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雪悠莲
“哈…”
这声豪迈爽笑,苏老将军可是乐开花,他都没得怼,以让赵文坚心悦诚服,终究还是他苏弘胜着这一筹。
摸一把花白的宝贝大胡子,苏老将军是眉开眼笑,眼角间的纹路愈加映出来,配着鬓角华发,苍老容颜,却半点不显疲态,反而比赵国公这个知天命之人瞧着还要精神矍铄。
笑声之浑厚,觉震耳发聩,让赵国公终不适的捂上耳,一眼鄙夷过去。
瞧把他高兴的,果然是粗鄙汉子,他怎就佩服了,多半也是眼瞎啊!
说开了话,也乐呵了心,掐架了半辈子的两老头,也就凑了一起商量了两小儿家的婚事,说着好好商量着来,结果一商量开来,又怒目鄙视,又吹胡子瞪眼,尤其苏老将军那唾沫星子,溅的赵国公都拍了桌。
一个是最为注重礼节规矩的百年世家,一个是最没有规矩又最有规矩的苏家,明明哪儿哪儿商量着都应该能谈妥,可偏偏就是能杠红眼。
不说别的,就拿云落菱三天两头来找苏三这事,这在苏家人眼中并没啥,可在赵国公眼中,是落他赵家的脸。
身为女子,三天两头的往男儿家中跑,成何体统,虽然云落菱为七公主那时,她就一直都追着男子跑,且云落菱与苏三之间事也乃赵国公自己喜闻乐见,可这并不妨碍赵国公为此气怒,被苏老将军以此气着。
作为七公主的云落菱,他不能管也没法管,可现在的云落菱乃他赵文坚的外孙女,已非皇家的七公主,那他就得管着,就得顾着他赵家的脸。
一个亲孙女已是自甘堕落,这一个外孙女,说什么他都不可能让她也闹出那时莲馨做出来的那等龌龊事。
这不,磕磕绊绊的将两小儿家的婚事商榷妥帖,赵国公就拉了云落菱离开,离开时还黑着脸,脸红脖子粗。
将赵文坚气成如此,苏老将军又摸着他那宝贝大胡子,眼角笑眯成一条缝。
“可算是报了这多年以来的仇了,舒坦。”
这话出口,全程都陪同着商榷的苏父三兄弟,三人对视,只能摇头。
父亲可真是越老越憨了。
第570章 苏老将军归家族(一)
一日商榷妥帖,一应定亲事宜就按着苏大的一样来,一碗水端平着,也不亏了或往高抬云落菱,让嘴碎的旁人以此来说三道四,在两孩子的婚事上苏家看人下菜碟,柳家在地位上低赵家一头,现在柳三小姐果然被未来的三堂弟妹给压着一头。
苏家人虽不在乎这些嘴碎,可不在乎并不代表他们就任由了旁人造谣,从而坏了两个孩子的大好婚事。
苏家人回云郡不到一年,前与留至云郡不曾随皇家迁都琅京的百年将门之家柳家结亲,这后紧接着就又与云郡第一世族且在琅京也已是第一世家的赵家结亲,且苏三公子所娶之人还是皇家公主,虽被贬黜庶民,但到底是皇家血脉,一时之间,苏家在云郡风头无二,门庭若市。
苏家未有一人在朝为官,可其地位只高不低,不可避免的,就有人拿苏老将军本家里的那个苏家说事了。
而今同在云郡生活,且那苏家还是苏老将军宅心仁厚才给了他们栖息之所,而今苏家大喜事,苏老将军嫡亲的兄长与弟弟,那个苏家竟无一人来道一句恭贺,也当真是白眼狼,前朝早覆灭,前朝旧臣有何可清高,若非与苏老将军有着血缘,早在十余年前就该死无葬身之地的。
这样之言,随着一句传出,许多妄图以此巴结了苏家之人,见着两个苏家都对此不做理会,苏老将军也没有何制止迹象表露,他们便大着了胆子,不止找了说书先生日日宣扬,还登门苏家老宅行此羞辱之举。
是可忍,孰不可忍,苏家紧闭的老宅打开,年迈的苏大爷佝偻着身子骨拄着拐杖出来,拐杖咚着地上,一下一下,以此宣告着他的气火。
