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渔
她越念越饿,越饿,就越盼着四阿哥一个时辰后,可千万别睡醒。
眼瞧着西洋座钟还有一刻钟,就挪够一个时辰,等到她反应过来,一块海棠酥已经塞进了她的口中,直到她囫囵咽下一大口,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僭越了。
年若薇偷瞄了一眼熟睡中的四阿哥,笃定他一时半刻不可能会苏醒,即便他苏醒也不想吃冷饭,反正时辰到了也要倒进泔水桶,即然都是倒掉,不如倒进她肚子里。
她干脆甩开膀子吃起来,她埋头吃的正欢,忽而面前多出一双雀黑的软底朝云靴。
“好吃吗?”
“嗯嗯嗯,太好次了,我都香麻了,如果有百果酿猪蹄就更美了。”年若薇蹲坐在食盒旁,已然吃的忘乎所以,此时口中塞满樱桃煎,口齿含糊不清。
“呵~”
一声冷笑倏然从头顶上方传来,此时年若薇才后知后觉,想起方才问她话的人到底是谁。
她登时吓得肝胆俱裂,猝不及防间,口中樱桃煎竟卡进了食道里,堵的她呼吸一滞,登时涨红脸。
“呕!”她难受的粗喘起来,掐着脖子抠喉咙,想将卡住的食物吐出来。
胤禛见那小宫女面色逐渐青紫,甚至已然开始翻白眼,猜测她定是被噎着了,他正要唤太医,却被她拦住去路。
“快!快打...打我肚子...打...”
年若薇艰难从口中溢出这句话来,迎面就瞧见四阿哥疾步走到她面前,抡拳就狠狠砸在了她的肚子上。
“力道可够?”
“够.....咳咳咳咳...狗狗狗了..”
年若薇被四阿哥一记拳头打趴在地,堵在气管里的食物也瞬时被四阿哥一拳打出。
她疼的龇牙咧嘴,严重怀疑四阿哥故意下手这么重,他是真的狗啊!下手那么狠。
虽然她有力气起身,但她仍是趴在地上不舍得起来,她只想借工伤碰碰瓷,最好能让四阿哥开口让她滚,这样就能全身而退了。
“呵,爷根本没有用力,否则你早就筋骨尽断,蠢材!偷吃都能将自己噎死!”胤禛被这蠢笨的宫女气笑了。
“起来!否则杖杀!”
“四阿哥饶命啊!奴婢还未缓过劲来,奴婢该死,现在就起来!”年若薇假装颤颤巍巍,艰难爬起身,折腰匍匐在四阿哥脚下求饶。
“爷,里头出什么事儿了?可要奴才们和太医入内伺候。”
“苏培盛,吩咐厨房去做十个卤猪蹄赐给这蠢材,免得旁人觉得爷苛待奴才,让她饿得去偷吃。”
年若薇瘪嘴惆怅,好嘛,这下她在四阿哥眼里俨然变成了大馋丫头。
她欲哭无泪,既然打也打了,骂也骂过了,那就先吃点好的吧,她索性摆烂,将方才攥在手心里的海棠酥,悄悄送入口中。
等到伺候四阿哥用完早膳之后,苏培盛领着三四个奴才走到门口:“爷,猪蹄准备好了。”
“有劳苏公公。”年若薇挨个接过小太监们手里的三层食盒。
“四阿哥,那奴婢先下去吃...”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躺在摇椅上看书的四阿哥无情打断。
“在这吃完再走。”
年若薇:“....遵命....”
