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雪悠莲
身后跟随其子赵尚书,手中端拿盘碟。
盘碟之内,酒壶酒盏。
至牢狱之内后,方明,两人前来所为何事。
曾关押苏老将军的那间牢房之内,此刻,又关押了另一人,面色苍态。
被斩首示众的姚丞相,竟也如当初瑜皇对苏家一样,斩首只是幌子,只是比之苏家全家,姚家的其他人确实皆被斩首示众,也就只留下了姚丞相一人,被暗中关押这宫牢内。
“那夜苏老将军不屈他苏家气性,走的潇洒,值得敬佩,今夜七皇子大恩,也送姚相如此离开,望姚相可莫要临了临了,却失了最后的尊严。”
盘中盏,递至姚丞相面前,赵国公一脸笑意。
终究,他赵家是最后的赢家。
一身囚衣的姚丞相,虽落至而今地步,却并未曾蓬头垢面,鬓角斑白的发也梳的顺,虽只一根木簪束发,却未有一丝凌乱发丝乱了他的形态。
听及赵国公之言,姚丞相才抬起苍眸,看着眼前这杯毒酒,看着赵国公脸上那得意之笑,笑到最后的赢家,与当初他笑苏弘简直一模一样。
“呵…”
如此一声发笑。
姚丞相站起身,轻拍了拍身上草屑,哪怕他已乃阶下囚,却也不会因此在他这个宿敌面前弯了他的膝盖。
“赵文坚,你这副嘴脸,也可笑,本相又并非输于你手,是输给了霁月世子,输给了那该‘无欲无求’的霁月世子,未曾估量他才是背后真正做局者,将所有人,包括皇上皆算在内,那么,你又如何会身处局外。”
赵国公本得意的面色,一时滞了一下,虽很快便被他收敛,可又如何能不为姚丞相察觉,原来他自己也心知肚明,他不过也乃霁月世子手中刃,那又有何可得意,也是笑话。
“简直可笑,皓儿他乃吾妹亲子,乃我父亲外孙,乃本官的亲侄儿,岂会如你所言,姚丞相还是趁早…”
赵尚书先怒,面目一息动怒。
“小儿猖狂。”
姚丞相却不作多理会这个无知愚昧的赵尚书,而是继续笑看着赵国公。
“当年舒贵妃为恩宠,将亲儿都舍得送至大秦国,代替其父为质子,赵文坚,你赵家的下场,又会如何?”
赵国公的面色,为此再变。
“呵,哈哈哈哈…”
姚丞相蓦地大笑起。
一把拿过酒盏,一饮而尽。
“本相,便在地下等着赵国公了。”
“我赵家的下场…”
口吐白沫,姚丞相栽倒不停的抽搐了身,赵国公这才开口,面上那几息变化皆无,单膝蹲至姚丞相面前。
“对了,姚相,本国公来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苏家,他们所服用之毒与你所服乃同种毒药,只是在此前,他们先以服用了解药,而解药,乃本国公亲手送至于苏老将军手中。
落菱被圈禁云郡,本国公现在倒是要感谢姚贤侄当日之举,今苏家一家皆已举家至云郡,待得落菱成为苏家儿媳,皓儿登基,吾女为一国太后,我赵家将为云琅第一士族。”
“这不可能…”
一口掺杂着乌黑之毒的血色蓦地喷出来,姚丞相瞳孔放大,至死未曾瞑目。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赵国公自袖筒内拿出帕子,如同当初为苏老将军擦拭嘴角一般也为姚丞相擦掉了嘴角混合着白沫的毒血。
“姚相,你精明一生,背后做局半世,终究不还是栽在本国公手中,皓儿是心冷,那又如何,苏二死在皓儿之手,而今皓儿能依靠的唯有我赵家,我这个他嫡亲的外祖父…”
第391章 为苏家洗刷冤屈(三)
风萧萧,苍茫雪色又至,不过转眼间,又是半月悄然流逝,将至寒冬腊月,真正寒凉之时,天地也再苍茫。
雪色呼刮。
寒风凛冽。
月华马车,与半月时才抵达天谷关郡。
因又来的风雪阻碍,他们回京的速度并不快。
此刻,那身着月华大氅的谪仙男子,他迎着这一场冬月月末的风雪,至关押云穆睿的屋内,云凌手中一封自琅京而来的信笺,也递至云穆睿面前。
上述:姚家灭门,苏家冤屈。
信笺内容一字一句皆入云穆睿眼内,那双从来都现睿智的眸,为此而生出血色,一根根红血丝蔓延眼白内。
看着云霁,其内里之深沉,他为母后与外公放下手中剑,暂时的规避,如今却成了他人刀俎,我为鱼肉。
“太子殿下可知,琅京的城墙为何那么赭红,为何就算风吹日晒墙皮脱落,也无法将那层赭红祛除掉。”
云霁开口。
周身淡然明月,可其蒙缎掩盖之下的那一双凤眸内里,溟濛又化作深邃,却非是容骁出来,就是他云霁。
“当年大秦一夜覆灭,无数枉死者,大秦皇族成百来的头颅皆被悬挂在那城墙上,就在这样的风雪下,血流成结冰,而今,只是姚家灭,太子殿下便如此难忍,那你可知,她又是如何忍了这么多年,又是如何在我们这等仇人面前次次强颜欢笑。”
步伐,迈步走前一步,走至云穆睿所憩榻前,云霁微微弯曲了腰身。
又言:
“太子殿下能为一方百姓,同苏伯父在这天谷关郡昼夜救灾,虽别有用心在内,可殿下为百姓所做实事不可否决,又为姚先锋之举而呵其拿百姓为盾牌,太子殿下实乃仁善者。
只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姚相,教给了殿下太多错,他不明,权势往往会让人迷失他的本心,等最后只剩下权利为伴之际,只会成为一个孤家寡人,一个守着那冰冷皇权的奴隶。”
睿智之眸内生出的血色,因云霁言,其内深沉一时化作难明,他不明,不明云霁为何突然又与他说这些。
“今留太子殿下这一命,是为她,亦为苏娆的表姐,殿下太子妃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儿,若殿下是有着那仁义道德的殿下,那殿下就该明白,该如何走,才是殿下今后最好的路。
殿下是想给殿下尚未出生的孩子留一个清明的未来,还是想把他亦变为第二个前朝公主,殿下好好想想,想想清楚自己的路,也是殿下孩儿今后能走的路,云霁,言尽于此。”
最后留下这番话,云霁转身离开。
步履刚迈开…
“二皇兄…”
这声唤,唤的不是从来都尊称的霁月世子,亦不是堂哥,而是云穆睿的二皇兄,儿时他们也曾有过兄友弟恭。
“技不如人,我输了。”
云穆睿认输了,因为他确如云霁所言,他有城府,可其内里亦有仁善。
而今落败,只能是自己技不如人。
左手按住受伤的右肩,站起身来。
“那二皇兄呢,二皇兄以霁月世子身份在云王府多年,而今暴露身份,难道却并不想要那一把皇权龙椅?”
