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鸦瞳
一时?之间,反对的奏折像雪花一样将养心殿湮灭。
康熙看着那些折子上的建议,写满了?“以钮祜禄氏为太子妃”、“以富察氏为太子妃”、“以纳兰氏为太子妃”的大逆不道之言,只沉着脸冷笑。
梁九功袖手立在一边,大气儿?都不敢出。
顾问行走后,他便是御前最了?解康熙性子的人。万岁爷登基以来,一步步夺回?实权亲政,已经许多年不曾被?朝臣们?架着、逼着做选择了?,这回?怕是钻了?牛角尖,反而要叫此事越闹越大了?……
梁九功还在想辙儿?,外头竟传来胤礽温润的嗓音:“汗阿玛,儿?子有事求见。”
康熙本在气头上,谁也不想见。但这会?子听?到曾经最疼爱的嫡子喊他一声“阿玛”,且自称的是“儿?子”而非“儿?臣”,心中一软,摆摆手道:“叫他进来吧。”
梁九功连忙将太子爷请进明间内,风两杯茶,掖上门退了?出去。
父子之间沉默片刻。
胤礽率先开?门见山:“此次,儿?子的婚事叫阿玛操劳为难了?。儿?子心中不忍,还请汗阿玛不必与?朝臣们?一般见识,也不必再为太子妃人选犯难。”
康熙的脸色缓和许多,搁下正在批阅的奏章,道:“朕知?道,张佳氏的出身还够不上太子妃的位置,可也的确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胤礽闻言,站起?身拱手道:“儿?子明白汗阿玛的两难之处。”
“儿?子听?说,有人浑水摸鱼,想借机将满洲上三旗的勋贵女儿?送入东宫。阿玛没法明着得罪这些老满洲,定然左右为难吧?既然如此,儿?子愿为汗阿玛分忧,多缓几年,暂且不迎娶太子妃。”
康熙抬眸,带着几分震惊和疑惑之色,打量着面?前的皇太子。
胤礽就静静立在那处,霁月光风,反倒显得他这个当阿玛的卑劣,疑心重,甚至阴晴不定。
康熙闭目缓缓出了?口气,道:“怕是不妥。你已将近而立之年,东宫还没有个像样的女主人,朝臣们?会?说,朕这个阿玛当的有失偏颇。”
胤礽笑着道:“这个不难。东宫没有女主人,就请汗阿玛给李侧福晋抬旗,晋个太子嫔之位,代掌宫事便是了?。”
“李佳氏的阿玛舒尔图库此番在卫藏也功勋显著,亲手斩杀了?策妄阿拉布坦手下一员大将。儿?子觉着他的官位已经升过,就暂且不必动了?,想给他们?这一支求个恩典,从正白旗包衣抬入汉军镶黄旗去。”
康熙似乎有些明白了?太子的来意。
今日,他是服软,是低头,更?是为他宠爱的李氏谋求最大限度的好处。
康熙不能理解,胤礽为什么?会?放弃太子妃母家这个天然的倚仗,转而去扶持一个小小的长白李氏。
但总归,这是他乐于见到的。
帝王沉吟着道:“朕知?道,舒尔图库的确战功赫赫,他的两个儿?子——噶尔巴和塔尔巴也都是我大清英勇的将士,随父立功不小。从包衣抬出来,充入汉军镶黄旗倒也不算逾矩。抬旗的事朕可以答应你,但李佳氏——”
胤礽在帝王审视的目光中,淡笑着拱手道:“李佳氏多年来料理毓庆宫宫务,已然得心应手;她育有儿?子的长子长女,如今,肚子里又怀了?一个,太医说应当是个小阿哥。儿?子不为别的,单单为了?弘晳,也要抬举着她一些。”
这些年,无论康熙对胤礽如何猜忌,压制,对待弘晳总是一如既往的亲近。
许多稀罕物,就连受到帝王抬举的十三爷、十四爷都从来没得过。弘晳阿哥却只要抱着他玛法的大腿笑一笑,就什么?都捞到怀里了?。
康熙总还是惦念着幼年的保成。
他在弘晳身上找着保成的影子,就像在僖妃身上寻赫舍里曾给予的温暖一般。
胤礽没有猜错。
康熙怜爱弘晳,是拿他当做皇太孙养护的。帝王只是犹疑片刻,便应道:“也罢,李佳氏是个有福气的,生下了?弘晳和乌那希这样的好孩子,又有出得上力的父兄,这个太子嫔之位给她也无妨。”
胤礽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轻舒一口气,弯了?眉眼道:“儿?子谢过汗阿玛隆恩。”
康熙也笑着,抬手道:“朕记得李佳氏还有个侄子,正在宫中当值?”
