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小离
她为他细细打算:“如果有一天,佟家不帮你,你就去……找你额娘。”
说着,她流下眼泪来:“她爱你,她怕我不肯尽心待你,才不肯来看你,你不要恨她。不要恨她……”
她强打着精神:“只要你去找她,她一定会帮你。”
她慈爱又酸涩的看着他:“你额娘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和我不一样。”
她说:“她若是个男子,早就出去做出一番事业来了。”
她困在内宅,不代表是她个蠢货。她早就看出乌玛禄能屈能伸,有心机,有手段,当断则断,当舍则舍,也有能耐。
这世间男儿都没几个比得上的。
只可惜,和她一样,偏是个女儿身,什么也做不得了。
胤禛握着她的手,连连点头。
佟佳皇贵妃悲伤无奈的看着他。
她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没来得及做啊。
她和胤禛说了会儿话,实在太累了,闭上眼睡着了。
胤禛跪了会儿才出去。
今夜难得的,没有和胤禩一同温书。
六月初,夜里,咸福宫宫人来报,袁青青腹痛,可能小产。
康熙让太医去了。
可他许久未见乌玛禄,有些想。几番迟疑后,还是迈步去了咸福宫。
咸福宫中人少,袁青青自己独居一处。
袁青青见他来了,泪光盈盈,鬓发散乱,面容哀伤。
她竟难得哭道:“皇上,奴才好想你。”
她此举虽算争宠,可这场景是康熙想了无数遍乌玛禄会做的,一时间愣神。
她同乌玛禄侧脸仰视时最像,眉目颦皱一模一样,说话腔调语气也像极了。
恍然间,竟似乌玛禄在求饶,祈求他宽恕,在说她想他了。
他在愣神间越走越近,最终坐下,快要握她的手时,她抽出藏在被里的刀刺向他。
康熙虽反应过来,却还是受了伤。
他连连退后几步,连声道:“来人。”
梁九功进来,见此场景,忙和其他太监挡在康熙身前,小心提防。
她看着他们,呸了一口,刀对向了自己脖子,血洒了一被子。
康熙推开人:“叫太医来,把她给朕救活。”
梁九功忙让小太监去把外面还等着的太医叫进来。
康熙什么兴致都没有了,扫兴而归,回了乾清宫。
辰时,小太监来报,袁青青命保住了,腹中胎儿也保住了。
康熙沉着脸,看着眼前宗人府宗令和内务府大臣,冷道:“查,查不出个名堂,就拎着你们的脑袋来见朕。”
他已是气狠了。
“是。”两人忙应下。
“滚出去。”
两人退下,出门后对视一眼,叹了口气,去查袁青青案。
康熙实在气不过,又叫来内务府其它大臣,叫他们拿出个章程来,如何杜绝这刺杀之风。
众大臣领命退下。
康熙发了狠,叫内务府严查冒名顶替、不尽不实之人。
一时间,宫中风声鹤唳。
乌玛禄惯常是不知道也不关心后宫诸事的。
到了请脉的日子,王太医告老还乡,换成了高太医,依礼请脉。
不论外面闹得如何沸沸扬扬,这永和宫一如寻常的安生。
七月初七日酉时,佟佳皇贵妃便已难受至极。
莺哥和红韶想要去通报康熙,被佟佳皇贵妃所拒。
二人不解,只得守着。
两人守了许久,红韶聪明些,知晓这不是个办法,便去了永和宫。
佟佳皇贵妃卧于病榻,眼睁睁看着床帏。
她想起了那位道士为她所批的命:由来心性最聪明,可怜山吹居高台
可怜啊。
她这一生,什么都没有,就这样,就要去了。
她苦笑着。
永和宫中,乌玛禄听了红韶的话,皱眉,急道:“胡闹,她的话怎么能听,你和喜姐赶紧去找人出宫告诉皇上。”
红韶有些迟疑。
乌玛禄重声道:“若皇上真没赶上见皇贵妃最后一面,哪是你们能担当得起的。”
“是。”
红韶和喜姐去了。
红韶来找乌玛禄,便是打着这个主意:只要主子们发了话,就算真查起来,她们这些做奴才的也有话说。
亥时,皇贵妃佟佳氏病重的消息,传到了居于畅春园的康熙耳中。
本因为袁青青刺杀一案而外出散心的康熙,当即便叫人备好马匹,由西直门进入神武门,深夜赶回宫中。
七月初八,太后亦回宫。
康熙坐立不安,一人坐了许久,太后再怎么劝都没用。
太后有心叫宜妃和乌玛禄来。
康熙却早已知晓太皇太后的心思,断然拒道:“皇额娘不用做这样的事。”
他叫来礼部官员,让他们赶制出一套封佟佳皇贵妃为后的诏书与册文来。
礼部大臣夜间赶工。
好不容易赶制完,稍作歇息,很快又交由康熙过目,康熙匆匆扫视而过,盖章。
礼部快速退下,准备其它。
都知道这位佟佳皇贵妃眼见是活不成了,还是早些备着葬礼制度,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承乾宫中,太后叫了一声:“皇上。”
皇太后并不赞成康熙要将佟佳皇贵妃册封为皇后的举动。
康熙握着佟佳皇贵妃的手,此时的佟佳皇贵妃已经出气没有进气多。
“皇额娘,她不仅是我和佟家的桥梁,也是我的皇贵妃,更是我的表妹。”
他难受道:“她刚进宫时,我也曾许过她后位。一路走来,多加权衡,失言至今。”
“……儿子不想做个无信之人。”
左右无人,不会有人听见他们母子的争辩。就算有人,那些人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他喃喃:“你和皇祖母总担心国本之争,我也担心继后要是有孩子,胤礽该如何是好,所以一直后位高悬。”
他苦笑:“如果她能活,这次便当冲喜。若她不能活,我给佟家的荣宠也到此了。”
他清醒又理智,绝不被情感过多的影响。
太后闻言久久不语,随后道:“你已经是个皇帝了,玄烨。”
太后没有说错。
他早已在这名为“皇帝”的漩涡里陷得太久太深,处处谋划,时时算计,早已难以和任何人赤诚相待。
即便对着自己的表妹,也难免感情中夹杂着算计。
他看着她,满目哀伤。
她入宫时,也是青春年少的少女,人比花娇。
如今二十余年过去,她已垂垂老矣,年轻不复。
她从梦里醒来,一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看见他,忍不住叫道:“皇上,你都这么老了呀。”
她又很快疲惫的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儿,她握着他的手,发了呓语:“咱们的孩子呢?”
康熙心中越发酸涩。
“爹,爹,娘……娘……”
“胤禛……胤禛……”
“老四……”
“大姐姐呀……你来接我了么。你再等等,再等等,皇上还没来看我呢。”
她沉睡时间远超过清醒的时候,即便她念叨的人在她身边,她也早已认不出了。
康熙什么也说不得,只是沉默的握着她的手,埋着头。
胤禛和胤禩停了学业,候在身边。
康熙强忍悲痛,把皇太后劝回去了。
另一边的礼部紧赶慢赶,挑了个吉时,颁诏宣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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