬷嬷不得力,又换了邢嬷嬷去查。
这一查不要紧,立后和选秀的流言都没查到出处,反倒查出最后一波关于皇上特殊喜好?的流言是那嬷嬷让人散播的。
贵妃气?得不轻,寻了个由头将那嬷嬷打发了,自此承乾宫安静如鸡,彻底沉寂下?来。
第36章 守岁
贵妃的调查没有头绪,太后却觉得根本不用查。
晚间睡下?,被心腹问起,太后呵呵笑道:“咱们帮着皇上养太子,得多上点心。你们以后对赫舍里家的二姑娘也要更尊重些,她的后福长着呢。”
最后还不忘敲打:“该咱们知道的,咱们总会知道,不该知道的,不要打听。”
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太后的生存之道。
当年她的姑姑被先帝废了皇后之位,由她顶上,先帝也想废她来着,不但太皇太后反对,连她的情敌董鄂妃都?为她说了几句好话。
这才保住了做太后的资格。
太后揣着明白装糊涂,太皇太后却不想装这个糊涂,咔嚓几剪子将好好一朵山茶花剪成?秃头之后,对苏麻喇姑说:“不管皇上怎样想,已然抬举了赫舍里家一回,便?不可能?再抬举第二回 。这一回不是钮祜禄家的姑娘,也得是佟家的姑娘了。”
当年她笼络索尼不过?是被逼无奈,那时?候只有索尼能?够牵制鳌拜。
此?时?索额图已经是内阁大学士第一人了,哪怕是为了权力制衡,赫舍里家也绝不能?再出皇后。
皇后、太子、权臣的组合,绝非朝廷之幸,也不会是皇上愿意看到的:“皇上早已不是稚子,越发乾纲独断。可这样的赫舍里家他能?不能?压得住,他自己心里清楚着呢。”
饶是如此?,太皇太后仍旧不放心,怕皇上被旧情冲昏头脑,在宫宴上问了一句何时?册立继后。皇上转了转手?中的酒杯,垂着眼眸说:“等太子长大些再说吧。”
太子年纪小没有参加宫宴,太子不去,郝如月这个女官也去不成?,只在慈仁宫热热闹闹包了饺子。
吃饺子的时?候皇上、太后、太皇太后分别赐了一道宫宴上的菜给太子,等端上桌都?凉了。郝如月代替太子象征性的吃了一口?,便?分赏下?去,感觉还不如热腾腾的饺子好吃。
郝如月没有守岁的习惯,却因为宫里要放烟花,怕奶团子被吓醒,坚持陪他玩到半夜,等烟花放完才睡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郝如月被人摇醒,芍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姑娘,皇上来了。”
郝如月一个激灵,秒醒:“皇上这时?候过?来做什么?”
一边说一边穿衣裳,头发来不及梳了,只随手?编成?一条麻花辫,听芍药回话:“奴婢也不知道,不过?皇上一身酒气,想是醉了。”
郝如月吩咐去熬醒酒汤,匆匆走到外间,发现皇上已然歪在外间的炕上了,朝冠随意摆在炕桌上,他自己正抬手?松着朝服的领口?。
梁九功站在旁边似乎想要帮忙,却又不敢上前,外间的空气中都?弥漫着酒香。
这是喝了多少,郝如月走过?去行礼,皇上朝她招招手?:“你来,给朕把这劳什子解开,快勒死?了。”
梁九功吓得直说吉祥话。
郝如月没动,皇上先瞪了梁九功一眼,赏了一个滚字,将人打发走了。
康熙斜斜坐在炕沿上,身体靠着墙,外间的炕看起来很大,可让他这一坐,忽然显得局促起来。
明黄色的朝服借着烛光将满室都?映得亮堂起来,很有一种?蓬荜生辉的感觉。
朝服的领口?格外坚强,扯了几下?都?扯不开,郝如月见四下?无人,这才敢走过?去帮忙。
这位皇上有点人来疯,人越多他越随便?,私下?里却规矩得很。
郝如月给他松开领口?,他又说腰带勒,给他松开腰带,又说朝服太硬穿着不舒服,最后直接把朝服脱了,只剩一身中衣才消停下?来。
而?这身中衣看着有些眼熟……
朝服上满是酒气,郝如月将朝服拿给梁九功。梁九功早差人去乾清宫取来了常服,郝如月拿进屋伺候皇上更衣。
穿完常服,醒酒汤熬好了,郝如月端进屋,放在炕桌上,却见皇上靠着墙闭着眼,一动不动。
她只得重?新端起汤碗,一勺一勺吹凉了喂到皇上嘴边,皇上闭着眼睛一勺一勺喝下?去。
半碗醒酒汤喝完,皇上忽然说:“再等三年,最多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