她苦着脸打开食盒,在看到大猪蹄子真容后,差点笑出声来,感谢苏培盛,他竟还知道用体型娇小玲珑的藏香猪肘子,来帮她应付四阿哥惩戒。
可即便藏香猪娇小,一个猪肘子也有一斤多,让她一顿吃十多斤的猪肘子,简直在要她的命。
为了活命,年若薇开始耍无赖,她跪在四阿哥面前,慢吞吞的吃猪蹄,期间还借机伺候四阿哥敷药,喝汤药,又借着出恭的机会溜出屋。
年若薇扶着肚子赶往后院茅房,此时苏培盛正在回廊处等她。
见她呲牙咧嘴走来,苏培盛赶忙上前搀扶:“小年糕啊,你这大馋丫头,你若想吃,寻个理由将凉透的菜肴端出屋也成啊,瞧你那猴急的样,活该挨罚。”
“那藏香琵琶猪好吃吗?杂家知道你馋好久了,这可是喝泉水,吃虫草人参长大的宝贝,杂家今儿干脆假公济私,让你吃个够本。”
苏培盛说着,从袖中取出一颗鹌鹑大小的黑色药丸,递到年若薇面前:“这是方才从周太医那寻来的好东西,助消食健胃,别吃撑了。”
“太好吃了,多谢苏公公,不,是苏哥哥,您真是奴婢的亲哥哥!”年若薇感激不已,对苏培盛连声道谢,匆忙将那黑色小药丸子塞进嘴里。
“好了好了,你这大馋丫头今后谨慎些,咱爷是个精益求精的性子,眼里容不得沙子。”
年若薇虚心听教,苏培盛离开之后,她又在后院磨蹭了一炷香的时间,在消食药丸的加持下,不适的腹胀感很快消散。
此时已到奴才们用午膳的时辰,年若薇想起四阿哥屋内还有六个大猪蹄子在等着自己,瞬间没了食欲。
她磨磨蹭蹭回到屋内,直到晚膳的时候,她才勉强将十个大猪蹄子吃完。
直到伺候四阿哥入睡之后,年若薇才抽空来到奴才们休息的西屋里喝些粗茶解腻,冷不丁瞧见苏培盛拎着个包袱朝她走来。
“苏公公半夜拎着什么好吃的。”
“你这大馋丫头,一天天就知道馋嘴!杂家这是要去处理爷换下的衣衫。爷染病期间穿过的服饰,都需焚毁不用。”
“苏公公且慢,奴婢瞧着爷的配饰里,还有好些值钱的物件,不如咱趁没人分了吧。”
“可这些东西再值钱又如何,若杂家被传染,说不定都没命享用,还是算了吧。”
“放心吧,苏公公,您且把配饰还有鼻烟壶交给奴婢,奴婢染过痘疹,待奴婢将病气都处理干净,再将东西给苏公公,您快说想要哪样物件?奴婢收拾干净给您送过去。”
“嘿嘿嘿,还是你懂事,那杂家要四阿哥的翡翠鼻烟壶,还有腰间革带上最大的南红珠子。剩下的都给你了,你瞧瞧那镶嵌碧玺石的鼻烟壶,也值不老少钱呢。”
“奴婢是个烂俗人,不懂欣赏这些珠宝玉石,还是留给懂欣赏的您吧,奴婢瞧着爷外袍上的金丝线不错,若拆下来,也能薅些碎金。”
年若薇不傻,珍贵的宝贝谁不喜欢,只不过紫禁城主子身上的配饰,在内务府或者四阿哥的私库里都登记在册,她不是苏培盛,没办法将这些东西重新雕琢后洗白。
如今她只想疯狂搞钱,即便是稀世珍宝,在她面前都不如银子好看。
“好好好,你俗的好啊,杂家就喜欢和率真的俗人打交道。”
难得遇到如此上道的聪明人,苏培盛登时乐的笑逐颜开。
奴才与奴才之间,若没有绝对的利益冲突,通常很容易结下友谊,年若薇和苏培盛配合的愈发默契。
苏培盛自从知道她喜欢钱,就时常给她些小恩小惠,几乎给的不是银子,就是碎金,还时常提点她在四阿哥面前当差的窍门,俨然将她当成自己人栽培。
数日之后,四阿哥身上的水痘,也到了关键的爆发期,他的四肢和躯体满是溃破的痘疮,密密麻麻连成血红一片,此时也是水痘病毒最容易传染的时候。
水痘对于主子们来说,也许不致命,但若奴才们染病,压根无法被如此众星拱月般悉心照料,故而奴才染上水痘的死亡率极高。
这几日屋内伺候的奴才们,更是愈发谨小慎微起来。
因年若薇染过痘疹,不会再染上,她知道所有人都害怕染上水痘致死,出于同情,许多近身伺候四阿哥的活,她都殷勤揽下,竟意外收获了不少好人缘。
这日是腊八节,四阿哥身上的痘疮都已结痂,再无传染性,四阿哥即将病体痊愈,探病的人就开始络绎不绝。
这日送走太子爷派来探望四阿哥的老嬷嬷之后,年若薇正在屋内俯首洒扫,倏然从门外传来咔哒咔哒清脆的花盆底鞋之声。
她微微仰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丽绝俗的脸,一粉面桃腮的少女,踩着花盆底鞋,袅袅婷婷朝屋内走来。
“奴才给逸琳格格请安。”站在廊下的苏培盛端着茶水,急急忙忙走到少女面前请安。
年若薇虽不知道对方是谁,但看苏培盛如此客气,也知少女身份定不简单,于是紧随苏培盛之后,曲膝向少女请安。
“苏培盛,四哥哥在做什么呢?算了,我自己去瞧瞧。”
少女说着,抬腿入了屋内,年若薇见苏培盛没有阻拦,于是好奇凑到他身边:“这是哪位神仙?”
