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山海
先前曾经给洛千淮递过帕子的腼腆剑客,此时却开了口:“这个在下倒是可以帮着诸位释疑。再过五日,便要召开武林大会,共推新盟主——而我们兄弟三人之所以会接这趟差使,也是为着顺道罢了,与寻常商人百姓,却是不相干的。”
第五百五十五章 我也是会吃味的
“就算这件事是误会,但那些流民呢?”严叟摇了摇头:“方才我还有一点没来得及说——峦城的粮价上涨了,就在这一个月之内,比之前提高了至少三倍,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粮价与民生息息相关,正常来说地方政府官员会密切关注。沧州是产粮大州,去年以来风调雨顺,粮食充足,粮价本来该平稳微降,但结果却是正好相反。
这一下,就连先前跟严叟顶着干的庄、赵两位老板,也都不淡定了。
“严老板的顾虑不无道理。”赵老板迅速理清了思路:“我们愿意听您的建议,尽早出货返程。您在这峦城人面广,能否麻烦您帮忙牵个线,帮我们手里的货,寻个厚道的下家?不求价格能有多高,只不要落井下石就好了。”
这个要求其实不过份,严叟点了点头:“我这就去联系,只是眼下形势如此,只怕城内商户百姓也是人心浮动,我只能答应你们尽力而为。”
“多谢严老板了。”众行商抱拳道。
严老板走后,剩下的人也都坐不住,一个个也纷纷跑出去,打听消息找卖家,总之不可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洛千淮也跟着墨公子出去转了一圈儿。经过城门口搭建的那片供流民暂居的窝棚时,她因为好奇多看了几眼,就有几个孔武有力,怎么看都不像流民的人,抱着膀子走上前来。
“看什么看!”其中一人露出了凶神恶煞的表情:“这里不是你们这种人待的地方!”
另外一个脸上抹着两把灰,但面相却儒雅得多的男子则拍了拍前者的肩,温声说道:“此处脏乱,二位若是有心帮忙,就请带些粮食跟钱财过来,多少能接济一下咱们这些苦命人。”
洛千淮眨了眨眼,尚未说话,墨公子就将她护到了身后:“诸位误会了,我们夫妻也是初入峦城,闲着无聊出来转一转,并无冒犯各位的意思。”
他一边说,转头拉着洛千淮便走。身后几人也并不追赶,只是眼见他们消失在街道上,方才转身回棚。
“后面说话那人斯文有礼,显然是识文断字的,且他虽然跟其他人一样穿着草鞋,露着小腿,但那腿脚可也太白了些,绝不可能是什么逃春荒的流民。”
一拐过街角,洛千淮便跟墨公子分享起了自己的观察心得。
墨公子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洛千淮疑惑抬地,就见他凤眸微眸神色冷冽,一双薄唇也紧紧地抿了起来,显然是生气了。
“怎么了?”洛千淮转头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地道:“难道他们发现咱们看破了行踪,要追上来灭口不成?”
“茵茵。”墨公子叹了口气,面色缓和下来,只是有些无奈:“那些人不管是不是流民,到底也是男人。你这般毫不顾忌地当着我的面打量他们裸露的腿脚……我非圣贤,也是会吃味的。”
洛千淮呆了一下。她完全没想到墨公子在这个时候,脑子里还会在意这些问题。正想要说些什么,就见卫鹰像个鬼影子一样突兀地冒了出来。
“公子,夫人。”他行礼毕,向着墨公子禀报道:“截至今日,大概有一千六百余名青壮,混在流民之中进了城。至于那些武器,并没有在峦城停留,而是运去了百里之外的隐凤坡,也就是所谓的新武林大会的会场。对了,白马门的山门也在附近,近来似乎有不少行迹可疑之人频频出没其中。”
白马门?那不是靳燕鱼的父亲执掌的门派吗,怎么也牵涉进这里面了?洛千淮疑惑地竖起了耳朵。
“京中那几位,这几天可有什么异动?”墨公子负手,淡声问道。
“回公子,上官家派来的几个人,五日前就住进了州牧府。吉彦做官不怎么样,但对提拔了他的上官家极是感激,从周边搜罗了不少珍馐美女招待他们,日日亲自设宴款待。”
“热情款待?来人不是上官锦本人,也并非他那几个眼高于顶的儿子,只是幕僚下属,吉彦身为州牧,招待也就罢了,不应该这般礼遇……”
墨公子就地踱了两圈,忽然住了脚:“你马上亲自去查,上官家派了几个人,都是什么人,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卫鹰领命去了,墨公子的面色更加凝重,拉着洛千淮便往回走。
便是心中再着急,他的脚步动作,仍是优雅而平稳,看不出一丝局促之气。
洛千淮不知如何开解他,只好换了个话题:“都已经到了沧州,我们是不是也该离开商队了?”
