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山海
洛千淮知道自己拉不动他,索性也并不动手:“那些种芽,一点都没救回来?”
她心中相当失望。这一波用于催芽的种子,是按照系统的小册子精心挑选出来的,本来以为可以靠着它们实现第一次优化,没想到会出了意外,又因着江大娘子的死,额外多耽误了两天。
“属下按照大娘子的指点,星夜派人赶过去,将所有种芽连夜运走,散开摊晾后再用水清洗。属下不懂稼穑之事,专门请了有经验的农户来看,说尚能救回的种芽只剩半数……”
“还有半数之多?”洛千淮转忧为喜:“卫统领快快请起。那剩下的种芽,可按照我说的法子,重新上堆催芽了?”
卫苍起身,恭声道:“是。按照大娘子所授的煤灰催芽法,将过了筛的干细煤灰加开水调匀,拌上控过水的种芽,装入麻袋,又覆以稻草保温。”
“很好。”洛千淮松了一口气:“已经出了一次烧芽的事故了,接下来一定要派人时刻检查,温度以人的体温为宜,一旦过高就要翻拌降温。对了,这些种芽不够这一季种植所用,需要再重新选一些稻种。”
她看向星璇:“我这儿既然洗脱了嫌疑,田庄自然也该解封。等会儿你亲自回去一趟,把这件事做好,以免误了早稻种植。”
卫苍跟星璇齐声应是,立即便动身去办事。
未央宫掖庭之内,景渊却是心神不定,神思恍惚。
他刚刚才听说了一个极为震憾的消息,自己的长女,竟然杀了人!
对方还是太师江海的嫡长女,太仆于文明之妻江氏!
掖庭是宫中的消息集散地,没什么事能逃过宫人的议论。
所以景渊前几日也跟着大伙儿一起猜测过,那失踪的江氏到底去了何方。当时他的主张就是,她是跟人一起私奔了!
待到陛下命霍瑜限期结案之时,他还在心底暗戳戳地幸灾乐祸过。
想那江氏明明有夫婿公婆,为何偏偏避居别院?必是早就与人有染,现在都不知道走了多久了!
这天大地大的要到哪里去找,只有五天的时间又够做什么用的。到时候案子破不了,这位小霍大人身上能臣的光环,就会自行剥除了!
要问景渊跟霍瑜有什么过节,那倒也没有。只是那一位性子太过倨傲,对他们这些内官从来都是爱搭不理,有两次凑巧碰见了,他避让在道旁行礼,对方却目不斜视地大步走了过去,根本就没把他景渊放在眼中。
他虽然没甚出息,只是个四百石的内官,对于权倾朝野的霍家,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但这也不代表着,他就愿意逆来顺受。
可谁能想到,那江氏竟是死了!杀她的人,竟然还是茵茵——不,是那个逆女!
早知如此,他就根本不该把她给认回来!
江太师现在的圣眷有多浓厚,朝野内外就没有不知道的,身为宫内人,看得还更加清楚一些。
这样炙手可热的人物,就是没有机会上前讨好,但也绝不能得罪,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那个逆女的罪名,听说已经定了下来,非但江太师已经知晓,据说连圣上都听说了!
人犯的案卷是有户籍信息的,父祖三代信息肯定都写得清清楚楚,所以这会儿人家江太师肯定也已经知道自己了!
陛下虽然已经有言在先,说是对那逆女有所安排,但这一年以来却再也没有提起过,说不定早就把人给忘了。
就是没忘,出了这档子事,也肯定没戏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断尾求生
先帝从不看重儿女私情,跟社稷江山比起来,女人什么都不是。
所以前面两任皇后都未得善终,后面又赐死了王美人,给少帝铺路。
少帝是先帝一手教养出来的,在各方面都肖似乃父,想来也不能是个多情的。
大豫上面多少代皇帝,就没有一个多情的,骨子里都流着凉薄的血。
所以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尽快跟那个逆女撇清关系。
可那又岂是容易的事?先前他指望着她能当那株救命稻草,所以把这层关系明晃晃地传得人尽皆知,现在又哪里还来得及?
他在公房里坐立不安,彷徨良久,方才下定了决心,也不跟张世远打招呼,一溜烟地就冲出了掖庭。
在他身后,黄内官探头看了一眼,转身就去寻张世远。
“消息透给他了?”张世远逗弄着窗前鸟笼里的一只画眉儿。
“是。”黄内官笑道:“大人果然是了解他,这不,心急火燎地跑出去,想来是去宫门口堵江太师了。”
“嗯。派人盯着点儿。”张世远淡定地道:“他是命好,生了个好女儿,但是有些福气,是能被自己折腾光的。”
黄内官跟张世远一样,都看景渊并不顺眼。只是因着公子的关系,不得不继续忍着,演些你好我好的戏码。
“摊上这么一位阿翁,景大娘子也真是够不幸的。”黄内官摇了摇头。
“那一位,可不是你我该谈论的。”张世远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但是让她看清这位阿翁的真面目,我等却是责无旁贷。”
景渊一路躬身缩背地走着,只觉得无论走到哪儿,都有无数人对他指指点点。
他简直想要冲上去,跟他们好生说道说道,这逆女他没教养过几天,犯下这等大过,也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可是这种话,也就只能在脑子里面略想一想,根本就提不上台面儿。
开玩笑,要是其他人能认可这种想法,大豫也不会有族诛,夷三族之类的刑法了。
只要血脉相连,那就是罪过。
所以他也不知道,江太师到底肯不肯放过他一马。
但无论如何,他必须得去亲自赔罪。
去了,还有万分之一的生机,不去,那就肯定没有。
要说这事是那逆女犯下的,跟他其实没什么关系,西京府断案也不会牵连到他,他为何会如此惧怕?
