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侯
今春大旱,导致虫灾等情况的不止内蒙和新疆草原,还有邻国。
内蒙农业部门领导在6月中接到上级电话,苏联相关部门和我国相关部门针对今年初的自然灾害磋商探讨后,确定灾情控制最好的是蒙东呼伦贝尔盟。在一番沟通后,拟定苏联派一个研究学习小队,过满洲里口岸,到呼伦贝尔盟进行实地考察。
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命令一层又一层地下达,呼盟盟长直派呼色赫公社社长陈宁远带上林雪君随队陪同考察团。
一直以来,都是我国出境去向邻国考察学习,这样由邻国派小组来他们这边实属难得,呼盟真是露脸了。
今年呼盟抗灾有功已是不易,能接待邻国的考察团,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荣誉。
好事啊。
陈宁远领命之后,又在电话中表明林雪君会俄语。
盟长听了忍不住轻笑,心情愉悦地叹道:
“小小年纪,果然是个人才啊。”
随后,盟长直接拍板,请林雪君提前到满洲里,与专门小组汇合,全程做考察陪同及翻译工作。
车费、勤杂等费用全由盟里报销,随队期间的工资也改由盟办公室发放。
陈宁远挂断电话后,方才不卑不亢的淡然一扫而空。
他抿紧嘴唇,双手握拳,朝着面前空捶了两下,才深吸一口气,渐渐平定下情绪。
第188章 他没有哭
现在,这个灵魂遇到了游牧民族的阔连海子。
新疆建设牧场, 买买提捧着新买到的几份报纸,一边阅读一边记笔记。
待全部看完,他立即跑出自家的地窝子, 找到大队长分享了自己新学到的知识后, 他们当天便带着社员们配置起烟叶水、辣椒水等生物药剂。
泼洒的时候,买买提的妻子看着天上飞过的粉脑袋小鸟,感叹道:“那就是你说的粉红椋鸟吧?真厉害,一天能吃几百只蝗虫。”
“是报纸上写的,文章里说内蒙没有这样的候鸟, 很羡慕我们新疆呢。”买买提在上风区堆好打湿的柴, 一同仰头看天。
“波切, 那是因为我们这边更旱, 每年春天都有大量的蝗虫给它们吃吧。”妻子自嘲笑笑, 待鸟群飞走,才点燃了柴火。
湿柴点燃, 大量烟雾升起,社员们又用打湿的布巾围在面上,用特质的扫帚工具在草场上驱赶。
蝗虫被人惊起后, 不会朝着浓烟吹来的方向跑跳, 于是都逃向下风口——那里正有提前挖好的沟渠和点火手等着它们呢。
这些登载了林雪君等人文章的报纸不止送到了新疆建设公社买买提的手上,还卖到了南边。
一个又一个邮差的接力, 一直将这些来自北方的消息送到河北,送到山东,送到河南,送到江苏, 送到浙江……
呼色赫公社第七生产队知青小院里, 衣秀玉捧着最新拿到的《内蒙日报》《首都早报》等报刊, 它们都先后刊登了《草原抗虫灾形势很好,牧民们作对了这几件事》。
手指抚摸过文章落款上自己的名字,‘衣秀玉’三个字明明已经那么熟悉,可看到印刷体书写出来的它们,却又觉得如此的陌生。
不知道浙江慈溪的父母亲人们有没有看到这篇文章,亲人朋友们如果也读到了的话,一定会兴奋地争相传阅吧。
多稀奇呀,老衣家的小玉居然登报了诶!
不仅是参与写文章的人,还是呼色赫公社初春抗灾中积极参与的社员呢,文章里可明明白白写着,衣秀玉是呼色赫公社第七生产队的中药保管员,所有生物药剂的配置都由她亲自带队把关呢……
多出息啊!
多厉害啊!
不止内蒙的报纸,连首都的报纸都登了呢,还有《科学探索报》这种含金量特别高的专业报纸诶!