胤礽心头一跳,面?上淡然应声:“是,毛头小子需要摔打,儿?子放在皇城外围做个侍卫。”
康熙沉吟着,拍拍胤礽的肩头:“既然已经抬举了?李佳氏,这人便调来养心殿,暂且在御前做个二等侍卫吧。”
胤礽抬眸,瞧了?康熙的背影一眼。
即便退到这一步,汗阿玛果然还是不放心。怕他培养李氏,怕他欲分权柄,所以要留着李佳氏的后人在自己手里。
可真是活得累人。
……
这一年入秋,宫里都在忙忙碌碌准备着李侧福晋封为太子嫔的事儿?。
太子嫔册、宝虽非必要的定例,但长白李氏此番深受皇上抬举,一跃从正白旗包衣入了?汉军镶黄旗。内务府揣摩着帝王心思,还是好好准备了?这两样。
太子嫔按例当用银册、银宝,穿低于太子妃服制半等的吉服袍,行过仪典,便是皇室和朝臣们?公认的“娘娘”了?。
李瑾乔对自己忽然变成娘娘,还有些不适应。
她穿着碧玉红的旗装,跟在胤礽身侧落后半步,才从景仁宫里头出来。这般走在落满白雪的宫道上,真有几分红梅一般的气韵。
胤礽察觉到某人落了?步子,刻意放慢等着她,瞧着宫道刚扫清的小路上又落了?雪花,索性伸手牵住她:“孤带着你走,免得摔跤。”
李瑾乔耳朵微红,低声咬耳朵:“妾身哪有这般蠢笨,爷放手吧,免得被?宫人们?瞧见了?。”
胤礽轻笑:“太子嫔娘娘,出了?毓庆宫,就知?道礼法害羞了??”
见李瑾乔耳朵更?红了?,他不再多逗弄。
这是李氏第一次正式拜见赫舍里这个婆母。
从前,她只是毓庆宫一个小格格,自然没资格给皇后请安。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太子嫔,她能跟着胤礽一道出入内廷,能为赫舍里奉一盏茶,还能得赫舍里对待儿?媳一般的厚赏……
这一切都叫她觉着有几分奇妙。
——身份地位,在这宫里果然很重要。
她扭头瞧着胤礽,又觉着没有身边这个人,再高?的地位也尽然无趣。
胤礽不知?道李氏这些最纯粹的想法,笑问:“额娘将我打发出去,都跟你悄悄说什么?了??”
做额娘的人了?,此刻却露出几分俏皮,学着平日弘晳做鬼脸的样子,笑道:“不告诉你。”
“不就是额娘将当年大婚的头面?给你了?嘛,瞧你高?兴的。”胤礽伸手将人牢牢牵着,“至于你腕子上的玉镯,这是当年额娘进宫之前,索尼亲手给的,算是赫舍里家的传家宝。”
太子爷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偏头笑道:“乔乔,孤的母家可将宝贝都留给你了?,你作何感想啊?”