又这声问。
云霁却未曾回答,而是迈步离开。
云凌也走,只是将那封信笺留给了云穆睿。
没有得到回答,云穆睿也没有非得追问,只是又看了眼信笺,随即扑通跪下去,对那份信笺如此跪了膝。
眼角流下滴水色,眸内却浮现出沐明月的身影,挺着大肚子站在殿门外,他若不出现,她就会一直那么等候,直到等到他回家陪她用膳。
一场冬月月末的风雪,亦如月初那一场暴雪,竟亦持续了三个日夜。
琅京的风雪,覆盖了整个云琅上下一层,而诸暹的风雪,同样覆盖着诸暹的官道屋舍,同样又是那么厚厚一层,都压弯了戈壁关一处屋舍外的一棵树枝干,积雪落的太厚,以至于这棵树怎么都直不起它的枝干。
这一院屋舍,乃苏娆让依影新租的,毕竟戈壁客栈太过繁杂,来来往往的商客过多,并不利于苏五养伤。
经过半月的修养,在苏娆的精心照料下,苏五脚踝被伤的筋脉已恢复的很好,今拆除缝线,再慢慢进行物理复健,再过半月差不多就可大好。
得此等好消息,苏五终于不用再继续在床上躺着了,可将其高兴坏了,当即就让苏娆搀扶他下榻逛逛。
虽乃是大雪天,苏娆也由着苏五的性子来,给苏五拿来拐杖,她亲自搀扶苏五到院内廊道中漫步走走。
“小妹,我听依影说,你没有杀云穆睿,小津挡了他前面,自那次对决后,诸暹和云琅的战事便暂歇了,而今五哥伤已无碍,已无需你照顾,你是怎么想的,要回边州吗?”
苏五的脚伤刚拆线,还不能大量运动,所以只漫步小一会儿,苏娆便扶着苏五去了侧屋的暖阁小谢内。
刚至屋内,身上寒气都还尚未曾被屋内的暖意驱逐,苏五开口问了这么一番话,曾经那么咋呼的五哥,而今经历苏家变故,他变了很多,似乎成长了,长大了,肩也能抗了。
“我苏家被奸佞构陷,冤屈枉死…”
不等苏娆回了话,苏五又开口再言:
“只是小妹,祖父却说,苏家守的并不只忠诚二字,对云琅的忠诚,更是自己的心,自己坚守的道义,苏家人,上可战死沙场,下可马革裹尸,却不能愧对了自己心中的道义…”
“五哥不是曾说过,不能坐以待毙等着被灭,而今五哥却也想劝我吗?”
苏娆这语反问,这是得知苏二为云霁所杀那时,苏五在那刑部牢狱中歇斯底里问了苏老将军他们的意思话。
而今爷爷早已不在,五哥却规劝她,心中的道义,什么才是真正的道义,难道就是看着家人一个个被杀,而自己却只能像乌龟一样龟缩…
“冤有头,债有主,小妹,我们该回去琅京,为我们家鸣冤,亲手除了云穆睿和姚家,告慰祖父和父母的在天之灵,还我们苏家一世清流。”
蜷捏手掌,骨节咯嘣响。
眼尾间也生出抹赤色来。
苏五并非不报仇。
此仇不报,他誓不为人。
“五哥知小妹心中恨。”
一息,苏五又握住了苏娆的柔荑,一手疼惜的又摸了摸苏娆的额头,额头上这道难看的疤,这一道疤痕…
“小妹忍了这么多年,一定很痛苦,五哥现在完全理解小妹心中蚀骨的仇恨,恨不能将那些人皆挫骨扬灰…”
“小姐…”
依影的声音突兀而至,其步伐竟急促,也阻断了这对兄妹之间的他话。
第392章 为苏家洗刷冤屈(四)
鹅毛雪花,在飘零了这又一日后,至晚间暮色将至时,方才停歇下来。
又一场大雪过后的天地,又为积雪覆盖,一幕望去雪景奇观,尤其至这夜色下,灿白的宛若那仙境雪海。
可与苏娆而言,此刻,她只觉得今夜好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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