“嗯。”墨公子点了点头,脚步却忽然顿了下来。
“呵呵呵呵。”一名男子青衣长衫,摇着一把折扇,笑吟吟地自前方的巷口转了出来,正正在拦在了二人身前。
洛千淮一看见他,瞳孔便下意识地向内收缩,心虚地移了目光,并不敢与他直视。
因为这人她是认得的,正是先前在渭水船上,碰见的洪泽盗的二当家,她还当面将他志在必得的那个黄玉葫芦摆件抢了去。
只是电闪火石之间,她便知道自己表现得太过刻意了。那天她明明戴了面罩,身上还披了一层宽大的油布斗篷,对方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应该认出来。
想通这一节,她再大大方方地抬头看对方时,就见他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原来当真是你。”他说道:“洛娘子,别来无恙。”
墨公子上前一步,将洛千淮挡在了身后:“莫某与内子,跟阁下素不相识,不知当面拦路,到底有何事赐教?”
“杜公子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二当家“刷”的一声收起了折扇,唇角的笑容更加灿烂:
“那夜在渭河之上,贤伉俪的风采犹在眼前,二位莫非这么快就忘记了?”
伴着他的话,又有十数名红布包头的精壮男子,自那巷口中跑了出来,沉默地将二人围在了中间。
他们身处的地方,虽然并非主街,但这个时候,还是有不少行人的。
只是那些行人似乎极熟悉这种阵仗,一个个迅速低头敛目,加快脚步离开,并无一人多管是非。
“走吧。”二当家满意地扬起了下颔,用折扇指点了巷内的一处小楼。那儿斜斜地飘着一角茶幡,原来是一座茶楼。
“兄长要见你们。”他正色道:“也不知道你们俩走了什么狗屎运,兄长反复叮嘱让我一定要客气一些,好好地将你们请上去——其实照我说,何必这么麻烦……”
“二兄!”一位淡妆素裙,但却容色秀美的年轻女子自茶楼门口款款走出,柔声唤道。
第五百五十六章 合作的条件
女子的眉眼如同远山轻黛,光是站在那里,就是一副浓淡咸宜的美人图。
“哎,幺妹,可是兄长急了?”二当家立时便收起了先前那副嘴脸,一溜小跑了蹿到她面前,笑容绚烂得像只摇着尾巴的哈巴狗。
幺妹就似不经意般抬起头,在墨公子未挡住的半边面上轻轻扫过,又在洛千淮脸上微微停留了片刻,方才收了回去。
“原来客人已经到了。”她敛衽行礼,自袖中伸出了一只纤柔白晳,有如玉葱般的手,向着茶楼微微一让:
“兄长在楼上恭候二位大架,还望杜公子与洛娘子,勿要介意二兄的失礼之处。”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墨公子淡然一笑,拉着洛千淮便进了茶楼。身后犹能传来那二当家委屈巴巴的声音:
“谁失礼了?明明那天晚上吃亏的是我,你不心疼二兄也就罢了,还嫌我没给他们好脸色看?”
那幺妹并不理会他,自顾自地进了门,引着墨公子与洛千淮上了楼。
她身上的春衫轻柔,自身边经过之时微微飘起,带着一股淡淡的梅香,与墨公子素来喜爱的冷梅香气,却是有些相似。
茶楼的门在他们背后徐徐关阖,将那位二当家的声音隔在了外面。
“兄长,杜公子与洛娘子到了。”幺妹的音色柔美,似乎能一直甜到心里。
墨公子也不待内中人说话,一把撩起了门前悬着的竹帘,拉着洛千淮走了进去。
绕过一面千山叠翠的屏风,洛千淮见到了正坐在一张小榻上,正在执着夹子,向着煮沸的汤水之中投茶的男子。
他的身形算不得魁伟,颔下生首一部好胡须,眼睛清澈明亮,很是有些磊落疏阔的气魄。
墨公子并未与他见礼,直接带着洛千淮坐到了他的对面。
“我该称你杜公子,莫公子,还是解忧公子?”方行远说着,用沸水浇过了备好的三个茶盏。
墨公子就摘下了银色面具,露出了那张清逸绝伦的脸。
“数年未见,方大当家御下的手段,却是退步了。”他淡然道。
“兹事体大。连退出江湖的解忧公子都插手了,我哪好继续装聋作哑。”方行远微微一笑,抬眼望向洛千淮:
“这位便是尊夫人了?果然人生的美,本事更大,也难怪你先前看不上孟络。”
“内子的事,就是我的事。”墨公子说道:“说吧,这么大费周章地从你那个岛子上跑出来,甘冒着被人通缉的风险,难不成就只是为了见我一面?”