那还不是因为,江海就是这种人。
他当年跟着时任绣衣使令的兄长江澄风光得意之时,以睚眦必报而着称,手下的人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从来都是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想指着这样的人忽然坐地成佛改了性儿,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听闻江氏是他的嫡长女,极得喜爱的那种,就这么让人害死了,那股子气一半时肯定平不了。
她自己当然是死定了,可是那么一条性命,哪里能让这位消气。
所以以后的事还用说吗?人家是是高高在上的太师大人,有时候连话都不用说,有的是人帮他出手。
栽赃,陷害,种种罪名都在前面等着自己,说不定还得连累采薇跟阿芩。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景渊越想就越绝望,想过无数告饶的言语,可都觉得苍白空洞。
脑中乱成一团浆糊之时,江太师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不远处。
在他身边陪着的,正是陛下最信重的焦令监。
动作比思想更快,景渊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一路膝行到了江海的身前,在对方诧异不解的目光中,连连叩首,面上涕泪交流。
江海并不认得他,只探询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焦作。
“掖廷丞?”焦作皱着眉问道:“你这是做什么?须知当面阻拦太师出宫,罪过可不轻。”
“小的恳求太师大人开恩,放小的跟家人一马!”景渊也不抬头,就那么趴在地上嘶声道。
“老夫与你素不相识。”江海细思,自己与这位掖廷丞并无往来:“亦无仇怨,谈不上开恩放过吧。”
焦作这会儿倒是明白过来了:“掖廷丞莫不是为了令媛景大娘子之事而来?”
洛千淮脱罪的消息应该传不了那么快,所以景渊应该并不清楚。现在他来寻江海,应该是想要给女儿求情。
焦作心里想着,觉得景渊之前虽然小节有亏,但关键时候,倒还算靠谱。
他这么一说,江海也听懂了,原来眼前这位,就是霍瑜随手抓的那个替死鬼的父亲。
江海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也没心情平反冤案。要不是自己就是苦主,就算眼睁睁地看着成百上千个景大娘子被冤杀,也不会有半分动容。
可是他却受不了霍瑜将他当成傻子,明摆着给真凶卖好,却随意找个人来充数。
打量谁年轻的时候没办过案子,没杀过人呢?
可是案子已经移交给廷尉府,想来景大娘子应该很快就能脱罪了吧,这人怎么还往自己跟前来凑。
他还没说什么,就听眼前的人大声说道:
“逆女千淮,自幼生长于野里,悖逆无礼,不孝不悌,纵使小人多方引导,然性情恣睢,从不受教。小的心灰意冷,去年便已断了父女情份,任其出居于长陵邑,本以为她能静思己过有所悔改,没想到却是变本加厉,竟然胆大包天,谋害女公子……”
景渊想到自己未来可能的下场,忍不住悲从心来,泪水打湿了身下的青砖。
他伏着身子,自然也看不见江海跟焦作对视了一眼,其中各有深意。
江海是并不耐烦再听这种无关人等聒噪,焦作却是为洛千淮感到心凉。合着自己竟然猜错了,此人哪里是为她求情,根本就是想要撇清关系,断尾求生。
这种人也配当爹?也配成为公子的岳父?
当然了,他也能猜得出来,今儿这一出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景渊的表演还在继续:“女不教,母之过。逆女自幼丧母,小的虽有失教之德,但也确实无能为力。她犯下那等罪过,无论受到何等刑罚都是应该的……还请太师看在小的素来做事勤勉,对太师大人您也素来恭谨的份上,高抬贵手,莫要迁怒小的与家人……”
江海一生见过很多人,但绝大多数都会因子孙后代而受到拿捏,像眼前之人一样,半点爱女之情也无的,还是凤毛麟角。
他忽然生出了一丝戏谑的心思。
“若老夫说,放过你不是不可以,但要将你那女儿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方可消老夫心头之恨——你也愿意吗?”
第四百一十五章 墨公子的大礼包
景渊不假思索:“那逆女敢谋害女公子,受到何等惩罚都是咎由自取,小的哪里敢有异议!大人宽宏,肯饶过小的一家性命,已然是胸怀似海,恩同再造,小的只有感激的份儿,断不敢有半点不满!”
“罢了,倒是个真小人。”江海丢下这么一句,施施然走了。
焦作对景渊的印象已经跌到谷底了,当下也翻了个白眼,跟江海打了个招呼,就回去寻虞炟复命。
虞炟正在习字。他的字是先帝亲手教的,此刻临的自然也是他的一篇得意之作,见到焦作回来并没有任何表示,仍然一丝不苟地写着。
直到将整篇字都临完了,他方才放下了笔,貌似不经意地问道:“令监方才送人的时间不短,可是太师有话不便当面与朕说吗?”
焦作将身子躬成了虾米状,显得极为卑微:“方才掖廷丞在宫门口拦下了江太师,说了些浑话。老奴方才还在犹豫,要不要跟陛下提呢。”
“哦?”虞炟淡声道:“什么浑话,尽管说来听听。”
“是。陛下可还记得,那掖庭丞景渊有个从外面寻回来的女儿,便是这会儿被牵连到江氏一案中的景大娘子了。”
他绘声绘色地将方才在宫门前的见闻,一字一句都复述了出来,连着当时景渊一心乞命的嘴脸,也半点都没替他瞒着。
“一样米养百种人。”虞炟哂道:“虽是父女无甚感情,但还没搞明原委就急着撇清,也是太过凉薄了些。”
“谁说不是呢?”焦作跟着叹气,又说道:“先前陛下还想把那景大娘子赐婚给襄侯,但有这样浑不吝的岳丈,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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