父母该多骄傲,一定捧着报纸笑得合不拢嘴了吧。
衣秀玉光是想象着那样的画面,就已经开心得不得了了。
她抱着报纸,迫不及待地跑到圆桌边,奋笔疾书给爸爸妈妈写信。如果他们还没看到报纸,那这封信就是催促他们快去看报的。如果他们已经看过有她参与的报纸,那这封信就是督促爸爸妈妈认真将他们读报后的场面和心情分享给她的。
写着写着,衣秀玉又忍不住停笔,歪着头不好意思地想:这信妈妈一读到,肯定能识破她的小心思。
“这孩子真是没长大,专门写信来讨夸奖呢。”
妈妈一定会这样说。
捧着脸,衣秀玉笑着笑着又忽然抹起眼泪。
林雪君在院子里清点过小鸡小鸭后刚踏进屋门,就被衣秀玉用力抱住。
小姑娘的眼泪湿了她满襟,才摸着衣秀玉后脑勺想问她怎么了,衣秀玉已经哽咽着率先开口:
“小梅姐,谢谢你……呜呜……”
看着桌上铺开的报纸和信纸,林雪君一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抱着衣秀玉的背轻拍,她低声道:“不要谢我,事情是你做的,做得很好,一切回馈都理所应当。”
“谢谢你。”衣秀玉仍紧抱着她,口中感激地喃喃。
院子里忽然传来走动声,林雪君回头瞧见穆俊卿,对方表情也颇为不平静,臂下夹着的正是报纸。
看透他来的目的,林雪君示意了下自己怀里正抱着的衣秀玉,耸肩笑道:
“你也来啦~我可抱不下两个人了。”
穆俊卿面上一红,不好意思地站在门口。在她爽朗地大笑时,胸腔里的忸怩才被化解,便也跟着她大笑。
在笑声中,他混进一句很轻的“谢谢”。
林雪君听到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朝着他竖了竖大拇指。
“什么时候出发去满洲里?”将报纸卷成团掖在后腰处,穆俊卿靠在门口问。
“明天。”
其实对于接待苏SL联外宾,林雪君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
她前世虽然学了多年俄语,这具身体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也曾看过许多俄语学习书籍,但她书写和阅读很顺,口语却没有过丰富的练习。
完全是那种考试高分,对话卡壳的答卷选手。
陈社长举荐了她会俄语,万一说得不好,不是给陈社长丢人嘛。
别还给盟长丢人,给国家丢人吧。
临阵磨枪,不亮也光。
只得每天早上晚上地自言自语,模拟语境,用俄语自己跟自己聊天,简直像个整日念咒的女巫。
家里只要有衣秀玉在,糖豆就不会太焦躁,也会正常吃饭,林雪君还算放心。难得地将沃勒和糖豆脚毛发擦干净,允许它们进屋上炕,搂着睡了一宿,林雪君便准备出发了。
她带着阿木古楞和沃勒出发的时间比陈社长给她规划的还要早2天,自己骑上苏木,阿木古楞骑上渐渐也允许他近身的小红马,背上猎枪、足够的干粮、药箱和可以装东西的空布包,两人两骑便启程了。
从靠近兴安岭的草原赶向呼盟最靠西的满洲里路途十分遥远,虽然都属于一个盟,却有上百公里。
凭借着在这片草原生活足够久所积累下来的辨别方向的经验和一份非常详细的地图,两个人白天赶路、晚上搭个简陋的皮架子帐篷倒地就睡。沃勒则作为草原出行必不可少的护卫‘犬’,一直守护在他们身边,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便会竖耳倾听。
这一路上,沃勒不知驱赶了多少夜晚跃跃欲试想要靠近的野兽,是条非常尽职尽责的好守夜狼。
在终于靠近满洲里的时候,林雪君捏着地图,忽然偏转了方向。没有直奔满洲里,而是朝着满洲里南边方向赶去。
当开始看到越来越多的水鸟在天上飞来掠去,感觉到越来越浓重的湿气和带着特殊味道的风时,阿木古楞还没意识到什么。
直到他们出发的第5天临近中午,视野中的绿色忽然被蓝色吞没,草原有了边际,阿木古楞骑乘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
他瞠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截断草原,与天相连的蓝色海洋,与之同色的瞳孔微微颤动。此生从未见过的美景令他浑身汗毛不自觉竖起,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日光下闪烁着一条条交错波光的巨大水域左右无际,上是天,下是草野。阳光从上洒下,滚过层层碧波,又滚过摇曳草群,扑向阿木古楞。光影拉扯出他的灵魂,摇摆舞蹈,如梦似幻,如痴如醉。
在骑乘的人没有反应时,小红马自行做了决定,哒哒哒地漫步走向那它也没见过的粼粼波光。
美景不仅吸引人,也惑住了充满灵气的小动物。
小红马跑速越来越快,忽然就欢脱起来,仿佛像要扑进妈妈怀抱一样,朝着蓝色的波涛急冲而去。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地方,草原上怎么会有海洋!