李瑾乔不知?道这玉镯竟有这般贵重,怔愣片刻,感动得快要哭出来。
胤礽笑话她:“怎么?就哭了?。”
李瑾乔使劲摇摇头,抹了?泪与?他插科打诨两句。
方才在屋中,她曾对着皇后娘娘起?了?毒誓。其?实细细想来,没有那样的毒誓,她也是要用生命爱护这个男人的。
就像阿玛值得额娘去爱一样,胤礽也值得她全部的爱。
*
康熙四十二年春,南海瀛台。
今年是康熙的五十岁生辰。
万寿节当日,正逢帝王在瀛台避暑,索性就取了?翔鸾阁之南的涵元殿来宴饮百官。当年平定三藩之后,康熙曾经在此处大摆“瀛台凯旋宴”。过去数十年,庆功宴变成了?万寿节的宴席,反倒比从前庆祝平定三藩还要奢靡许多。
胤礽也有几分无奈。
这回?的生辰宴汗阿玛点名要他操办,却处处都提了?奢侈至极的要求。回?头,这谄媚迎上的帽子又该扣在他这个储君头上了?。
帝王今日心情大好,多饮了?几杯酒,头晕目眩地回?了?翔鸾阁就寝。
当日午后,康熙因?心疾引起?抽搐病倒。御前密而不发,连忙请来了?皇上一贯信重的老太医诊治。
等到夜里,人可算是醒了?。
叫梁九功提着的一口气缓缓松下来。
康熙刚醒,精神还不是很好,被?梁九功扶着用了?小半碗清粥之后,这才靠在床上问:“朕昏了?多久?”
梁九功答:“从午后至今,有五个时?辰了?。”
“消息可曾走漏?”
“万岁爷先前叮嘱过,奴才自然不敢走漏风声。”
康熙满意颔首,道:“宣太医来吧,朕有话问。”
他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叫太子前来侍疾。若这身子真的没法再撑下去,叫太子名正言顺上位,倒也没什么?。可若是虚惊一场呢?
宣扬出去,只会?叫年轻力壮的儿?子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康熙闭目靠在大迎枕上,等着太医过来。
不多时?,在烛火晃动的映衬下,老太医便将帝王的情况一一如实禀告了?。
“皇上这是心疾复发了?。这些年劳累是一方面?,因?政事耽误饮食就寝也是重要原因?。老臣恐怕,皇上以后都离不开?西洋药来控制病情啊。”
老太医说的药,就是胤礽最早发现的如勒伯伯尔拉都。
这药向来由传教士穆里一人把控着方子,每月从宫外的药房进献。而穆里念着皇太子的知?遇之恩,只愿意为他做事。
也就是说,康熙保命的药方,如今竟攥在胤礽手中。
几乎是一瞬间,帝王就阴着脸打定了?主意——
无须皇太子侍疾了?。
他郑重警告了?老太医一番,叫人退出去,缓缓问梁九功:“御药房里头,如今还有多少西洋药?”
梁九功道:“这药每月定时?定量送来,皇上这些年送给宗亲和蒙古王公们?不少,只剩五个月的存量了?。不过,事关龙体,请太子爷加派人手再做就是了?。”
康熙冷笑一声。
梁九功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噤声垂首。
良久,他听?到帝王用冰窖一般寒凉的语气吩咐:“朕才从生辰宴下来,就中毒病倒,可见太子操办的不够尽心,或许还是包藏祸心,意图对君父不利。”
梁九功扑通一声跪地,颤着嗓子道:“万岁爷,这、这许是误会?了?啊!”
康熙抬眸,冷冷打量着他:“传朕旨意,事情未明之前,将皇太子胤礽幽禁瀛台涵元殿内,不得有出。为其?求情者,一概同罪处置!”
第81章 遗诏
这件事交给了采捕衙门去查。
掌印太监周锐心中门儿清,莫须有的事根本无需他去查探,只消顺着万岁爷的?心意办就好。这样的差事他做过许多次,早已手到擒来,这回却有些犯了难,私下寻个空档找到了梁九功这里,希望这位大太监能提点一二。
对此,梁九功只回了几个字:“尽量拖着。”
拖到万岁爷再度冷静下来心软,或是?皇后娘娘寻到破解的法子便可。
周公公顿时如蒙大赦,道谢之后疾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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