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鸦瞳
伊哈娜刚赢了一局小游戏,狠狠弹了三弟弟一个脑瓜崩,回头骄傲大喊一声:“额娘,用不了三日!”
殿内顷刻间?笑倒一片。
这样的欢愉,也就仅能维持在正月年下了。
荣妃看着赫舍里越发隆起的肚子,不免担忧问:“娘娘的脸色瞧着不如前几个月红润,这一胎究竟如何了?”
赫舍里探头望了西间?的孩子们一眼,低声道:“梁太?医一直用着药,却到底……还是?有些胎气不稳。说来说去,只怪本宫前三个月太?不小心了。如今眼瞅着要满七个月,太?皇太?后怕额外?生出事端,这才特许了在宫中静养着。”
僖嫔的心一下子提起来:“还是?胎气不稳?那这一胎可怎么好?,太?医到底有几分把握啊。”
若是?还如康熙十三年生二阿哥那般惨烈,这个孩子……
不如不生的好?。
赫舍里心中温暖,此?刻却不好?多透露什?么,只好?拍拍僖嫔的手,安抚道:“放心,本宫一切都有分寸。”
荣妃也忍不住骂:“永和宫的也实?在不像话,生四阿哥前,她挺着肚子巴巴儿跑来求娘娘,如今再不是?她用娘娘的时候了,翻脸不认也便罢了,竟前后做下这么些恩将仇报的事儿,真是?个糊涂东西。”
提起这茬,僖嫔也变得话多起来,两人多说了几句,竟也聊到夕阳西沉去。
是?时候回宫去了。
赫舍里亲自起身将人送至廊下,笑道:“正月十五宫中元宵灯会,本宫也想为保成和腹中的孩子祈福放灯,还请两位妹妹到时一同做个伴呢。”
荣妃和僖嫔自然欢喜答应下来。
……
十五正灯日。
今年的元宵灯会比以往要办的隆重些。
一轮满月高悬,宫灯万盏长明。
乾清宫前的丹陛上,有左右两座万寿灯正迎风飘动;
广场前,则是?康熙命内务府打造的一水儿紫檀玻璃彩画四方折角挂灯、画珐琅葫芦灯、铜框镂雕圆形灯等等,又?特意给?正中心墩一座巨大的山水人物长方座灯,直将整个禁城都照亮了。
十五月夜,按律内廷各处宫门无须下钥,好?叫各宫小主都能尽兴赏玩。
赫舍里今日只在这里挂上两盏小灯,又?与?荣妃和僖嫔赏灯逗留了一会儿,就打算走东夹道回宫去。
她低声告诉两人:“人多难免不安全,方才还有宫人撞上了夏槐,也不知?抱的什?么东西,竟染了夏槐一衣袖。”
僖嫔和荣妃一听这话,连忙护着她就要离开。
走日精门出去,进了东夹道便一下子冷清了。赫舍里坐在步辇上,与?左右两位妹妹正有说有笑的,忽然听到前头宫墙上传来一声猫叫。
“喵——呜——”
荣妃蹙眉:“这是?鹰狗处的猫跑出来了?怎么叫的这般瘆人,全然不似宁妃那里养的温顺。”
赫舍里侧目看她:“宁妃养猫?”
荣妃与?她对视之后,点了点头,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赫舍里没再继续问,瞧了瞧左右两侧的宫墙,吩咐道:“天黑路不好?走,都警醒着些。这猫叫的蹊跷,本宫心里头不踏实?——”
话音才落,兴奋的猫叫声陡然逼近,继而,黑夜里的宫墙上出现了一双、两双、三双……统共七双发着绿光的猫眼。
那些猫怪叫一声,越过?距离它?们更近的荣妃和僖嫔,齐齐扑向?了赫舍里的方向?。
准确的说,是?扑向?了夏槐。
夏槐捂着脸,靠着本能反应第一时间?远离了主子。
赫舍里比随行的宫人更镇定,斥道:“愣着做什?么,都去帮她!”
很快便有几个小宫女、小太?监上前,用挑灯的灯火去吓退那些猫。夏槐除了胳膊和脊背上的三道抓痕有些严重,其余的倒是?勉强轻一些。
“你们也将本宫放下。”
赫舍里从步辇上起身站定,环顾四周,道:“此?事必然有人捣鬼,这些猫是?刚放出来的,那人应当还没走远。季明德,立即去查,务必将人给?本宫抓回来!”
季明德应一声,离去时眼里带着狠劲。
赫舍里被荣妃和僖嫔护在中间?,这会儿缓过?劲来,才闭了闭目白着脸道:“本宫只怕要不好?,还劳烦两位妹妹——”
话未说完,赫舍里便晕了过?去。
*
醒来时,她已在景仁宫内。
床帐半遮,依稀能看到皇上在外?间?,正听着荣妃和僖嫔两人替她“状告”这宫中谋害皇嗣的毒妇。
梁太?医躬身立在一旁,表情凝重。皇上偏头问话,他便垂首斟酌着用词答话。
“娘娘……落胎……凤体大亏,还需好?好?将养,此?后都不宜再受孕了。”
赫舍里听到这句,总算是?放下心来。
看来一切都照原计划顺利进行,那碗安全落胎的汤药,逢春已经给?她服下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终究是?额娘对不住你。来世,还愿你托生个好?人家,自由快乐地活着。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和表情,虚弱唤道:“逢春,逢春。”
康熙听到动静,立即起身进来,将她扶起来靠坐着,亲自喂了一杯温水,这才问:“舒舒,身上可还有不适之处?”
