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蒹葭是草
郝如月一头雾水,权当是醉话,便?没理会,转身出去对候在门外的梁九功道:“皇上刚喝了醒酒汤,劳烦传个软轿过?来送皇上回乾清宫歇息吧。”
明日还要早起接受百官朝拜呢。
梁九功忖着皇上的心意,苦着脸说:“这会儿都?快子时?末刻了,再过?一个多时?辰皇上便?要起了。”
所以呢,皇上今晚就要睡在这里了是吗,她是御前女官不错,她有薪俸。可她拿一份薪俸,凭什么要做两份差事?
虽说有了婴儿推车之后,奶团子秒变天使宝宝,再加上有乳母、有保姆,还有好几个宫女太监各司其?职,带娃很轻松,但并不意味着能?者一定要多劳。
关键多劳还没有多得。
“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自然想睡哪儿睡哪儿,可太子半夜要把尿,还要喂奶,我这不是怕惊扰圣驾吗?”郝如月想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她不是半夜赶人,而?是怕打扰皇上休息。
梁九功笑道:“不妨事,不妨事,皇上正是想太子了,这才过?来陪太子守岁的。”
每年三十、初一和初二这三天,皇上都?宿在坤宁宫,与皇后同住。可皇后薨了,皇上想陪太子守岁,也是人之常情。
“既是这样,劳烦公公安排人进屋伺候皇上,我要回里间照顾太子了。”郝如月笑笑,大家还是各干各的吧。
梁九功想着皇上刚才的表现,恭恭敬敬给郝如月作了一个揖,厚着脸皮说:“暖阁太小,有人进出难免会惊扰到睡在里间的太子。姑娘是御前女官,一年到头也伺候不了皇上几日,今夜有劳姑娘了。”
郝如月侧身躲过?这一揖,完全被对方的厚脸皮打败了,还给他一个万福,转身回屋一带二去了。
才走进屋,就听见了奶团子的哼唧声,郝如月快步来到里间,看见值夜的乳母和保姆正在给奶团子把尿换尿布。奶团子看见她才止住哼唧,张开小手?要她抱。
乳母和保姆知道皇上就在外间,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瞧见太子醒了,更是吓出一身冷汗。
这会儿见郝如月走进来,才算还魂。一改方才的手?忙脚乱,动作顿时?变得麻利轻快起来。
八个月的奶团子,郝如月抱了片刻就累得不行。将太子交给乳母喂奶,先堵上嘴,然后吩咐保姆将推车收拾出来,两人合力抬到外间。等太子吃饱喝足,便?将他放在推车里轻轻摇晃。
白天还好,奶团子玩累了自己会睡,晚上必须窝在郝如月怀中,闻着她的气息才能?睡着。今夜可能?是守岁熬得太困了,躺在推车里看着郝如月,竟也很快睡着了。
搞定了小的,再去搞定大的。
奶团子才睡下?,郝如月不敢惊动太多人,只让乳母和保姆开箱取来一床被褥,铺在外间大炕上,亲自扶皇上起来,伺候就寝。
这一夜太子是天使宝宝,皇上是天使他爸爸,两人睡得特?别安稳,苦了郝如月倚在炕桌另一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时?人已经在里间的床上了,身边没有奶团子。郝如月一下?惊醒,坐起身,屋中也没见乳母和保姆,甚至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郝如月叫了一声芍药,芍药应声走进来,郝如月问她太子呢,芍药笑着说:“皇上怕太子醒来吵到姑娘,将太子推走了。”
“推到哪里去了?”虽然过?了年,天气不再严寒,可早晚依然很冷,哪怕是皇上推走了太子,郝如月也有些不放心。
毕竟爸爸带孩子都?有那么一丢丢不靠谱。
康熙在历史?上是超级奶爸,可郝如月的穿越将这个超级奶爸蝴蝶掉了,在这个世界康熙就没亲自带过?孩子。
果然芍药支支吾吾说:“好像推到太和殿接受百官朝拜去了。”
郝如月:果然不靠谱。
等郝如月收拾完准备出门的时?候,康熙已然盛装推着奶团子回来了。
只见奶团子头戴兔耳帽,将脑门遮得严严实实,两条长兔耳拖在脑后。
身上罩着明黄绣龙纹的斗篷,明显是大人的款式。宽大的斗篷完全将小人儿的身体遮住,捂得风雨不透,手?脚都?露不出来。
在明黄色的斗篷上,放着一只温热的暖水瓷瓶,很像后世的暖水袋之类。另外有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跟着推车,两人手?上都?提着小熏笼,所到之处温暖如春。
