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喵
拓跋元冷笑道:“你就是一个疯子。”
“嘭”的一声,庞嘉雯扔掉了拓跋元的长枪。
她长剑直指拓跋元,阴翳道:“你说得对,我就是个疯子。”
她说完,身形猛然一动。
拓跋元见她还来,目光倏尔一眯,就在他准备应战时,有人拉住了庞嘉雯。
那是个气场凛冽,目光阴翳的男人。倘若忽略他那一身普通的装束,会让人觉得遇上了一个杀伐果决的少年将军。
拓跋元狐疑着,紧盯着他们。
庞嘉雯的身体僵了僵,眼眸里杀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说的痛苦。
白若瑾紧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我去。”
在他身体刚动时,庞嘉雯突然用力回握着,不许他动。
她鼓起勇气看他,在他那双又深又黑的眼睛里看到了她自己,也看到了一层薄薄的泪光。
“不要……”
庞嘉雯哀求着,声音哽咽。
白若瑾捏了捏拳,紧抿的唇瓣轻颤着,心里涌上一丝悲凉。
他用力地挣开她的手,冷冷道:“我不是为了你,我只是想挣个像样的军功而已。”
他说完,举剑朝拓跋元杀了过去。
也就是在这时拓跋元才发现他们的相同之处,那就是他们都是用剑,而且两个人都是学武的,剑术极高。
尤其是现在杀上来这个,功夫远在丹阳郡主之上。而且这个杀招凌厉,并不输丹阳郡主发疯式的打法。
拓跋元见遇到劲敌,自然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庞嘉雯见无力阻止白若瑾,只能尽力肃清拓跋元的亲兵。她本就受了伤,又这般不管不顾地打,身体力竭的同时阵阵发冷。
可她紧咬着牙坚持,连嘴里什么时候流了血都不知道,她只是觉得胸口疼得厉害,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一咳,便有鲜血涌出,她控制不住地喷了出来。
青霜剑还插在鞑靼的身上,她猛地拔出,头重脚轻地往后退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昏死过去,会被鞑靼趁机杀死,从此也再没有以后了……
她释然地看向白若瑾,见他打斗的身影轻疾如风,整个人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英勇。
真好啊!
她多想他做这的一切不是因为她,只是因为他的抱负。
可从京城到洛阳,从洛阳到肃州。他做的这一切不是为她又是为了谁?
庞嘉雯知道自己的心结在哪里,她从前只是害怕阴毒的白若瑾,那是她所陌生的。
可她现在最怕的,是白若瑾之所以会变成那样是因为她。
一个人怕另外一个人,离开就是了。
两不相见,多好。
她做得到。
可悲的是,当她明白白若瑾对她的感情有多深时,她却不敢面对了。
她把对他的爱意弄丢了,丢在了前世的那场大火里。
庞嘉雯突然觉得好累啊,或许她就不该重生的。
老天爷让她重生一回,活得如梦似幻。她得了李老夫人的宠爱,拜了江二叔为师,重拾了年幼时最为憧憬的剑术,见到了相隔千里的父亲母亲,陪着两位亲哥哥上了战场……
最重要的,还释然了她心中耿耿于怀的过往。
天下间所有美好的事情都让她占尽了,她还想要怎么样呢?
庞嘉雯虚弱地笑了笑,手中的青霜剑忽然掉落,她无力地闭上眼睛。
所有的梦都在消散,所有的情都将归于虚无……
恍惚中,她觉得自己的意识都不该再有。可一双有力的大手突然从后面托住她的身体,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她睁开眼,看到一张凶恶的鬼面。她那只染血的手往上抬了抬,嘴角勾出一抹浅浅地笑,像个无惧生死的孩童般道:“你是来接我的吗?”
她那只手只要再抬一抬便可以触碰到面具了,看到如此虚弱的庞嘉雯,江怀眼眸紧缩着,虽然担忧,却任然由着她抬手。
只可惜那只手到底没有碰到他的面具,因为失血过多,她很快就昏了过去。
苍白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珠,长而卷翘的睫毛却不再颤动。她看起来那么伤心,嘴角却还带着笑,哪怕已经昏过去了,却还能看到她心满意足的笑意……
“真的……这么不惧死吗?”
“还是说,你重生的愿望都已经实现了?”
是什么样的前世让她连今生战死沙场都觉得是种归宿?
她脖子上的鲜血将她衣襟都染红了,肩上的衣袖也早已被鲜血浸透,江怀只觉得一股窒息的疼痛缠上心脏,宛如毒蛇般拼命撕咬。
江怀甚至于都不敢再耽搁下去,他在白若瑾赶来时将庞嘉雯递过去给他,冷戾道:“快带她走。”
恍惚中,白若瑾睁大眼睛,紧缩的瞳孔里满是不敢置信。
江怀捏着他的肩膀,将他往外一推,厉声道:“你想让她死吗?”