方行远向茶汤中加入了陈皮跟姜片,又添了一勺泛黄的盐末,方才叹着气道:“合作。”
墨公子八风不动:“哦?你是想接受招安,来正观司做事,为家人跟手下讨一个光明前程?”
“解忧公子何必打趣在下。”方行远笑了起来:“我不信你不清楚,尊夫人拿走那东西的用途——可那藏宝图我们也是费尽千辛万苦得到的,就有资格分上一杯羹。你该不会换了一身衣服,就将江湖规矩,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墨公子就与洛千淮对视了一眼。洛千淮确实没有瞒着他,早就将得自婴孩颈上的那个黄玉葫芦给他看过,二人还就此猜测了一番,只是并不知道它到底有什么用处。
洛千淮虽然可以从系统那里得到答案,但不到迫不得已,谁会自动向坑里面跳,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但是眼前这位方大当家,却明显是知道的。
“所以方大当家,也知道那处宝藏?”墨公子的眸色幽暗,声音也有些飘渺。
“前朝遗宝,谁不想要?”方行远笑了起来,举起木勺,在茶盏里逐一添了茶汤,送到了二人面前。
此言一出,洛千淮心里就满是疑惑。
那藏宝图可是系统给出来的,她除了墨公子,并没有再交给其他人,方行远怎么会知道的?
还有黄玉葫芦,明明系统都没有给出用途,眼前的洪泽盗大当家,却似乎十分清楚。
墨公子仍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说出的话也不带丝毫烟火气:
“听闻周末帝当年自焚而死,子嗣也被屠戮殆尽。”他直视着方行远的眼睛:
“但楚在民间却是偶得一则传闻,说当年有一宫婢逃出宫后发现有孕,东躲西藏到底将孩子生了下来,到底给周室留下了一丝血脉。方大当家你说,这传闻到底可不可信?”
方行远面不改色:“不过是江湖谣言罢了,根本不足采信。话说回来,若是换了旁人,劫了我们洪泽盗看中的东西,自是要连本带利讨回来的。可看在解忧公子的面子上,在下才特意行险至此,欲与公子好生商谈,若是成了,自然皆大欢喜各取所需,但若是不成……”
“不成又如何?”墨公子的声音似金玉相击,铮然而清冷。
方行远耸了耸肩,摊了摊手,露出了一副近乎无赖的笑模样:
“左右不出此月,你必须得派人去取宝。你跟那小皇帝不可能是一条心,所以你必不会动用官方人手,到时候我们只要跟在左右,多少总能分到些好处。”
洛千淮心中疑惑更甚,这人怎么就连那藏宝图只有一个月效力的事,都摸得清清楚楚?
难不成这人身上,也同样有个系统不成?
墨公子叹气,端起了茶汤,慢慢地泯了一口。
“方大当家说这种话,怕是交浅言深了。你就不怕我恼羞成怒,派人将你这位洪泽盗首,一举成擒?”
“解忧公子若是当真做了这种事,那正观司的名声,就会顶风臭十里。”方行远夷然不惧:“以后再想要聚集江湖同道做些什么,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这应该不是公子你想要看到的吧?”
“合作也并非不可以。”墨公子话风一转:“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真巧,我这里同样也有一个。”方行远笑着说道。
洛千淮二人再回到脚店的时候,严叟跟各位小行商都已经回来了。
整个通铺房中,气氛变得相当沉重。
洛千淮悄悄问过了严谦的妻子,才知道卖货的事情,进行的并不顺利。
严叟找的几个老相识,都以各种理由不断压价,而各位行商自己出去找的门路,却要么不肯收陌生人的货,要么就往死里挑毛病,总之情况比大家先前预料的,还要差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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