将推车抬进屋中,郝如月把奶团子从棉花堆里刨出来,一下?抱起。摸摸脑门体温正常,再摸小手?,温热潮湿,似乎还出了一点汗。
康熙看她紧张的样子,心里一暖,又觉得好笑,掩饰性地轻咳一声。
郝如月这才想起刚刚心里太着急,见了皇上还没行礼。于是抱着太子给康熙行礼,康熙叫起,怕她抱不稳还虚扶了一下?。
这么多年过?去,她依然身量纤纤,抱着棉花包似的太子显得有些不协调,仿佛随时?都?会被坠倒似的。
然而?并没有,她手?臂很稳,还掂了掂太子,惹得小家伙咯咯笑起来。
郝如月检查过?太子无恙,余光瞥了一眼放在墙角的自鸣钟,这才将太子交给乳母:”这个点儿太子早该饿了。”
平铺直叙的语气中带着一点埋怨,怨他大冷天将太子推出去挨饿受冻。
康熙被埋怨了也不生气,还笑着夸奖郝如月:“你将太子养得很好,不怕生。朕抱着他站在太和殿的广场上接受百官朝拜,太子不哭不闹,朕说平身的时?候,他还学了一句,有模有样。”
郝如月垂眼听着,心说父亲大约都?是这样,喜欢的时?候,他的儿子天下?第一聪明伶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不喜欢的时?候,什么,那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蠢货竟然是他的儿子?
“皇上给的福气太大,太子还小呢。”不是郝如月想给康熙泼冷水,而?是父子有别,君臣有别。
皇上可以因为宠爱太子模糊父子和君臣的关系,但太子不行。
历史?上血淋淋的教训摆在那里,哪怕皇上暂时?忘了,太子也要时?刻记得,自己是儿子也是臣子,先是臣子,后是儿子。
皇上是他的阿玛,也是天子,是君父。
天家无父子。这样说可能?有些残忍,然而?事实就是如此?,只有从小就明白这些,长大之后才不会走错路,招来无妄之灾。
康熙闻言也垂下?眼睫,让人看不见一丁点情绪。他想说太子是他的嫡子,福泽深厚着呢,可一想到那些早夭的孩子,尤其?是他与仁孝皇后的第一个孩子承祜,心便?往下?沉去。
梁九功站在旁边暗道不好,皇上垂眼代表心情不佳,而?且是很不佳。这种?不佳一般会藏在心里,等秋后算账。
皇上亲政以来,被秋后算账的不算多却也不少,比如鳌拜,比如吴三桂。
在心里给二姑娘点上蜡,就见皇上抬眸看向她:“这些日子你守在太子身边辛苦了。从今日到十五,让太子跟着朕吧,你好生休息几日。”
梁九功:“……”
第37章 风波
穿越前忙着争家产把自己?累死了,穿到清朝也是个劳碌命。有了之前的教训,这一世郝如月可不想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清朝的皇帝都很勤勉,入关之前每到过年皇上还能给自己?多?放几天?假。入关之后除夕封笔,初一开?笔,过年?只休两?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与康熙一比,郝如月顿时觉得十五天的假期好像还蛮长的。
“皇上,冬春易感时疫,太子还小,见不?得太多人。”虽说历史上没有她,胤礽养在?康熙身边,应该就住在?乾清宫,一直无恙长到十几岁才搬进毓庆宫,郝如月还是有些不?放心。
别的时疫都是小事,只一个天?花便不?得不?防。
先帝畏惧天?花如虎,甚至躲进深山老林,不?见蒙古未出过花的王公大臣,尚且不?能幸免,死于天?花。
皇上的俊脸也被天?花荼毒过,昨夜喂醒酒汤的时候凑近细看,还能依稀看见一些痘印。
年?节下,宫里?人来人往,乾清宫更是赏赐谢恩不?断,简直防不?胜防。
除了天?花,郝如月也不?想让太子过早暴露在?人前,更不?愿意?看到康熙这个慈父把太子宠上天?,从?而让太子失去敬畏之心。
皇上再次喜提嫡子自然喜欢,愿意?抱着太子接受朝拜,会让太子以为?,这是自己?应得的。等哪一日皇上不?愿意?了,太子还要如此,那便是僭越,便是图谋皇位。
皇上可以随时改变自己?的想法,太子未必知道。
历史上康熙怕胤礽这个太子受人欺负,主动拉索额图给太子结党。等到康熙晚年?,太子早已习惯身边有党羽支持,康熙又害怕太子党做大,取而代之,将索额图饿死在?宗人府,两?废太子,让胤礽落得一个终身圈禁的下场。
与其到时候相爱相杀,不?如从?一开?始就低调做人。
郝如月的担心不?无道理,康熙含笑看她:“不?如你也跟去?”