赫舍里温柔笑着:“臣妾只是?受了惊吓,受伤的可是?夏槐,她如何了?”
“她很好?,下去养着了。”康熙怜爱地将她的手握住,握的再紧一些,缓缓道,“舒舒,你听朕说,这个孩子本就受了乌雅氏的惊吓,一向?偏弱,今日这一出……”
他停顿许久说不下去,掩面?道:“是?朕没有护好?我们的孩子。”
赫舍里先是?失笑,随后茫然无措地问:“皇上莫开这种玩笑。臣妾好?好?的,怎么会……”
她摸着肚子,察觉不对,此?刻终于真心实?意地淌下两行泪,失声痛哭起来。
就当是?,最后全了这一场母女(子)缘分。
康熙再在耳边说些什?么,赫舍里都全然没有听进去。
今日这场戏是?演给?玄烨看的,却也不会将惩治罪魁祸首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
等康熙离开景仁宫,赫舍里重新睁开了哭干的双眸。
她双眼通红,又?刚刚服药落了胎,心里身上定然都不好?受。两个丫鬟是?知?道真相的,只抹了脸靠坐在脚踏前陪着。
这是?最难熬的一夜,她们主仆点着灯相守。
赫舍里等身上舒服些,轻声开口:“今日那放猫的人可抓住了?”
夏槐脖子上也有几道抓痕,这会儿红的可怖。她却浑不在意,点点头道:“娘娘放心,放猫的小太?监,连同今日撞奴婢的宫女都抓到了,关在后头耳房里,叫仁喜吓唬着审讯呢。”
仁喜对外?人,尤其是?宫女下手可不轻。
她们底下的人多少?都知?道一些,却没把这事儿告诉娘娘。
赫舍里又?问:“是?惠妃的人吗?”
“应当是?。”这回答话的是?逢春,“只不过?,人虽是?惠妃阿玛索尔和留下的关系,那些猫却不是?。恐怕……还是?与?永寿宫那位有些干系。”
这一点,在东夹道听荣妃提起宁妃时,她就已经想到了。
赫舍里嘲讽地勾了唇角:“纳兰明珠的发妻是?英亲王阿济格第五女,而果毅公遏必隆的发妻则是?英亲王长女,他二人有着这层连襟关系,被惠妃逮到了,可不就得使?劲傍着遏必隆的三女儿。”
“不过?,本宫瞧着宁妃年纪虽小,却是?个恩怨分明、爱憎也分明的性子。被惠妃利用一次,往后怕是?要交恶。”
她一解释,逢春这才想起还有这层关系。
惠妃与?纳兰明珠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而今,借着“远亲”的名义利用人家连襟家的女儿,实?在是?……不算光彩。
赫舍里摇摇头,先将这茬放下,转而提起一桩重要事。
“本宫听闻有一种草药名叫荆芥草,沾了荆芥草的粉末,顷刻间?就能叫猫进入癫狂状态。”
方才,若被撞到沾上荆芥草的人是?她;
此?刻,不止腹中的孩子,怕是?连同她都要去了性命!
赫舍里冷笑一声:“这般狠毒的计谋,还拉上了永寿宫作掩护,倒真是?本宫从前小瞧她了。”
这回,借着死去孩子的力?,定要将惠妃的罪名坐实?摁死才是?。
第47章 褫夺
延禧宫内彻夜难眠。
惠妃坐在东次间的榻上,正心绪烦躁地给大阿哥剥果仁吃。大阿哥在一旁温书,瞧着脸上也有几?分?不耐。
等了?许久,还不见消息递回来,惠妃实在有些坐不住了?,抬声?问守在殿外的管事太监:“宫门外可有动静了??”
太监答话:“并无。”
惠妃还不死心,靠在窗边低声?又问:“隔壁呢?可有什么?异动?”
“回娘娘,奴才瞧着……景仁宫进进出出都?是太医院的人,万岁爷也过去了?,怕是不好。”他压低声?音又道,“那头一向口风紧,奴才也不敢打探免得露了?马脚,因而?究竟如何了?还不知晓。”
惠妃抚着胸口似是还没回神,忐忑点点头道:“好,好。这就应当是成了?……只是本宫这眼皮今夜突突直跳,那两人又没回来报个信儿?,总觉着事儿?不顺呢。”
大阿哥在灯下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将书一摔,震得那盏琉璃座灯左摇右摆,险些坠下去砸碎了?。
惠妃忙将东西接住:“你这孩子,读不通累了?就放下歇一歇,额娘给你剥了?核桃仁、松子仁,何苦跟个灯置气。”
大阿哥气笑?了?:“儿?子是读不通书吗?分?明是被额娘给气的。还当您想出什么?好主意呢,半晌竟是这样没脑子的伎俩,还要将永寿宫的钮祜禄氏牵扯进来,那是咱们能惹得起的人吗?”
“如今,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额娘可莫要再妄动了?,免得牵连了?儿?子一同被汗阿玛厌弃。”
惠妃还掬着一捧果?仁,闻言顿在原地,心头有些发冷。
她不知道儿?子何时变成这般模样的,却也清楚,一定与她从前的教养有关?。
但她依旧没有要纠正的意思。
惠妃如往常一样顺着大阿哥,柔声?道:“额娘、额娘只是问宁妃借了?几?只猫,用来吓一吓皇后罢了?。都?没叫人将那荆芥草涂在她身?上,只挑了?她身?边的宫女——叫夏槐的。那是皇后的心腹丫头,若能借着这个机会?,叫她少个得用的奴才也是好的啊。”
大阿哥听得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瞧见惠妃满脸的迷茫担心,索性负气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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