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喵
白若瑾轻笑,望着她道:“可你还不是每日足足练上两个时辰,你这么自觉,小舅舅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庞嘉雯赧然,小声道:“你都知道了?”
白若瑾颔首,看向怡园的方向道:“我站在木桩上偶尔能看到你的身影。”
“可木桩上太狭窄了。”庞嘉雯说。
白若瑾道:“可我也不能每天跟在你的身后跑,这样对你的名声不好。”
庞嘉雯哑然,她也觉得不妥。可当她的目光看到那些被踩出一个个脚印的木桩时,不免想起白若瑾在这木桩上翻来覆去练功的样子,从睁开眼睛到闭上眼睛,他只怕对每一个落脚点都烂熟于心了。
如果只是因为她的名声就要将他困在这小小一方院落里面,那还真是她的罪过。
庞嘉雯道:“怡园那么宽敞,你若是想施展拳脚就去好了,不用顾忌我。而且我也想在木桩上练一练,我们就当交换场地好了。”
白若瑾询问道:“你真的不介意吗?”
庞嘉雯蹙眉,不悦道:“我为什么要介意?你要因为我成天待在这小院里不出去我才要介意呢。那就这样说定好了,明天我们交换着练。”
白若瑾听了,点了点头,然后请她进屋喝茶。
庞嘉雯没有去,她回了定安堂,跟李老夫人说起要去静雪斋站桩的事情。
李老夫人道:“你不介意就好。”
庞嘉雯道:“白若瑾也是这样说的。可我们早就说开了,还能有什么好介意的?我就是不懂,难不成就因为我们过去有过误会,现如今便不能坦诚了吗?”
“我对他已经没有恶意了,当然也不会有偏见,就当是两个认识的人好了,难不成我肯给旁人方便也不肯给他方便吗?我没有那么坏!”
李老夫人搂着庞嘉雯,欣慰道:“你就是太赤诚了,别人对你有一点好,你便巴巴地把心也掏出来。”
“若瑾是男子汉,你是小姑娘,他迁就你是应该的,可你还想迁就他,这证明你的胸襟和气魄不输于他,不输于天下间的好男儿。”
庞嘉雯赧然,害羞道:“我就是想着我们两个都还年轻呢,往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何必要为那点往事耿耿于怀一辈子呢?”
“自从有您老人家护着,父亲也荣升忠义侯,回京有望。我便觉得老天爷已经很眷顾我了,心里便也只剩下欢喜,再无半点怨念。倘若老天爷让我再活一遭,就是为了那些恨啊,怨啊的,那我还是做个恶鬼好了,可以更加肆无忌惮的。”
李老夫人皱着眉,沉声道:“什么叫做再活一遭?还有什么恶鬼这些?之前可有谁曾害过你的性命?”
庞嘉雯摇头,出声道:“没有啊。是我之前高烧昏迷,看见了些鬼怪魅影,总觉得是自己死过一回的人了。”
李老夫人拿着她的手拍了拍她的嘴巴,逼着她呸呸呸几声,这才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胡说八道,你一定会长命百岁,儿孙满堂的。”
庞嘉雯笑道:“像您老人家一样吗?”
李老夫人听后微微一愣,随即惆怅道:“不要像我,所嫁非人。”
庞嘉雯立即收敛笑意,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摸了摸她的额头道:“傻丫头,丈夫不好,我还有几个好孩子呢。现在更是有你们这些好孙子孙女们,我很高兴。”
“将来你若嫁人,嫁一个与你心意相通的吧。彼此间不用说太多,但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他都能全心全意支持你,帮助你。”
庞嘉雯道:“可我觉得相敬如宾就很好了,心意想通虽好,可就怕是自己一厢情愿。”
李老夫人失笑:“你年纪轻轻的,怎么感觉好像被男人骗过一样?”
庞嘉雯轻哼道:“那就要问白若瑾了。”
李老夫人闻言,拧着她的耳朵道:“还说没有耿耿于怀?”
庞嘉雯连忙告饶:“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李老夫人道:“这件事说起来也不怪他,要怪就怪我们当年大意了,竟连有人暗中盯上他母亲也不知道,让他小小年纪经受丧父失母之苦,他缘何不恨?”
庞嘉雯心神一凛,正想细问,却见李老夫人长叹一声,拍着她的手道:“早晚有一天他会告诉你真相的,到时候你若觉得他情有可原,便别再记恨他在永宁侯府时曾骗过你的事情。”
庞嘉雯语凝,随后点了点头。
如果她和白若瑾之间的过往仅仅只是永宁侯府那三年,那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那三年里,大抵是她此生最快乐的时光了。
因为心里有了喜欢的人,从而觉得雨露风霜都不过是眼帘的别样风情,就算不小心沾上也是人间一大乐事。
不像如今,她不恨也不怨,心里好像永远缺了一角,再高兴的日子也不像从前那般打从心眼里雀跃,然后忘乎所以。说到底不过是她把自己的情爱给丢了。
丢在了上一世,那座让她心碎绝望的道观里。
第68章 记忆
第二天庞嘉雯去静雪斋站桩,一站就是一个时辰。
如此三天后,就连江惟都忍不住夸她有耐力,学武有恒心。
白若瑾见她卯着一股劲练功呢,便问她要不要切磋一下,用她新得的那把青霜剑。
庞嘉雯怕伤着彼此便说不用了,但到底心痒难耐,回了海棠阁就把青霜剑拿出来比划。
青霜剑是利刃,庞嘉雯不许院中有人,自己用幼时自创的一套剑法耍着玩。
那一头的白若瑾猜测她定会忍不住想试试青霜剑,便寻了一套剑谱送过来。
他来时见海棠阁院门紧闭,而院内则传来庞嘉雯舞剑的声音。他心下一动,想也没有想就推开了院门。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庞嘉雯猛然一个转身,手里的长剑朝他直直地刺过来。那一瞬间,白若瑾连后退都忘记了,眼睛里只有庞嘉雯执剑逼近的模样,英姿飒爽,剑气逼人!