花白的胡须一呼一晃,也可见得他是被气到了何等程度,何种地步。
儿孙左右搀扶着,也皆面露熊熊怒火,却未曾无教养的越过祖父骂人。
立身秦朝五代的苏家,数一数二的清流之家,文人墨客,素有教养,今虽落寞,可他们与生俱来的家族涵养不会因此而消无,寄人篱下,也不会辱没了家族,令列祖列宗蒙羞。
在至云郡过活这十余年来,虽每每出门也有一些宵小与背后说三道四,但他们只当被恶狗咬,守着家族清流声名与儿孙们过好自家的日子。
十余年来,而今方刚刚好着些许,也有那清流之家,不惧大将军王府,与他苏家结交,孙儿们的婚事也都有了些许盼头,可那不知事的不肖子孙一归来,将家族又置于窘境。
他这是要毁了家族吗。
“苏二郎,你这浪子,少时不知事,而今还不知事,你是否非得将家族败落才肯心满意足,父母二老早已作古,现长兄如父,你既存心要令家族败落,今日为兄便替父母二老做主,将你这不肖子孙逐出家族。”
颤颤巍巍自衣袂内取出苏家族谱,就在宅门前,当着那些因苏大爷这气若游丝斥责出来的一番言辞下而一时被惊吓的无数眼睛里,他翻开族谱。
苍弱老人,眼神不好,族谱上面的那些个字迹他早已眼花的看不清着,可他一页一页翻找,满是褶皱的手还是准确的触摸着翻到苏老将军的那一页,并未曾有多翻过着一页。
族谱还是旧时竹简所制,苏老将军的那一页竹简上,刻有着他名讳的那一节竹简,薄的一折就可以断裂。
竹简能变得如此薄,只能是时时日日抚.摸着,当摸的名讳不显著时,才又拿了小刀再雕刻一遍,如此周而复始,才成为现在这样薄的竹简。
这也是苏大爷为何能准确翻找着的原因。
找到苏老将军的这页族谱,苏大爷摸着好几下,还是狠下心,苍手捏了竹简上,就要将刻着苏老将军名讳的那一节给折断了,真逐出家族。
“苏大郎,你敢。”
这一声浑厚,怒火中烧,一直就躲在暗处的苏老将军,急慌慌的奔过来,在听苏大爷说他的名字还在族谱里,苏老将军就已经变了面色。
当初被父母狠心逐出家门,与家族决裂,苏老将军也是脾气拧的转身就走,可过去这几十年来,他膝下有了儿郎子孙,也就慢慢体会了当初父母的偏心,他们为何那般偏心。
原来父母皆会偏心的,疼爱大的溺爱小的,独独忽略的就是中间的。
现在他又何尝不是呢,三个儿郎两个女娃,他偏心女娃,打小偏心,为不让她们嫁入皇家凄苦,他舍不得也得舍得的将她们两远嫁他地,现在五个孙儿一个孙女,他更偏心一个宝贝孙女儿,半点舍不得打骂。
心越是偏着,苏老将军对当初父母偏心的怨怪,这一份执念也就渐渐地释然了,此番回来了云郡之后,与本家如此近在咫尺,也许是人老了的缘故,终究还是想要见上一见。
只是苏老将军这浑脾气,他是绝不会先低头的,家族那哥哥弟弟要是先不来登他老苏家的门,他绝不服软。
本来,与柳家结亲,将声势弄的那么浩大,也是想着苏家主家会不会遣了儿孙来,怎么着也得走走面子。
可老顽固终究是老顽固,清流了一辈子,就只十年前为着家族中小一辈儿郎性命登门求了一次,自此往后,即便家族都已落寞成了啥样了,被嘴碎的日日说三道四,也不肯再折了他们的脊梁骨,来求他大发慈悲一下,让他们在云郡安生过活。
“老夫早非兄弟,哪来的长兄如父。”
苏老将军急慌过来,在苏大爷就要将那节竹简折断之千钧一发之际,他一把将族谱整个的给夺了过去。
因着手劲力道过大,还是将他的名讳给折断了半节,险些就全断了。
竹简如此不堪重负,都被磨的如此薄着,苏老将军瞅来,眼眶还是红了。