白若瑾猛然一震,他低头时,只见庞嘉雯脸色苍白如雪,整个人宛如一朵染了血的荼蘼之花,即将濒临死去。
他吓得连忙收紧双手,再顾不上其他,抱着庞嘉雯一跃上马,快速地往营地奔去。
看着他们的身影远去,江怀弯腰,捡起了青霜剑。
那剑柄上全是血,黏稠极了,却没有什么浓重的血腥味。
江怀低头嗅了嗅,很清楚这些都是庞嘉雯的血。他握着青霜剑的手猛然一紧,眼中杀气肆掠。
他站起来,看向拓跋元,目光阴鸷。
拓跋元见他那一身装扮,很快就想起四弟拓跋烈就是因为他才被抓的,当即怒吼道:“你是我们草原上的人,为什么要帮着大燕人?”
江怀直接杀过去,功夫之高,宛如过无人之境。
当他长剑指抵拓跋元的脖颈边时,冷森森地笑道:“谁告诉你,我是草原上的人?”
话落,他没杀拓跋元,而是举剑砍了他一只胳膊。
在拓跋元哀嚎之际,他又手起剑落斩了他一条腿。
随着拓跋元那声嘶力竭的痛呼,肃州的天上风云变幻,电闪雷鸣。
拓跋元被亲兵拖着残躯一路奔逃,不一会便昏死过去。
接连是去三子,又见大儿子已剩残躯。
拓跋雄胸中痛愤至极,临退兵前,他阴沉沉地盯着那个骑在儿子战马上的鬼面男人,恨得将牙齿都咬出了鲜血。
第207章 鬼面阎罗
庞彪接到鬼面人递过来的青霜剑时,整个人都已经惊呆了。
他突然怀疑鬼面人的身份,如果是江怀,一个江湖浪子,富贵闲人,他怎么可能在战场上有这么重的戾气?
那种睥睨天下的王者之风,那种驰骋沙场的勇猛无畏。
他甚至于都可以感受到鬼面人对拓跋元的狠意,可以杀却不杀,留下一个再也不能上战场的鞑靼大皇子,连皇位也不能继承……
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为他人做嫁衣裳的感觉,只怕会比死了还要痛苦一百倍。
“你究竟是谁?”
庞彪问道,声音颤栗着。
可鬼面人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再一次策马扬鞭,往杳无人烟的荒漠中奔去。
庞彪定定地站在原地,不敢追了。
大军直接登上了云峰峡谷,接连打了几场胜仗,将士们士气大振,一边安营扎寨,一边清理战场。
与此同时,直接撤到二十里外的拓跋雄大发脾气。
他看到已经肢体不全的大儿子,看到束手无策的军医,看到惴惴不安的大将们,猛然掀翻了桌面,将整个大帐里的器具都砸碎在地。
他咆哮着了,怒吼着,愤懑道:“你们就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个鬼面人的来历吗?我们和庞彪交手无数次,他手底下有几个大将我们都一清二楚,怎么突然多了一个鬼面大将,还杀伐狠辣,丝毫不逊于庞彪,你们竟一个都不知道了?”
也许是拓跋雄气得太狠了,浑身都是要杀人泄愤的戾气。他手底下一个军师,寻常最喜欢研究大燕的战将,也最怕受牵连处死的布和站了出来。
只见他小心翼翼道:“大燕有一名将,每每出征便以鬼面示人。因出战从无败绩,大杀四方,故而敌军称之为:鬼面阎罗。”
拓跋雄阴翳地看向布和,冷声道:“是谁?”
布和忐忑道:“大燕魏王长子,赵律,因面部有胎记而未能获封世子。他十六岁那年就因军功被封为慎郡王,现年应有二十六岁,符合这个鬼面人的特征。”
拓跋雄当即嗤笑道:“众所周知,大燕魏王对大燕皇帝不满,年年不上贡还索要军饷。他在云南当土皇帝,打得周围的小国叫苦不迭。”
“可庞彪是谁?庞彪是大燕皇帝手里一员猛将,大燕皇帝还指望庞彪去收拾魏王,你竟然说那个鬼面人是魏王的儿子?”
布和当即跪下道:“皇上息怒。大燕魏王虽然和大燕皇帝不和,但庞彪是极有可能跟魏王有勾结的。”
“庞彪打着收复大燕疆土以慰恩师骠骑大将军李长风在天之灵的旗号勇夺肃州城。而这李长风的旧主,就是如今的魏王。”
“当年正是因为李长风坚持要扶魏王做皇帝才被大燕世祖皇帝给圈禁起来,不仅夺了他的兵权,最后还将李长风圈禁致死。”
“这些事难保就跟现在的大燕皇帝有关,所以,这个庞彪是极有可能跟魏王勾结的。”
拓跋雄皱着眉,眼中暗潮汹涌,已经想到关键之处。
他若是将庞彪与魏王勾结的事情告诉大燕皇帝,说不准大燕边疆大将就换了。
可这边疆大将不是说换就能换的。更何况,那个鬼面人若真是魏王的儿子,那证明庞彪已经不惧大燕皇帝知晓。
魏王屯兵多年,修生养息。再加上庞彪骁勇善战,积威深厚。这两人若是联手,大燕还有顺平帝什么事?
拓跋雄想一想就明白了其中关窍之处,大燕皇帝危矣。
一想到还有一个比他更倒霉的皇帝,拓跋雄心中的怒气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