庞嘉雯被突然出现的白若瑾吓了一跳,连忙收回长剑。就在这时她脚步踉跄,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前扑去。为了避免摔倒,她将长剑狠狠钉在地面上,然而左手的拇指却不小心擦过剑锋,当场流血。
白若瑾看得胆战心惊,又寻思那剑锋太利,怕她把拇指给削断了,连忙奔过去查看。
也就是这时,庞嘉雯才发现她把自己给划伤了。
这……??
白若瑾把剑谱都扔了,捏住她的左手不放,还大力将自己雪白的内衫撕破给她包住了手指。
庞嘉雯都看呆了,喃喃道:“没事的,就是破了点皮。”
话虽如此,但破了点皮也不至于一直流血。
白若瑾看她那伤口很深,朝房内喊道:“郡主受伤了,快去请府医过来。”
张朔不在,成国公府也有位当值的府医,姓林。
秦姑姑和程姑姑原是害怕庞嘉雯害羞,所以才避着些。谁知道才过一会就出了事,心里顿时紧张万分。
而且她们又不知道是怎么伤的,看到白若瑾和庞嘉雯在一起,还以为是两个人比划伤的,一时间又往定安堂报信。
白若瑾见庞嘉雯手上的血止都止不住,他扶着她站起来,目光紧紧盯着庞嘉雯手里还握着的青霜剑,脸色很差。
庞嘉雯下意识把剑往身后缩,小声道:“没事的。”
她说着,动了动拇指:“你看,还能动!”
白若瑾就看着那皮肉翻开,鲜血又一阵阵涌了出来,好似血管被割破了似的。他担心得脸色骤变,低声呵斥道:“你还动?”
庞嘉雯顿时就蔫了,不敢再动。
没过一会,李老夫人匆匆赶来,担心道:“怎么就伤了?”
“严重吗?”
白若瑾按住她的伤口没有放开,鲜血从他那给庞嘉雯止血的布料上滴落,流经他的掌心,染红一片。
李老夫人看得心惊肉跳的,担心地看向庞嘉雯,却见她无奈地笑着,好像不当回事。
李老夫人呵斥道:“好端端的为什么拿剑比划,是不是若瑾惹的你?”
庞嘉雯一听,见白若瑾脸色沉得更厉害了,她连忙道:“不是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划伤的。”
李老夫人不信,看向白若瑾。
白若瑾沉着脸,冷声道:“都怪我,是我不小心吓到她了。”
庞嘉雯却急忙解释道:“是我没有让人守着门,你又不是故意的。”
白若瑾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是故意的。我在外面听见你舞剑的声音,所以才没有敲门就推开了。”
庞嘉雯:“……”
“我们非要争一个输赢吗?”庞嘉雯苦笑,她认为两个人都有责任,但她的责任更大。
因为她完全可以把院门反锁起来,那样更安全不是?
可她没有!
李老夫人见他们两个互相抢着担责的样子,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已经不打算追究了。
她对庞嘉雯道:“以后要小心一点。”
庞嘉雯点头,看起来很乖。
白若瑾一直陪着她,紧皱着眉,看起来一直处于自责当中。
府医很快就来了,跑得气喘吁吁的。
他先是让白若瑾把那布料取了,然后让庞嘉雯动动手指。伤口看着吓人,但手指还能动。
林大夫就道:“没有伤到筋骨,等会包扎起来就好了。”
李老夫人和白若瑾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庞嘉雯包扎好以后,看见白若瑾还拿着那团染血的布料,整个手掌和手指都被染红了。
她道:“你快去洗洗手吧,我已经没事了。”
李老夫人也跟着看了他一眼,叫他下去洗干净,别吓着人了。
白若瑾只好折身出去,没过一会就回来。这时庞嘉雯发现他那衣袍上也沾了些红红的血迹,看样子是她蹭上去的。
她挺不好意思的,就对白若瑾道:“你要不先回去把衣服换了,让丫鬟们洗一洗?血迹沾上太久就洗不干净了。”
白若瑾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想着继续留下也不妥,便微微颔首。
临走前,他将丢在外面的剑谱捡了拿进来,递给庞嘉雯道:“只是些简单的剑术,不过你可以看看。”
庞嘉雯眼眸一亮,连忙接过去。李老夫人怕她手疼折腾,快她一步拿过去递给秦姑姑道:“你先替她保管着,等她手好了再给她看。”
秦姑姑应是,拿着剑谱下去了。
庞嘉雯恍然若失,有些无奈地看向白若瑾。
白若瑾盯着她受伤的手指道:“没事,等你手好了看也一样。现在还疼不疼?”
庞嘉雯摇头:“不疼。你放心回去吧,说不定好了连疤都不会留。”