家族之中,除了他这一脉的父母兄弟,又还能有何人会一再从祠堂之内取出了族谱,日日以此来睹物思人。
一滴老泪,最终还是滴落了竹简上。
苏大爷见着,也发红了眼眶,一息,让儿孙扶着他回了门,大门敞开没关上。
出来时怎么出来的,回去时也怎么回去,也没有叫上苏老将军进去。
第571章 苏老将军归家族(二)
苏老将军,与家族拧巴了半辈子,怨怪了父母偏心兄长胞弟半辈子。
这老了老了,回去了家族,晓得,他少时的恣意妄为,父母不知在背后为他背负了多少次家族里的怒火,宗族斥责父母教子无方,教子不严,丢进宗族的脸,他还不知悔改。
他负气离家,父母也曾数次暗下找寻过他,知他在云琅诸侯国已然安家,夫妻恩爱有加,他们才放心下来。
父母因他少时不知事,在族中抬不起头,兄长胞弟因他的所作所为,被宗族中他房排斥,斥他们这一房败坏宗族清流名声,若非父亲在朝为官,他们这一房早已被驱逐出族。
他艰难之时兄长胞弟从不对他施以援手,也是忧及他入伍参军云琅诸侯国之事若为宗族中他房所知晓,将他真的逐出了族谱,就真无家可归了。
他能留在族谱之内,是父母在宗祠跪了三天三夜,宗族内长者还是不肯松口,不得已,父亲只能以辞官相求,才求来了他未曾被逐出族谱。
家族一族清流,德高望重者甚多,在朝为官者却少,一个偌大的家族想要维系下去,即便不屑朝堂污垢,也须得有族人入朝,以护家族安稳。
苏老将军从不知,他半辈子的怨怪,原来父母与兄长胞弟过得比他还要凄苦,而这始作俑者,就是他。
都怨怪了半辈子,现在他还趁火打劫,还要他们先低头给他认错服软,他可真是不肖子孙,活该父母作古也不愿兄长告知他,活该现在还气着了三弟,气冲脑门,气昏了头。
跪了家族祠堂内一日一夜不起身,苏老将军拧巴着脾气,谁劝也没用。
外面那些为了巴结一个苏家而去羞辱着另一个苏家的那些人,也在苏老将军入了他这老宅子的门里后这一日一夜未出来,而后苏父苏母这些儿媳也皆至老宅子,让儿郎门将老宅外面探听消息的那些腿子皆打发走。
上赶着要巴结他们老苏家,可他老苏家也是清贵之家,琅京的一股清流。
在苏三这话下,个个顿感事给闹大了,缩起脑袋灰溜溜的匆忙离开。
解决了外面这些事儿,孙儿们也个个至老宅子里,候着家族祠堂外一息,至翌日里,苏老将军还是不出来,他这是要准备这么一直跪下去。
“苏二郎,你这浑脾气,是准备跪死了里面,好让家族因你覆灭吗。”
苏大爷拐杖又敲的咚咚响,气急的都咳喘起来,佝偻的身子骨颤颤巍巍,感觉无儿孙搀扶,就能栽倒了去。
当初父母作古,弥留之际不肯让他把二弟叫回见着最后一面,就是知道他便是这浑脾气,要让他知道他当年任性惹出的后事,他必然自责难以原谅自己,才会宁可不见孩儿,也不想他自此往后活在愧疚之下。
今若非家门被闭塞难出,三弟性命危矣,就是将他苏家大门冲破了去,他也绝不会让这浑小子知晓着。
“大爷爷,您老可要保重着身体了,爷爷脾气臭,您再气着,怕是爷爷更不出来了,您别气,我去把爷爷揪出来,好好让吃一顿您这拐杖。”
先去给苏三爷施针救治了苏三爷的苏娆,她和云霁远远过来,听着苏大爷那气急败坏的声音,人老了,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在衰弱,连带着说话也都中气不足,苏娆便忙如此一声喊话,怕这苏大爷也再给气昏了头,若一气之下归天,就完犊子了。