“你且记好,这是佟佳格格,乃皇贵妃的亲侄女儿,闺名逸琳,因她与咱四阿哥年纪相仿,幼时皇贵妃曾将她养在膝下,与四阿哥做玩伴,后碍于礼教,七岁后男女不同席,逸琳格格才离宫回府。”
年若薇顿时会意,原来她是小青梅呀,只可惜二人注定有缘无份,因为历史上四阿哥胤禛命定的嫡妻姓乌拉那拉氏,而且雍正后宫并没有佟佳姓氏的嫔妃。
她无波无澜,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托盘,跟在苏培盛身后入内。
此时逸琳格格婉转的笑声从屋内传出,浦一入内,年若薇就瞧见四阿哥正在手把手,教逸琳格格作画。
逸琳格格的性子有些骄纵,随意画几笔后,若觉得不满意,就将宣纸撕碎于地。
年若薇看得头疼欲裂,主子们闹腾的舒服了,一会收拾满地碎屑的人是她。
“哼,不画了不画了,改日再来寻四哥哥画画。”
逸琳格格有些羞恼地扬手将砚台摔到地上,神情满是娇嗔。
年若薇全程不想关注四阿哥和女人你侬我侬,她的注意力,始终黏在满地的碎屑瓜子壳,当看到溅洒一地的墨汁,她彻底崩溃,心里开始骂骂咧咧。
此时那逸琳格格的目光,忽然幽幽落在她身上,她的眼神轻蔑中还带着一丝幽怨,让人不寒而栗。
第10章
“四哥哥身边这奴婢,看着倒是挺机灵,我身边正缺个伶俐人,不若四哥哥将这奴婢赏给我可好?”
年若薇顿时气滞,她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莫名其妙成为主子们调.情的工具人了!
眼见逸琳格格势在必得的样子,年若薇慌忙朝站在身侧的苏培盛,投去求助的眼神。
苏培盛觑一眼可怜兮兮的小年糕,登时心领神会,抓住机会挺身而出:“哎呦喂,格格果真好眼光,这小年糕是皇贵妃娘娘替四阿哥亲自挑选的奴婢,自然是百里挑一。”
“原是姑母挑选的奴婢,难怪如此合我眼缘,即如此,那我也不好再讨要姑母安排的人。”逸琳格格有些怅然若失地轻叹道。
“四阿哥,太医调配好了药膏,特意嘱咐您需立即敷药。”
此时有小太监来送膏药,年若薇下意识要接过膏药,替四阿哥敷药,可忽然想起来虎视眈眈的逸琳格格,匆忙将手里的膏药递给苏培盛。
人精苏培盛总是能猜到她的心思,毫不犹豫就接过药膏,朝端坐于主位的四阿哥走去。
“爷,奴才伺候您敷药了,再敷几天,爷身上的疮口定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见苏培盛和四爷绕到耳房里敷药,年若薇朝逸琳格格福了福身,正要离开,身后忽而传来逸琳娇软的声音。
“狗奴才,我何时说不喝茶?你过来伺候我用茶。”
年若薇眉头突突跳,总觉得这逸琳格格来者不善,她硬着头皮,走到逸琳格格面前,将托盘里的茶盏捧起,正要放到她面前,忽而见她伸手挡在面前。
“我喜欢五分烫的茶。”
年若薇心中诧异,方才她分明听见苏培盛吩咐小太监去准备滚烫的信阳毛尖来,说逸琳格格喜欢十分烫的茶水。
她心中骇然,知道逸琳肯定想为难她,于是准备顺着逸琳的话,先借着换茶水的机会,立即离开屋内,再换个人来伺候。
“奴婢这就去换一盏五分烫的茶来。”年若薇说完,正要将烫手的茶盏放回托盘,忽而逸琳格格将手掌放在了面前的托盘里。
“不必,我没那么矫情,放凉一会儿就能喝了。”
年若薇已然明白逸琳今日不准备善罢甘休,她此时的所作所为,就是在强迫她用手端着滚烫的茶水。
直到她用脆弱的掌心感知到十分烫的茶水变成五分烫,再伺候她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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