这就是海洋吧?林雪君说的那种无边无际、充满神秘与魅力的大海。
冲至水域边,小红马终于急停。它紧张又兴奋地低头看,不停踢踏,不停唏律律叫。甩着尾巴左右望望,看水鸟也想追,看到河水里的鱼也想追。
阿木古楞翻身下马,蹲身撩起清澈的水,抬起头,目光掠过层层波,向前望啊望。原来真的有与草原一样广阔的水,原来水的汇集也可以如此壮观。
他感到自己的灵魂都受到了震颤,整个人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好像快要不能呼吸了……
林雪君不知什么时候也从苏木身上跳了下来,走到他身边,坐在沙土地上,左右展望,原来几十年前的这里也一样的瑰丽,一样美得惊人。
“这就是呼伦贝尔大草原的眼睛。”林雪君转头道。
一年前,还没有她高的阿木古楞第一次带着她放牧,在冰天雪地里,他向她讲述自己的故事。
他的父母说,这片湖泊附近的草最肥,是最好的牧场。可是他的父母到死都未曾来过这里,真的看一眼这边的草,这边的水。
“?”阿木古楞转头有些迷惑地看向林雪君,许久后,他迷茫的眼睛忽然凝焦,转而瞳孔因惊诧而骤缩。
猛地吸一口气,他转头再次看向面前的水域,不敢置信地发出一声急促的喉音,又转头看她。
异色的瞳孔轻颤,渐渐蒙上水雾,仿佛雨雾中的海,仿佛起风的滩涂。
“呼伦湖?!”阿木古楞已经知道了答案。
林雪君点点头。
她一直想,一定找个机会带着这孩子来看看呼伦湖。这个后世哪怕远在他国,坐飞机也能轻易赶至,当下却有人即便与它共生在一片草原,穷尽一生仍未能一览的‘明珠’……她想让可怜的阿木古楞看一看。
那时候,当他提起父母从没来过时,语气很淡然。在他的认识里,一直想去放放羊的地方,到死都没见过,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在这个运输不发达的年岁算什么呢。
她来到这个时代后,遇到的每个人好像都是这样的。他们正吃着苦,正受着难,可没有人抱怨,也没有自以为苦,他们眼中只看着希望。从战乱中走出来,从旧社会中走出来,他们觉得自己已经是最幸福的人民了,他们就这样笑着,在艰苦的奋斗中迎接更美好的新新时代。
阿木古楞的父母是这样,他们的儿子也是这样。
他们都拥有一颗很少抱怨的灵魂,并用这样的淳朴迎接每一个更好的朝阳。
现在,这个灵魂遇到了游牧民族的阔连海子。
这里曾是众多游牧民族的发祥地,它维系了呼伦贝尔大草原的生物多样性,养育了这片土地上的动植物。
这个一直只存在于儿时听到的美好故事中的大泽,终于回应了孩子千百次无声的祈祷,奇迹般地来到了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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