郝如月下意?识摇头,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忙献出自己?的膝盖,跪下请罪:“臣不?敢。”
康熙哼笑:“你是不?愿,还是不?敢啊?”
郝如月重复:“臣不?敢。”
康熙弯腰扶她起来,就一直抓着手腕不?放。郝如月也不?敢往回扯,都说不?敢了,再扯便是不?愿,便是欺君。
这事可大可小。
刚刚还敢教训他不?应该抱着太子接受百官朝拜,还教他冬春容易感染时疫,还敢当面摇头拒绝他的邀请,康熙心中有些不?悦。这会儿看见她一脸纠结,那点子不?悦轻易就散了。
他坏心眼地将人揽入怀中,余光瞄见她好像在?给梁九功传递信号,而梁九功似乎准备带人退下,康熙一个眼神将梁九功及众人钉在?原地。
郝如月抬眸,对上一双含笑的丹凤眼,很快被人抱紧,耳边吹起热气:“再等朕三年?。”
昨夜皇上也说过类似的话,等三年?是什么意?思?三年?之后册立她为?继后,这个郝如月根本不?敢想。
当年?太皇太后抬举赫舍里?家,不?过是为?了牵制鳌拜。如今鳌拜已倒,赫舍里?家又出了一个索中堂,太子+皇后+权臣的强强组合,绝不?会是皇上愿意?看到的。
更不?要说康熙这个金牛男了。
金牛座在?十二星座当中最务实,最会权衡利弊。
抛开?感情理性分析,仁孝皇后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比原主更适合母仪天?下,换做郝如月是康熙,也会选仁孝皇后。
所以整件事的黑锅都被太皇太后背了,好像是太皇太后狠心棒打?鸳鸯,其实这个选择里?面何尝没?有皇上自己?的算计。
既然不?是立后,那便是大封六宫时给她一个名分?
郝如月真?的会谢。
不?做妾,是她作为?一个现代人穿到古代最后的坚持。
不?过这三年?,康熙朝最得宠的宜娘娘,和最能生且最会生的德娘娘也该粉墨登场了。到时候后宫百花齐放,皇上还会记得自己?这个老姑娘吗?
郝如月对宜娘娘和德娘娘充满信心,一个宠妃一个挂姐,还怕拿不?下康熙么。
皇上想抱便让他抱好了,就皇上这颜值这身材,便是睡一觉她也不?算吃亏,只要不?讨她做小老婆就行。
郝如月本来就是个不?婚主义者,可不?婚不?代表没?有男人。
正?相反,穿越前她睡过霸总,也养过小奶狗,一路踩着男人的肩膀,在?短短几年?从?一个普通销售做到集团执行总裁,让二叔、三叔和小姑他们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动她。
爷爷极其重男轻女,哪怕她再能干,仍旧打?算将家业交给二叔和三叔,郝如月不?得不?考虑联姻。
她在?一票男友中扒拉来扒拉去,最后还是选中了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另一个商业帝国的掌舵人,年?近四十,也是个不?婚主义。
与那个年?近四十的霸总比起来,康熙还是个毛头小伙子呢。不?过胜在?颜值高,身材好,如果以后寂寞了,郝如月也许不?会拒绝。
毕竟皇上是大家的,不?存在?已婚未婚等道德问题,睡起来比较方便。
别看皇上年?纪轻,那也是个老司机。两?个老司机躺在?一张床上天?雷勾地火,郝如月甚至都有点期待了。
“皇上,臣愿意?跟去乾清宫伺候。”郝如月蓦然偏头,若不?是皇上反应够快,略微扬起下颚,差点亲上。
康熙感觉自己?被反调戏了,心脏突地一跳,之后噗通噗通跳得又快又急,呼吸都有些紧凑。
就如当年?初见时那样。
当年?到底是他负了她,如今再不?能相负,让她没?名没?分地跟着自己?了。
至多?三年?,他一定会兑现当初的承诺,让她住进后宫里?最大的院子。
手臂松开?,郝如月如愿脱身,当即吩咐人给太子准备行装,自己?也很快投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