在这古时里,能活到七老八十的耄耋老人那是少之又少,五六花甲者也不过乃少数,人的平均寿命实则不过四五十岁,能安生活到花甲至古稀之龄老者,皆乃大户人家这些养尊处优的老大爷,一般贫苦的人家,能活到知天命才作古已是高龄。
早已年过花甲的苏老将军,他之所以还身体硬邦,皆因多年来所习武,现今每日里,早间睁眼后的第一件事也还是在院子里面耍一套拳法,才能有着现在花甲高龄还精神矍铄。
苏大爷可就不一样了,苏大爷年龄本就比苏老将军还大,又是文弱书生一个,能活到现在已是儿孙们膝下侍奉的仔细,日日金贵伺候着。
而今几次三番被苏老将军给气着,免不得要真气出病来,或者归天。
一个苏三爷,都还未至花甲之龄,就被气倒,苏大爷怕也就是因是老大,身上的担子压的重,才没垮着。
喊过话后,苏娆走过来,至祠堂门前,先没有推门而入,她也推不开门,门被苏老将军上了闩,要想进去,就只能破门而入,可这是祠堂,且非她老苏家的祠堂,若她先一脚破之,怕是不等苏老将军出来,苏大爷已经被她先给气昏厥过去。
“爷爷,你的宝贝孙女可就数三声,三声过后爷爷要是不自个出来,那爷爷的宝贝孙女就只能在外陪着爷爷一起跪,啥时候爷爷想通了,啥时候爷爷出来了,就啥时候起。”
就这么一句喊话,也不管苏老将军听见没,苏娆开始数了,只三声,没带一点停顿,三声过去,没任何动静,苏娆当即跪了地,笔直身躯而跪,没再多言劝诫半句苏老将军。
苏老将军的自责愧疚,苏娆明白,她能逼爷爷一下,但不能一再逼迫爷爷,爷爷若要继续跪,她便陪着跪,身为宝贝孙女,她得陪着爷爷。
苏娆这么跪了地,云霁也跟着跪了下来,紧接着,苏父他们也都一个个跪了,包括身子孱弱的苏二叔。
苏二叔本就一直陪着在这祠堂外站了一宿,现在又这么跪地,即便他强忍着不让咳喘声自嗓中发出来,但最终还是没有压制住,咳出一声。
苏二婶满眼的担忧,抚着苏二叔的后背让他能舒服些,却没有劝说苏二叔起来,顾及身子,就别跪了。
苏二叔的咳喘之声,一下,又一下,虽然他在极力的克制,但咳喘这种毛病,你越是压着,就越咳的厉害。
在苏二叔压咳着都红了脸,祠堂的门终打开了,苏老将军走了出来,气息极其不稳,瞧着苏二叔这孱弱的样子,更加难以让气息平稳下来。
他少时不得父母宠,所以对这个二儿子他就比对苏父和苏三叔要疼着些,加之苏二叔因伤落下这旧疾,随着气候渐渐变凉,也就发作的厉害了,他若是再不出来,怕是苏二叔也得躺了床榻上去一个冬天皆不好过。
第572章 婚前又出闹心事(一)
血缘亲情,终究是打断骨头也连着筋,在有心之人的那番别有用心之下,反倒是让苏老将军和兄长与弟弟和好了,虽没有和两苏家为一家,但也算是走动了,彼此都登了门。
苏老将军也真被苏大爷一通拐杖教训,打的苏大爷再没了力气举起拐杖才歇下,这一歇下,病来如山倒,好在苏娆就在旁边着,及时施了针,苏大爷才不至于真一病归西。
两家和好,曾经欺辱过苏家主家的一些个家族便谨小慎微的不敢再冒了头,怕没巴结上苏家,还给再得罪着。
而今的苏家,儿郎一辈姻亲有已起势的殷公侯府,孙儿这一辈的姻亲更各个高门,小孙儿苏昱琰更是厉害,和刚册封的逍遥王称兄道弟哥俩好,何人还能惹得起着。
苏家在云郡的地位声望,只短短不过一个秋时过,已达天听数次不下。
云穆靖御案之上的奏章更是堆积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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